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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湛推门走了进来,他年岁渐长,加上领兵打仗的缘故,已经不复几年前的少年单薄之态,而是举手投足都有了几分端凝。一袭深蓝色的暗纹长袍,衬得他目光凝定好似明玉,长身玉立之间,有了手握强权的雍容威严气势。
凤鸾之前上马车的时候,并没有细细看他,此刻打量,倒有几分陌生的不认识了。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因为被成王妃和蒋侧妃一起陷害,让萧铎误会,不得不叫了他出来当面对质,算起来,也有三年时光了罢。
“请坐。”她微笑道:“身上有伤,恕不起来见礼了。”
“不用客套。”萧湛摆了摆手,觉得旁边的王诩有点碍眼,但是自己是小叔子,她是嫂子,并不合适单独相处一室,只得忍了。凝了凝起伏不定的情绪,问道:“你们怎么会在定州附近?”
凤鸾沉吟了下,把当天发生的事简略说了,然后道:“最近各地战乱动荡,我身上有伤,怕乱,所以想往西边找个僻静之处养伤。”
萧湛看了一眼,想着她身上中了两处箭伤,不由皱眉,“那你好生歇着。”怕她不放心又补道:“定州不会乱的,放心。”
“那就好。”凤鸾笑着道了谢,然后又道:“既然遇到七叔,就想烦请帮忙给京城里送封平安信,不然王爷和凤家指不定怎么担心呢。”
七叔?萧湛觉得这个称呼实在别扭,可她现在是王妃,自己的嫂嫂,没道理再喊自己为成王殿下,这么喊……,也对。
凤鸾见他没有立即答应,忙道:“我知道这事儿给七叔添乱了,眼下战乱,送信肯定不方便,我……”想了想,还是不要欠萧湛太多人情的好,“是我唐突了,信先不用送了。”
“好了,你休息罢。”萧湛不想再听他七叔来,七叔去,还客套个没完,“平安信我会让人送的,不过战乱期间,信什么时候到就不好说了。眼下即便是我和朝廷联络消息,也得颇费周章,所以你且安心养病便是,别的先不要操心了。”
他告辞出了门,然后到了小院外面迎着徐徐清风,凉快了一阵。
急着送信?让领兵二十万萧铎知道她眼下人在定州,然后方寸大乱过来找她?眼下正是和巢州王、萧瑛对战之际,岂能因私情而耽误军情?!还是等仗打完再说罢。
特别是她现在伤重,不宜挪动,就算萧铎赶过来也不能带她长途跋涉。
自己这个决定没有错。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神转折的,就是一部分剧情需要~~
☆、第173章 千里遥
凤鸾并不知道萧湛的一番思量,见他应了,当然觉得好,不然另外要人送信太难。若是不战乱还勉强使得,眼下乱作一团,信要交给谁才放心?谁知道半路人会不会跑了,或者被人抓走了?至于王诩,暂时是无法离开自己身边的。
不说自己需要一个保护和避嫌,只说他身上的伤,只说眼下战火纷飞,就不能让他冒这个险。因而等萧湛走了,与他说道:“还是驿站有人护送信件更好,你这身体也不方便跑来跑去,找点纸笔墨砚,我给王爷写一封平安信罢。”
王诩目光微闪,心中自有一番思量。
刚才萧湛答应的太干脆了,且说完了信,就当即离开,多少让人觉得他的话不尽不实,有点心虚的味道。难道他存了什么别的私心,不打算送信不成?难道真的想传言中的那样,萧湛对她有心思,所以……?不由皱了皱眉。
凤鸾微微抬头,“有什么难办的事?”
