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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忆潇先是一怔,后才恍然大悟道:“你是指那些补药?”
清舞不置可否,“那是避子汤。”虽然他选的配方药效温和,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但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了些介怀。
欧阳忆潇面上现出一抹苦涩,闭上眼,似是回忆般说:“烨儿出生那一天,朕就在门外,那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在朕的眼前晃动,耳边还一直回荡着他母亲压抑不住痛苦的呻。吟,那一刻,朕恨不得能代她受那份罪。”
他睁开眼,看着她同样浸染着忧伤的眸子,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朕不想你和她一样疼,朕曾想,这辈子只要有烨儿一个孩子就够了,可朕好想有个女儿,有个和你一样聪颖的女儿。”
他温暖的掌心包裹着她的小手,让她的心变得异常柔软,可脑海中却又适时响起了梦里那些残忍的片段,她生的是死胎,是孽种,是不被上天祝福的孩子……
“不……不是的……”她开始口不择言,挣脱他的手,不住拍打着自己的额头,面上也被突然汹涌而出的泪水打湿。
“舞儿,你怎么了?”欧阳忆潇捉住她乱拍的小手,双臂禁锢着她因情绪激动而颤抖的身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他有些慌乱的问,帝王的沉稳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清舞抬起头,泪眼模糊的看着他,“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好长好长的梦,我梦见我嫁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他打我骂我冤枉我羞辱我,还杀了我的孩子,我好恨,可我看不清他的样子,我好没用……”说到这里,她已是泣不成声,歪倒在他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欧阳忆潇大手僵硬的抚着她耸动的肩膀,一遍又一遍的说:“那是梦,不是真的,忘记它……”我们重新开始。
她的泪水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仿若是流进了他的心坎里般,让他痛的无法呼吸,她的梦里是有他的,却都是充满了恨的记忆……
久久的,怀里女子的哭泣声越来越小,到最后,就只能感觉到她微微的颤动,欧阳忆潇轻轻推开她柔软的身体,见她满脸泪痕,秀眉紧锁,羽睫轻颤,竟是窝在他怀里睡着了,那哭红的鼻头一吸一合的,俨然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若是可以,他真的希望她永远不要记起前世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那样她兴许会过得快乐一点。
他抱她回了卧室,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床上,小心的除去她的外衣和鞋袜,替她盖好被子,倦意袭来,他索性也脱了外袍,蹬掉脚上的靴子,掀开被角,躺在了她身旁,再次将她揉入怀里,寻到她的小手,刚要握住,指尖却触到了她腕上一串圆滑的珠子。
他拉出她的小手,蹙眉看着那串并不陌生的檀香木念珠,他识得这是慕流云的贴身之物,裳儿有一串一模一样的,只是毁于那场大火之中了。
想是那日浣言让她去倾云宫的时候,慕流云给她的。
他从她腕上取下那串珠子,仔细端详了番,又看了眼睡得香沉的她,便掀开锦被,披衣下床。
慕流云,他似是有许久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还是这么不安分。
倾云宫里,一袭素色寝衣的女子懒洋洋地倚在桌案前,手执白子,冥思注视着眼前的一局残棋,乌黑秀丽的长发垂散在胸前,脸色虽有些许苍白,却使她增添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之美。
制止了绿萝的通禀,欧阳忆潇一个人踏入卧室,缓步走近桌案前,默不作声的立于专注的女子身后,原本阴郁的目光却在看到那相似的容颜,如出一辙的气质时,变得温柔起来。
很多年前,他曾在冰泉宫里见过一模一样的场景,同样素衣淡容的女子,一局残棋,一室落寞,孤枕难眠的她,便是用这种方式打发那无数个清寂无聊的夜晚的。
而那夜,是他自大婚后第一次踏入她的寝宫,却是为了逼她劝慕丞相答应送慕流云进宫为妃。
他清楚的记得,她在看到他时,眸子里现出的一抹惊喜,却因他出口的话而转瞬即逝。
她微弯了唇角,淡淡的开口:“那皇上陪臣妾下一盘棋好了。”
他不屑的挑眉,“朕没空!”
她抬手将棋盘上的黑白子收入棋盒中,语声依旧淡漠:“臣妾若是输了,便答应皇上刚刚所言之事如何?”
“皇后此话当真?”他诧异的看着她秋水般静谧的眸子。
她不再说话,手执一子先行落下,低头掩去眸底的情绪。
那一局棋,他们下了很久,天快亮的时候,她才悠悠道了一句:“臣妾输了。”
这下倒换了他沉默,一局下来,他很清楚,她的棋艺与他不相伯仲,若非她自毁棋路,他们就是下到天亮,也未必分得出胜负。
或许在那时,她的心便已经冷了,连争都不愿去争了。
“皇上可是又想起了姐姐?”
正当他陷入往事的回忆中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嗓音,睁开眼,他看着那张依旧绝色倾城的容颜,目光渐转凌厉,“你不配唤她姐姐!”
慕流云缓缓站起身,苦涩的笑道:“是了,在皇上的心里,臣妾早已是个不堪的女人了。”
欧阳忆潇懒于与她废话,将那串快被他捏得粉碎的念珠丢掷她面前,冷声道:“收好你的东西,不要让朕看到与你有关的任何东西!”
“皇上不觉得有了它,那个女人会更像姐姐吗?”慕流云拿起那串珠子,置于鼻尖,轻嗅着那再熟悉不过的香味,笑得有些讽刺。
欧阳忆潇走近她,一把捏起她的下颌,声音愈发冰冷道:“那珠子里掺着麝香,你以为朕不知道吗?慕流云……”他咬牙切齿的唤着她的名字,一字一句道:“朕不杀你,是不想你解脱的那么快,你加诸在裳儿身上的痛苦,朕会成百上千倍的还给你!”
