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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像祖脸色有些发青的看着眼前一切,目光不住的在蒙军战士的刀枪上徘徊,良久才迈步而前,缓慢的向着中军大营走去。
跟随他进来的耶律智眉头微微一皱,加快一步,护卫于钱像祖右边,这才让钱像祖脸色稍微好了一些,步伐也迈的利落了点。
站于钱像祖左边的镇海看了看耶律智,神情若有所思。
没走多久,就到了中军大帐的入口,门口已经有一些人在等候,为首一人身穿儒服,双眼有神,相貌清瘦飘逸,神态谦和自然,最为特别的是此人的一把长须飘拂于胸前,让他倍添飘然出尘之态,加上他的身材高大,站于这些神态狰狞的蒙古武将之间,越发显得鹤立鸡群,卓然不凡。
镇海上前一步,走到这人身边介绍道:“这位是我蒙古的乌图合撒尔,名耶律楚材,也是中原人。”
耶律楚材上前一步,微微一礼,用流利的汉语十分礼貌客气的说道:“作战简陋,怠慢使臣了!”
钱像祖虽然不知这个‘乌图合撒尔’在蒙古这边是个什么官,但在这个几乎全是野蛮人组成的地方看到这样一个人,心理上多少有了一些亲近之意,更何况这人说话客气有礼,一看就是饱学之士,这也让他的心头略安。
当下也不敢倨傲,连忙回礼道:“那里,那里,贵国军威严整,让在下非常佩服!”
耶律楚材笑而不语,眼光扫过面色大变的耶律智,未做丝毫停留,跟着就将身后那些蒙古将领介绍给钱像祖认识。
听到那些什么‘者篾别’‘纳夹阿’‘塔塔桶’的,钱像祖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些蒙古人什么名字不好起,非要什么篾的桶的搅和到一起,而且姓氏还如此古怪,让人不明所以。不过面子上,他还是礼貌周到的一一打招呼,不过对方的回应很冷淡,大多数人的目光停在耶律智的身上的时间还多些,偶尔有一个开口说话的,说出来的东西也让钱像祖听不懂,还需要耶律楚材翻译。
介绍完这些人,耶律楚材就请钱像祖随他进去,耶律智犹豫了一下,正要进去,却被镇海客气但十分坚决的拦住,无奈下,他只好站在门边等候。
看到耶律智被拦在外面,钱像祖的心头跳了跳,看到两边的蒙古战士冷眼盯着自己,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脸色也变的很不自然。
一直留心观察他的耶律楚材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对于他如此胆小,心中到颇有些奇怪,根据最新的中原情报,现在登基的这位宋皇极为贤明果敢,金国在他手下没少吃亏,况且此次和宋军交手,从成吉思汗以下,无不感受到宋军将士非比寻常的战斗意志,这种情况和自己以前观察的宋军情况几乎完全不同,这也足以从侧面说明这位宋皇非等闲之人,况且这次大战宋军虽然损失颇大,但整体上看,却是自己一方的损失还多些,就连二皇子也被人打成重伤送回六盘山息养。
作风如此犀利的宋军怎会在胜负还未分明前就急于求和?况且宋军主力仍在,他们实在没有理由这个时候求和?更何况还派出这样一个一看就是胆小无能的官员前来?这实在是不符合自己现在对宋军所下的判断。
此种情形,若非是自己判断失误,就是宋皇另有谋算,自己看不透!如果是前者,那还没什么,如果是后者,那可就……
耶律楚材的念头嘎然而止,再次留心的观察起钱像祖,直到他肯定对方确非伪装后,才微笑着开口道:“使者这次来,可有什么见教?如若方便的话,可否略微透露一二,或许楚材能够为使者分解分解忧愁!”
高度紧张的钱像祖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才听清耶律楚材的话语,神色不安的说道:“其实我这次来,的确是代表我国前来和贵大汗谈和,若耶律大人不信,这里还有我国圣上的圣旨,可否请大人转交贵大汗?”
