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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教士。”
“我是法律的代表。”
“你是叛徒。”
“我是革命的使者。”
“你是背教者。”
“我是西穆尔丹。”
“你是魔鬼。”
“你们认识我?”
“我们憎恶你。”
“要是能拿住我,你们会很高兴吧?”
“我们十八个人都愿意用自己的脑袋换你的脑袋。”
“我把自己交给你们。”
塔顶传来一阵狂笑和喊声:
“来呀!”
营地里是一片深深的寂静,人们在等待。
西穆尔丹又说:
“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们听着。”
“你说吧。”
“你们恨我?”
“是的。”
“但我爱你们,我是你们的兄弟。”
塔顶的声音说:
“是的,该隐。”
西穆尔丹的语调变得很特别,既高昂又温和:
“骂我吧,但要听我说。我是来谈判的。是的,你们是我的兄弟。你们是可怜的迷路人。我是你们的朋友。我是光明,我在对愚昧说话。光明永远包含博爱。再说,我们不是有共同的母亲,祖国吗?好,听我说。你们将会明白,或者你们的孩子将明白,或者你们孩子的孩子将明白,此刻发生的一切正是上天的旨意,革命是神的旨意。所有的良知,就连你们的也在内,将会觉悟,所有的狂热,就连你们的也在内,将会消失,然而在这一刻来到以前,就没有人对你们的愚昧表示怜悯吗?我来向你们献上我的头,我甚至还向你们伸出手。我请求你们消灭我以拯救你们自己。我有全权,我说到做到。这是最后的时刻,我在作最后的努力。是的,和你们说话的是一位公民,是的,在这位公民身上有一位教士。公民与你们斗争,但教士在恳求你们。听我说,你们中间许多人有妻儿老小。我在保护他们,保护他们而制止你们。呵,我的兄弟们……”
“去吧,你在说教!”伊马纽斯冷笑说。
西穆尔丹继续说:
“弟兄们,别让那可恶的时刻来到。人们将在这里互相残杀。我们中间的许多人将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是的,我们中间的许多人将死去,而你们,你们全都将死去。为什么无谓地使这么多人流血?只杀两个人就够了,何必杀这么多人呢?”
“两个人?”伊马纽斯问道。
“是的,两个人。”
“谁?”
“朗特纳克和我。”
西穆尔丹又提高声音:
“有两个人是多余的。对我们而言是朗特纳克,对你们而言是我。我的建议是:把朗特纳克交给我们,把我抓去,这样你们大家都能保住性命。朗特纳克将上断头台,我听由你们处置。”
“教士,”伊马纽斯吼叫起来,“我们要是抓住了你,就用小火慢慢烧你。”
“我同意。”西穆尔丹说。
他又接着说:
“你们这些在塔里走投无路的人,一小时后你们还可以自由地活着。我来拯救你们。
你们接受吗?“
伊马纽斯大叫起来:
“你不仅仅是恶棍,你还是疯子。呵,你为什么来捣乱?谁请你来说话的?要我们交出爵爷!你想要什么?”
“他的头,而我交出……”
“你的皮。找们要像剥狗皮一样剥你的皮,西穆尔丹神甫。哦不,你的皮抵不上他的头,滚吧。”
“将会发生可怕的事。最后一次,你们想想吧。”
当塔里塔外的人们听见这些阴森的话语时,夜已降临。德·朗特纳克侯留一直保持沉默,不闻不问。首领们都有这种险恶的私心,这是职责所拥有的一项权利。
伊马纽斯喊了起来,声音越过西穆尔丹:
“进攻者听着,我们向你们提出了建议,它很明确,不会有丝毫改变。你们接受吧,否则就大难临头了!同意吗?我们把那三个孩子交还给你们,你们让我们所有人都安全地出去。”
“对,所有人,”西穆尔丹说,“只有一人除外。”
“谁?”
“朗特纳克。”
“爵爷!交出爵爷!你想!”
“我们要朗特纳克。”
“休想!”