他扫了眼桌上的棋盘,一把挥散那满盘的棋子,“不要再刻意的模仿她,你只会让朕更加的讨厌你!”
他句句冷厉,字字伤人,曾经的温柔呵护早已化作刺人心骨的利剑,直戳她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
她将手中的那串念珠摊于他眼前,不无嘲讽的说:“皇上之所以会看到它,应是那女人将它戴在了腕上,可皇上有没有想过,她既然能医治元烨的顽疾,难道会辨不出这里面有麝香的成分?一个女人打心眼里不愿为一个男人孕育子嗣,这代表着什么,臣妾不说,皇上也应该明白!”
欧阳忆潇冷睨她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朕与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见他欲走,慕流云再也顾不得所有,起身便要去拉他的胳膊,然指尖还未触到他的衣袖,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推倒在地上。
她满目悲伤的看着他,“皇上是嫌臣妾脏吗?”
“不是!”他回转过身,薄唇微启,“朕觉得恶心!”
受辱真相
“恶心?”他居然用了这么伤人的字眼,慕流云止不住一阵冷笑,“那皇上可知道臣妾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欧阳忆潇冷睨着她,静待她的下文。
慕流云扶着榻沿有些艰难的站起身,绝美的面容因那段痛苦屈辱的记忆而变得扭曲狰狞,“你们一个个都觉得是我对不起慕流裳,却不问问我为何那么对她,如果不是因为她,我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她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咒骂道:“是她该死,是她欠了我,我诅咒她生生世世都不得好死!”
“你住口!”欧阳忆潇已是忍无可忍,大手蓦地扬起,眼看就要掌掴上她的脸,却生生僵在半空中,不能打,他暗暗告诫着自己,那么一张完美无瑕的脸,是六年来,他在心底无数次勾勒过的,是他如何也下不去手的。
“怎么?舍不得打吗?有了西越国的公主,你还会在意这张脸吗?”她的唇角漫散出无边的讽刺,笑的绝美而凄凉,“你不愿听,我偏要说,慕流裳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间,她害死我娘不说,还拖累我……”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她拖累你?”欧阳忆潇目光如利刃般射在她脸上,声音更如腊月的冰霜般冷厉,“那朕今日便告诉你,你们之间,究竟是谁拖累了谁?”他大力的将她甩落在床上,一字一句的道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当年逆臣娄正明与你父亲同朝为相,一心想要他娄家女儿入主中宫,然先皇在世的时候就属意慕家女儿做朕未来的皇后,娄右相自是不甘,买通京郊破庙里的一群乞丐,欲在上元佳节,你姐妹二人外出赏灯之时,毁你姐姐清白。”
说到这里,他稍顿了下,不出所料的对上了她惊愕的表情,遂继续说道:“朕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早已将此事报与朕,朕虽是迫于你父亲的施压不得已立你姐姐为后,却也不想她在入宫前夕遭他人染指,所以早就暗中除去了那帮歹人,而之后,你姐妹二人在赏花灯之时,被一条舞龙的队伍冲散,你寻不到她,便独自回府,路遇一群曾被你羞辱责难过的乞丐,而他们刚好与先前娄右相找的那帮人同住一间破庙,知晓那件龌龊的交易,为求报复,对你施暴,嫁祸旁人。”
“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你是在为慕流裳开脱……”慕流云失控的冲他吼道,刚一从床上爬起来,却又踉跄的跌倒在地上。
欧阳忆潇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冷笑出声,犹自不屑道:“朕当初一直不明白,你与流裳一母同胞,因何你对她恨之入骨,而她又对你百般容忍,甚至在你封妃之夜,替你侍寝。让人暗中调查之后,朕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是可怜流裳到死都以为你是因她之故,不仅失身于人,还因强行落胎,导致终身不孕,殊不知,这所有的不幸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若非你自恃身份尊贵,看不起那些乞丐,在他们向你行乞之时恶语相向,并因一人弄脏了你的衣袖,命人砍去他一只手臂,他们也不会对你做出那等丧心病狂的事情!”
不愿再看她煞白凄楚的小脸,他背转过身,继续说道:“为了顾及慕家的声誉,这件丑事,朕本不想再提,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因此事而怨恨她,甚至说出那么恶毒的话来,朕岂能容忍?”
“不是这样的,不是……”
慕流云瘫坐在地上,双手紧捏成拳,长长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那夜的情景无比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阴暗霉臭的角落里,十几张肮脏丑陋的嘴脸,粗糙油污的大手疯狂的撕扯着她的衣服,她拼命的挣扎,无助的嘶喊,可是没有人帮她,当那些男人污浊的巨物刺穿她的身体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绝望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个男人从她身上爬起来的时候,她听到从他那令人作呕的嘴里啐出的一句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老子竟也睡了皇帝的女人……”
皇帝的女人?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颤着嗓音问他那句话是何意,却被他重重的甩了一耳光,并告知她是有人不想她入宫为后,特意找了他们兄弟几人毁她清白。
入宫为后?慕流裳才是圣上钦点的皇后,这一切又与她何干?
她蜷缩着躲在角落里,哭到嗓子嘶哑,哭到泪水流干,当哥哥终于找到她的时候,她看着眼睛红肿的慕流裳,恨不得撕碎了那张与她相似的脸,她发誓,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当一切都已挑明,欧阳忆潇也失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情,举步刚要离开,却听她又开口问:“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对她只是愧疚,你一开始想要的人是我,不是她对不对?”
听到她这一连串的问题,欧阳忆潇只觉万分的好笑,冷嗤道:“你若真这么自信,当初又何必给朕种下相思蛊?你不就是怕朕会认出你根本不是朕心里的那个女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