“没有。”王诩将心中的思量压下,但愿只是自己想多了。可却不得不防,心下已经有了计较,因怕她担心并不提,只微笑道:“我出去让人找笔墨。”
等到笔墨纸砚找来,凤鸾说是写信,却不能真的长篇大论的写封家书,提笔良久,最后下笔只有寥寥几个字,“平安,勿念,望君安心如故。”然后晾干了,装好了,递给王诩微笑道:“你去交给成王。”
自己虽然是他的嫂嫂,但是从前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还是避嫌的好,免得给自己和萧铎之间添麻烦,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好不容易彼此开始信任,当然要努力维护这份信任,好好经营彼此的感情。
至于萧湛,回头再让萧铎感谢他的收留保护之情。
王诩拿了信出去,却先回了他的屋子,写了一封同样的信,然后一起揣好了。先去找了一个驿长,要了他的女儿做为临时丫头,陪着凤鸾,跟她说道:“我去外面买点药材和琐碎东西,你在屋里歇着,等我回来。”
凤鸾不疑有他,倒是担心道:“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不要紧的东西,让别人去帮忙买买也行,不如你歇着。”
王诩微笑道:“没事的。”然后找到了萧湛,把将凤鸾的那封信交给他,同样说自己出去买东西,旋即出门了。
他乔庄易容一番,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等着,看着驿站的驿夫背着包裹出了门,便悄悄跟了上去。心下冷笑,萧湛若是真想送信的话,就不会让这种普通驿夫递信,不然万一路上有个闪失,信要怎么办?不过是装模作样派个人,让凤鸾知道,好安她的心罢了。
一路紧紧跟随出了城,然后跟出十几里,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方才动手。
只做劫财村夫的模样,上前跟那驿夫纠缠打了一架,打散了包裹,偷梁换柱调换了里面的信,然后夺了那驿夫身上的碎银子跑了。
驿夫打不过,一顿郁闷吃瘪,爬起来数了数信笺还好不少,只能自认倒霉,又继续翻身上马送信去了。这种寻常信件每个州县一次次递送,速度十分缓慢,加上眼下战乱,等这封信辗转送到萧铎手里时,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
而王诩拆了拿走的那封信,同样表明送往京城端王府,打开了,里面却是萧湛自己的字迹,上面写了一些有关定州的事宜,不痛不痒的。到时候即便凤鸾让人打听,驿夫也会说的确往端王府送信了。
但是萧铎,却根本不知道她在定州的消息。
萧湛果然别有心思!
王诩心下一沉,将信装入怀中,然后飞身快速回了城,买了几包药材和点心,方才进了驿站大门,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
京城里,萧铎即将领兵南下出征。
他和萧湛不一样,不是手里就有带熟了的将士兵卒,说走就走,二十万人的大军光是调运粮草,准备辎重物资,就不是三两天能办完的事儿,足足调遣准备了有小半个月时间,每天都是忙到天黑时分才回来。
他一则是真忙,二则是宁愿在军营里面四处奔波忙碌,不然一回来,看着空荡荡的暖香坞,心里就是空落落无处安放。
眼下大战在即,就连借酒浇愁都不可以。
萧铎日日夜夜脑子清醒,清醒的忍受着对她的担心和折磨,哪怕知道王诩跟她一起逃走了,但也不能保证他们是绝对安全的啊。特别是眼下四处战火纷飞,更叫人担心不已,甚至不敢深思,一想就是各种不愿意看到的画面。
如此日日夜夜的煎熬折磨,等到大军出发的那天,萧铎先去跟母亲辞行,蒋恭嫔见状吃惊道:“怎地筹备粮草把人都弄瘦了?是不是十分为难?”
