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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州城外,战旗猎猎作响,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骑兵整齐的排列着,左手拿着兵器,右手牵着缰绳,统一站在战马的左侧,朴实的脸上犹如铜铸铁浇一般,没有半点表情,双目平视前方,注视着帅旗所在的土坡。
没有人喧哗,没有人交头接耳,只是偶尔可以听到战马有些不耐的打着响鼻,整个队列看上去犹如被催眠一般,静静的,如同一个个石像,但是从队列中传出的那种肃杀之气却清晰的告诉别人,这些人不是石像,而是一支百战雄师,是一支不能让任何人忽视的精锐之军。
他们此刻聚集在这里,已经表明他们将一切准备好,随时可以上马出击。
而现在,身为他们统帅的余介虽然也希望可以下令出发,可是因为情报还未传回,他只能耐心等待。说起耐心,余介最不缺的就是他,就算全大宋的将军来比耐性,如果余介认第二,恐怕也无人敢认第一。
余介此刻在土坡上,一边神色凝重的看着战地图,一边对身边的参谋长高俊说道:“皇上这次将主力放于利州,我军活动空间有限,如果此次金国不能明白形势,这场大战恐怕要旷日持久了!”
高俊似乎并不明白余介的意图,有些疑惑的说道:“大将军,我军现在士气高昂,就算金人不出兵,我们也能独力拿下宁州,切断蒙古人的退路,逼其和我硬战,为何需要旷日持久?”
余介笑了笑,低沉的说道:“就你看来,金人看我们和蒙古有什么区别?”
高俊微微沉吟片刻:“应该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啊,将军的意思是说,如果金人不出兵,那我们进攻庆原的蒙古军在金人看来,和蒙古军并没有多少区别,如果这样一来,金人各州投降我们和投降蒙古差不多一样,还有可能让我们背负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恶名,对我们似乎更不利些!”
一点就透,余介也不禁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无奈的说道:“王仲仁投降蒙古,使得金人各州惶惑不安,人心惶惶,而且蒙古此次被迫现形,相信他们所有的布置还未完成,如果此刻金人能同我们一起进攻宁州,然后加以宣传,足以让其他人相信宋金连手,最起码,可以让那些摇摆不定的知州通判暂时观望,使得蒙人有所顾忌。
如此一来,整个庆原的形势又将不同,完全可以阻敌于庆原。反过来,金人不出兵,就算我们有能力攻克宁州,也只是让我们背负骂名,陷入更不利的情况中,除了可以打乱一下蒙古的部署外,对大局无益。这次就看那个金合达是否名副其实了!“
说话间,一只信鸽飞到高俊身边,高俊从信鸽腿上拿出纸条,看了看,面色无奈的说道:“金人拒绝了我们提议,说要让我们先行进攻,以表示诚意!”
余介的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并没有多少低落的说道:“本来以为这次可以趁王仲仁背叛,反将蒙古人一军,只是,算了,还是按照先前的方案,大军后撤,放蒙古人进京兆,这里就拜托了!”
高俊自信的一笑,也不搭言,转身对身后的传令兵说道:“挥旗出发!”
一面巨大的红龙军团战旗被竖了起来,挥动了三下之后,土坡下的骑兵整齐一致的跨上战马,然后大吼道:“杀敌,杀敌,杀敌!”三声之后,前队大旗一展,当先而行。
高俊左手握刀,右手横放胸前,以一个标准的战场礼节说道:“大将军,我走了,保重!”
余介也用相同的手势回礼:“参谋长责任重大,还望能够忍耐,万无因一时之怒而坏全盘之计!”
高俊肯定的说道:“请大将军放心,末将走了!”说完转身走出,骑上一匹战马,随着大军而去。
看着大军前进而升起的烟尘,余介露出淡然的苦笑,如此一个大好战机却被白白浪费,要说不可惜,那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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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于烈士陵园的一角,看着面容忧戚的人群一个接一个的走过,有些老人拭着泪眼,低声饮泣,有些妇女双眼含泪,面露忧伤,还有一些男人和小孩双眼通红,脸带悲容,不少小孩还在哽咽着,显然是哭的很伤心。
和金人签定条约后,南京路的守军除了前往两淮一部分外,其余的大多各归防区,今天就是这次战死的烈士下葬后的第二天,我轻车简从,谁也没告诉,只带了少数护卫来到这里,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只是想过来看看。
官方的仪式在昨天下葬的时候举行了,今天是那些烈士的亲友前来悼念的日子,虽然人数更多,但忧伤肃穆的气氛越发凝重,看着那些强忍悲痛的老人妇孺,我心里颇有些难于排解的惆怅。
一人征战数人忧,可怜白发送黑发。
这次作战我们是胜利者,可是那又如何?
每次我到这里来,心中总是对战争感到一种排斥抗拒,可是离开这里,我又会将这些心情抛掷脑后,拼命计算自己手中的每一分力量,去为己方谋得更大的利益。
这样做,我并不觉得我虚伪,也不觉得我对战争应该负有责任。人类的战争并非是从我这里开始,也不会从我这里结束,虽然我们都知道战争最后是一条不归路,可是却难于杜绝它。
在这个世界上,忍让会被看做懦弱,顾全大局会被看作无能可欺,想我大宋一改盛唐的强势,在对外上采取以和为贵,可是结果又如何?上千万人无辜的被杀,无数的人流离失所。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没有多少抵抗力量的老弱妇孺,他们不是战士,可是他们还是死了,甚至死的时候连个收拾尸骨的地方都没有。难道这都是我们的错吗?难道那些人都是该死的吗?
自从来到这里,我一直没想通这个问题,如果以暴治暴不好,那怎么做才是好?靠说教?还是靠你将自己的脑袋放在敌人的刀下,然后企求敌人因为怜悯而不将刀落下?