耶律楚材神情淡然不变,温和的说道:“如此重要的东西,还是请使臣面见大汗时亲自转交吧。”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片刻,话锋一转,似乎无意中问道:“这次我国出征,本为西夏违背盟约一事,实无意和贵国为敌,可是贵国将士不明大体,率先挑衅,让我蒙古损失颇大,故我大汗不得已才兴师讨伐,此种情形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不知使臣打算如何解决此事?”
看到对方依然带着笑容的清瘦面容,钱像祖却觉得心头发冷,连声辩解道:“和贵国冲突实非我圣上本意,其实西夏不光违背和贵国的盟约,也违背和我朝的约定,故而我皇才有意教训一下西夏。不想手下将士不明朝廷之意,擅自挑战贵国,如此情况,实出我皇本意。为免两国继续误会,所以圣上才派在下前来和贵大汗商谈和解此事,此中情由还请大人代为转禀!”
耶律楚材突然反问道:“那我惨死于贵军之手的那些将士有如何办?”
钱像祖愣怔了片刻,才小心的问道:“不知贵国意下如何?”
耶律楚材的脸上再度露出笑容,一指前方一座雄伟的牛皮帐篷,轻巧的说道:“大汗就在那里等使者,请吧!”竟是对此问题避过不答。
钱像祖越发觉得此人利害,一路走来,自己竟然半点都没能弄清蒙人的打算,反到被对方套了不少话去了,初次交锋即落下风,看来这次出使前路坎坷。
七上八下间,钱像祖来到那座雄伟高耸的牛皮帐篷前才发现,在这座帐篷周围十丈内,竟然没有别的帐篷,空出了一大片空地,放目望去,那些矮了一截的帐篷以这座帐篷为中心,犹如众星捧月一般的将其围于当中,既是防卫,也是尊荣,凸显出这座牛皮大帐的至高地位。
站于此地的那些士兵也和别处不一样,不仅都身穿着冷酷肃杀的黑甲,更为特别的是,他们的神情非常的冷漠,但在冷漠中却又糅合了一种杀气,就像刀锋微露即可让仍人觉得锋利无比的宝刀一样,让人莫名的感到一种震慑,连心跳都有些加速,平复不下心绪来。
“大汗有令,请诸将陪同宋国使者入帐!”一名身穿黑甲,腰挂长刀的蒙古壮汉掀开帘布走了出来。
此人身材不高,面容粗糙,但是双眼却黑若深潭,流露出彪悍狂野的威势,犹如一只矫健凶猛的黑豹,虽然只是轻轻站立在那里,但却让人可以感到他随时可以扑到面前,充满危险可怕的感觉。
“这位是我大汗的卫士长忽必来,这位就是宋国的使臣!”也许是察觉到钱像祖看到忽必来后的不安,耶律楚材开言为他们介绍,并对忽必来微微摇头。
忽必来神色未变,但身上的杀气似乎少了不少,让钱像祖不再感到那么难受,正欲和此人说上几句的时候,忽必来已经冷冷的退到一边,做出请的姿势。
耶律楚材首先起步,钱像祖跟在他后面,蒙古诸将随后跟随,忽必来反到最后才进去。
帐篷内的光线很好,钱像祖几乎都不用适应就可以看清帐篷内的情况。
虽然帐篷内还有另外两人,但钱像祖一进来,目光就落到那个盘腿坐在前方的老人身上,不用任何人介绍,钱像祖就知道他就是蒙古人的大汗——成吉思汗。
他的相貌瘦削冷峻,五官却十分普通,粗看之下,似乎和一般蒙人相差不大,可是仔细观察,却让人感到一种久经风霜,饱阅世情的睿智,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瞒骗过他,一切阴谋诡计到了他这里就全无用武之地,让人觉得自己被他看个通透,似无任何隐秘可言。
并没有刻意的摆出什么威势,或者威严,他只是神情平淡的坐着,略微带些兴趣的看着钱像祖。可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人毫无困难的知道,他才是这里的中心,他才是这里的至高主宰,他凌驾于这里所有人之上,只是坐在这里,就可以感受到他强大,丝毫不加掩饰的意志,还有一种几乎有若实质,可以压倒一切的恢弘魄力。