那天宫门事变之后,萧铎就赶紧去香洲别院寻找凤鸾,自然是找不到,但是却不能说没找到。因而把瑟瑟发抖的红缨、小葫芦等人带回来,连同一辆空马车,一起送到凤家,只说凤鸾受了惊吓需要静养,而他征战在即,不放心,所以让王妃在娘家休养,连带龙凤胎都留在凤家。
如此一番遮掩,除了萧铎和凤家有限的几个人以外,外界并不知道她已经走失,并且故意传言,说是“端王妃凤氏藏于地窖之中,躲过一劫”。
因此蒋恭嫔并不知道儿子日思夜想,心中痛苦,见他如此憔悴吓了一跳。
“是有些忙,不要紧。”萧铎知道母亲跟妻子有芥蒂,没打算跟母亲坦言,敷衍了几句,便告辞,“时辰到了,儿子去见过父皇就要早些走。”
蒋恭嫔一脸牵挂之色,“在外面自己当心一些。”除此之外,也帮不上别的了。
升平公主送了一个平安符给哥哥,说道:“庙里求的平安符,哥哥出去征战时带上报个平安,我和母亲等哥哥平安归来。”
“好。”萧铎颔首,然后心思重重的出了殿门。
升平公主回头,蹙眉道:“我总觉得,哥哥像是有什么心事?”
蒋恭嫔不以为意,“打仗是个大事儿,哪能不担心的?别说你哥,我这心里还七上八下的,总是心神不宁呢。”
升平公主笑道:“又不要哥哥亲自上阵去重逢,中军打仗坐着,还有二十万大军保护着,母妃就等着哥哥的好消息吧。”
人都是喜欢听顺耳话的,蒋恭嫔点点头,又皱眉,“今儿这么要紧的日子,凤氏居然不跟着一起进宫来,她倒好,做了王妃占了位置,儿媳妇的礼一点都不尽。”
升平公主劝道:“不是说受了惊吓病了吗?许是身子不适。”
蒋恭嫔一声冷笑,“她不是身子不适,而是看我不适。”阴差阳错,想为侄女和蒋家争点荣耀,结果没争成不说,反倒弄得侄女人不人、鬼不鬼的,偏生儿子又被凤氏迷住了心窍,皇帝也偏向凤氏,居然让她做了继妃!
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媳妇,将来够受的了。
升平公主在旁边默不作声,母亲和嫂嫂的恩怨大致是知道的,但是不想掺和,更不想夹在中间讨人嫌。哥哥大有作为,现如今已经享了亲王双俸,这一打仗再凯旋归来,还能少得了一个亲王爵位吗?眼看着父皇一天天老迈了,父皇一死,母妃就得和其他太妃一起住进慈宁宫,每天只能青灯古佛度日子了。
自己后半辈子的依靠不在母妃,在哥哥嫂嫂,哥哥就不说了,嫂嫂是奉国公府的千金,如今又是王妃,自己能得罪她吗?母亲是婆婆折腾没事,自己这个小姑子使劲折腾可就讨人厌了。
因而对于母亲的牢骚不满,只是笑笑,并不插嘴多言。
******
三军整肃,锦旗飘扬,京城外好似排列了一条巨大的长龙。
皇帝领着皇子萧铎和几员大将,先是祭拜天地,然后祭祀神灵祖宗,一系列的仪式进行完毕,然后朗声道:“剿灭逆贼,三军将士凯旋而归!”
“剿灭逆贼,凯旋而归!”
“剿灭逆贼,凯旋而归……”三军将士起身震喝,惊得鸟儿从树上飞出,哗啦啦的振翅飞入云霄,在湛蓝的天空中化作几个浓黑的小黑点儿。
萧铎身穿一套黑铁精甲将军装束,原本就高大颀长的身量,越发挺拔威武,手中握着利剑,笔直向前一指,“出发!”
城内的亲卫军跟随主帅所指前行,整齐有序的前进,脚步声一记记的踏在地上面震动着,震出一浪一浪的黄土烟尘。单薄的黄色烟雾中,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冒死飞快跑来,因无法冲入队伍中,只能在旁边喊着,“高公公,高公公……”
高进忠扭头一看,想要骂人,当着三军将士又不好骂,免得落了王爷的面子,赶忙冲过去揪住小厮耳朵,低声啐道:“你找死是不是?!呸呸呸,大吉大利!”
小厮忙道:“是从定州送过来的密信。”
定州?高进忠没有去过,但是知道大概是什么位置,心中一跳,哎哟哟,莫不是王妃娘娘有了消息?但是也太远了吧?谁知道呢,宁可错了,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