被大多数人提倡的教化,虽然说起来头头是道,可是真的做起来,需要多少人的尸骨来垫底?不知他们想过没有。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我,还是别人,他们都无法解决这个死结,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或许将来有一天会有人给我们答案,可是现在,的确是没有。
躺在这里的都是战士,他们可以说是死得其所,但还有更多的人躺在家里,躺在烂泥地里,躺在河沟里,躺在不知名的荒野中,他们算什么?或者他们就是该死的吗?
归根结底,我可以在这里可以悲伤,但是出去后,我还是要一如既往的推行我的策略,哪怕因此这里会再添新坟,因为这里每躺一个人,至少那些妇孺百姓会少死很多人,虽然这种算法很残酷,可是却很真实。
“沈公子,我们进去看看吧!”修紫暄幽幽的声音响起,很轻,似乎也怕打扰了陵园中的氛围。
我点点头,走进陵园,此刻的陵园内树木葱茏,花卉茂密,白布素裹,整体环境清幽雅静。烈士的墓园就在树木掩映中,排列的整整齐齐,一如他们生前一样,似乎正在列队,随时准备出发。
走过前几次战役的墓园纪念墙,来到这次‘南京路之战’的纪念墙前,看着墙上刚硬的人物线条,精心评价战役的文字,抚mo着写有阵亡将士名字的冰冷墓碑,心情越发的游离,有一种直想放声大叫的冲动。
墙后密密麻麻的墓碑前,陈列着精心编制的花圈,简单但丰盛的祭品,散发着轻烟的香烛,还有亲人压抑着的悲哭声,一切显得庄重而严肃,气氛极为压抑。
“铛……铛……铛……”从山腰传来的钟声悠扬清远,正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让闻者心生和鸣,心情为之一震。
我望了望远处,一条宽阔的沙石小路连接着一座巍峨高耸的寺庙,钟声正是从这座寺庙中传出。我知道这座寺庙,这是专门为超度烈士而建的极乐寺,因为其特殊的环境和要求,我将这里划归为北少林管辖,其主持就是曾经和我并肩作战的悟缘大师。
一时心起,我看了看远处的寺庙,淡淡的道:“我们到那里去看看,很长时间没有和悟缘大师见面了,不知他最近如何!”
不待我吩咐,自有一名护卫前去打点一切。
我顺着沙石小路慢慢的向极乐寺走去,慢慢的,极乐寺开始逐渐呈现在我们眼前,茂密的树林中庙宇耸立,在苍松古柏中竖起一座座白塔,像观音手中的净瓶,似乎是金属制成的塔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白塔四周还悬挂着一些铃铛,此刻正叮当作响,呼应着寺庙里传出的钟声和涌经声,令人心情为之一变,只觉整个寺庙和陵园混为一体,无分彼此。
还未走近,已经感觉到这座寺庙极为宏伟精致,临到近了,更是觉得不虚此行。
被粉刷成红色的寺墙上覆盖着金色的瓦片,显得明亮威严,金灿灿的牌匾上写着‘极乐寺’,字形大气飘逸,但又不失灵性,显露出威严之余,又不失庄严和肃穆的本意。阵阵诵经之声,悠悠扬扬的从里面传了出来,钻入耳朵,传入空中,神秘的节奏给人一种难于言表的心灵安慰。
来这里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大多都是为亲人诵经而来,希望借用这种仪式来稍微缓解心中的悲痛,期许亲人能在遥不可知的极乐世界中转生投胎,意图凭借和尚们的诵经声来联系阳间和阴间,使得自己能和死亡的亲友进行神思上的交流,表达身前未尽之意,因此,每个来这里的人都显得很虔诚与庄重,没有任何人表现出轻佻和浮躁,仿佛到了这一刻,大家都已经立定成真,成为圣人一般。
走近大门,一个穿着极为朴素,显得毫不起眼的和尚走了出来,正是许久未见的悟缘大师。
悟缘看到我,双手合十,微笑着说道:“原来是护法檀越到了,有失远迎,请!”
我看了看他,对他这幅打扮颇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走进寺内。
寺院显然是仿照皇宫设计,以当面的超度殿为中心,对正寺门,以此为一条直线,然后依次排列着,规模完整统一。因为是新建没多久,屋顶中的彩色琉璃瓦色泽艳丽,如油敷面,闪亮之余又不反光,集华丽和含蓄为一体,和皇宫大殿的设计思想很像,不用过多的猜测,我就知道这又是梅的手笔。
我没有进入超度殿中,而是随着悟缘走上一条以林木分割的小路,走出小路,就是一个以白石铺就的广场,广场正中有一座观音像,手拿净瓶,单手捏印,面容宽和慈祥,有种悲天悯人的淡淡悲伤之气,大别于以往常见的寺庙。
留神的看了几眼,然后目光就转到左边一座高耸的建筑前,看着最高处厚重的铜钟,不用人介绍我就知道这是寺庙的钟楼,估计这里也是全寺最高的建筑。
走过广场,面前就出现一道长廊,飞檐走角,雕饰精美,上面的图案似乎都是佛经中的故事,就算我这个外行,也看出几个佛经中的著名故事。
走了一半,我停下脚步,注视着面前这幅图画,一时想不出这是那一个故事,只是上面的人让我觉得很不解,最开始的一幅好象是一个君王带着一些妃子和武士去出游,可是不久后,这个君王睡着了,这些妃子和武士就跑到一个像是佛祖的人前去参拜,可是不久后,这个君王就跑到这个佛祖身边,还拿出刀子在砍他,似乎要表达什么情绪。
我看了半晌也莫名所以,不知这个故事到底想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