淡淡扫来的视线,锐利而又带着轻蔑,似乎在警告,又像在嘲讽着,半点都未将面前之人放在眼中,仿若在说,如果你不识趣,我随时可以让你消失。这种似乎充塞于整个空间的莫名威严,让人根本无从解释其来由,犹如看到高山耸立,大海横卧,冥冥中似乎就已经存在,完全无用任何外来物的陪衬。他就像是一道不可跨越天险,不用任何语言,你就自然胆寒心落,一切花招巧计在他面前都毫无用武之地。
在他身上,你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无比的力量和对权力无限的渴望,这种力量和渴望被他那巨大的意志力量所包裹,近而形成一种让人心神颤抖的野心,似乎在他面前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难住他,让人心悦诚服的跟随,好像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这种无形但可以感受到的气势,钱像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就算是让他同样害怕的赵昀,也无这种气势。在赵昀身上,更多的是让人觉得无从捉摸,让人不知他的下面要做什么,唯一让他觉得有点一样的就是那种魄力,不过赵昀身上的魄力是一种胸有成竹,万事皆可为的风范,而这位成吉思汗身上是一种就算无路我也劈开一条路的坚毅,给人感受完全不同。
有些人站着的时候是一座山,躺着的时候是一道岭,后人想要超越,谈何容易?
在钱像祖的脑海中此时就翻腾着这样一句话,他也忘记是看来或者听来的,但他此刻才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有些人的确是这样。
“你叫什么名字?”
成吉思汗淡漠的开口,是用的汉语,语调不高,速度也不快,就是发音也有些问题,可偏偏就让人觉得压抑。
被成吉思汗威严所迫,钱像祖竟然有些结巴的口不择言回答道:“下官……下官,叫,叫钱像祖!”
嘴角毫不掩饰的露出轻蔑,成吉思汗漫不经心的问道:“赵昀让你来干什么?”
“赵昀让我来……”说到一半钱像祖才蓦然惊觉,慌忙住口,而帐篷中的蒙古将领却齐声哄笑起来,对这个宋国使臣出丑感到极为兴奋,使的钱像祖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却又不敢发作,只得尴尬的站在帐篷中,不知如何开口。
等他们笑了一会儿后,成吉思汗才伸出手,帐篷中马上安静下来,再无一人发出哄笑声。
看到成吉思汗的目光又落到自己身上来,钱像祖只觉得浑身有若被针刺,极为不自在,连声说道:“皇上派下官来,主要是和贵国商讨谈和事宜,我大宋圣上认为贵我两国交兵,实在是误会,所以希望大家能够解释清楚,冰释前嫌,和睦共处。”
“误会?”成吉思汗冷哼出声,“前些日子,我派我的四儿子拖雷去恭贺赵昀登基,可是赵昀怠慢不说,还在酒宴上公然折辱于他,这是误会吗?这且不说,我兴兵讨伐西夏,我让二儿子察合台率军,可是却被你们宋军半路偷袭,不仅杀了我孙莫贺,还重伤我儿,这些事情难道就是一句误会可以解释的吗?”
钱像祖被成吉思汗喝的心神俱颤,喃喃的半晌无语,停顿许久才底气不足的说道:“贵国四王子的事情皇上事后才发觉是中了金国的奸计,本来想找四王子解释,可是四王子连夜出城后就下落不知,使得皇上极为遗憾。至于二王子的事情,主要是带队的将领违背军令,擅自行动的后果,实在是一场误会,怪不得我圣上,此间情由,还请大汗明鉴。”
“砰!”成吉思汗怒拍而道,“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