“这是条件。”
“那么进攻吧。”
接着是沉寂。
伊马纽斯用喇叭发出信号,然后就走了下来。侯爵拿起了剑。十九位被围困者默默地聚集在矮厅的工事后面,跪了下来。黑夜中传来突击队向高塔逼近的整齐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被围困的人突然感到声音就在近傍,就在缺口处。于是他们便跪着将长枪和短枪架在防御工事上的缝隙里,其中一人,绰号大勇士的蒂尔莫神甫,站起身来,右手举着出鞘的马刀,左手举着十字架,用深沉的声音说道:
“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
众人同时射击,战斗开始了。
九 泰坦①与巨人相争
的确骇人听闻。
①古希腊神话中的巨神族。
这次肉搏超过了一切想像。
只有埃斯库罗斯①笔下的大决斗或者古代封建时期的屠杀,或者十七世纪以前“短兵相接”的悲剧性战斗,能与之相比。那时进攻者通过护墙进入堡垒。据阿连特茹省的老执达员所述:
①古希腊悲剧诗人。
“等炸药起了作用,进攻者将带着被白铁片盖住的木板。圆盾、弹盾,还有许多榴弹前进,迫使堡垒里的人撤离工事,猛烈地驱赶他们,占领堡垒。”
进攻的地点令人畏惧。行家称这种缺口是“穹形缺口”。我们还记得,这是穿透墙壁的裂缝,而不是完全暴露的喇叭形大洞。火药起了螺旋钻的作用。强烈的爆炸使火炉上方四十法尺处被炸开了,但只是一道裂口,这个进入矮厅的缺口像是被矛枪凿穿,而不是被大斧砍开的。
高塔侧面的这个穿刺是一个长长的、穿透的裂口,有几分像横过来的深井。甬道像肠子一样在十五法尺厚的墙内迂回曲折。在这个布满障碍、陷阱和爆炸物的,不成形的圆柱体内行进,脑袋会时时撞在石头上,脚下是瓦砾碎石,眼前是一片黑暗。
进攻者面对的就是这个黑黑的门廊,它像深渊一样张着嘴,上上下下那些支离破碎的石头便是它的牙床。这条鲨鱼没有牙,但有可怕的锯齿。必须走进这个洞,从那边出来。
洞里是枪弹,洞外是防御工事。所谓洞外,就是底层那间矮厅。
工兵在地下坑道里作业而坑道受阻,战船在海上相互靠拢,在舱里相互砍杀,只有这两种比喻才能表达战斗的凶猛。在坑底作战,何等恐怖!在顶篷下相互屠杀,多么可怕!当第一批进攻者进去时,整个防御工事火光闪闪,仿佛霹雳在地下滚动。进攻者用霹雷回敬理优者的霹雳。爆炸声针锋相对。响起了戈万的喊声:“冲呵!”接着是朗特纳克的喊声:“坚决顶住!”接着是伊马纽斯的喊声:“梅思人跟我来!”接着是马刀碰马刀的撞击声,而可怕的射击一下一下地毁灭了一切。墙上的火炬影影绰绰地照着这副惨累。一切都模模糊糊,眼前只是一片发红的黑暗。进来的人立刻变成聋子和瞎子,被巨响震聋,被浓烟熏瞎。瓦砾碎石中躺着那些失去战斗力的人。人们踩在尸体上,人们踩裂了伤口,踩碎了断肢,从那里传来呻吟声。有时脚会被垂死的人咬住。沉寂往往比响声更恐怖。人们相互揪打,能听见他们在吓人地喘着大气,然后是呻吟声、嘶哑的喘息声、诅咒声,然后再次响起雷鸣声。血流成河,它从缺口流到塔外,在黑暗中渗开。
这一大摊深色的血在草地上发出热气。
人们会以为是高塔在流血,会以为这个巨人受了伤。
奇怪的是,塔外几乎没有声音。夜很黑,死亡般的寂静笼罩着被攻打的堡垒周围,无论是平原还是森林。塔内是地狱,塔外是坟墓。人们在黑暗中相互歼灭,他们的撞击声、射击声、呼喊声、怒吼声,在巨大的墙壁和圆穹下消失了,声音缺少足够的空气,屠杀之外又加上窒息。塔外几乎听不见声音。那几个孩子还在睡觉。
战斗越加激烈。防御工事还在抵抗。这种凹角人字形工事是很难攻取的。如果说被围者在人数上占劣势的话,他们在地形上却占优势。突击队中死了不少人。队员们在塔外排成长队,缓慢地钻进缺口,像游蛇钻洞一样,愈来愈短。
在枪林弹雨中,戈万这位冒失的年轻首领也投入了矮厅中的激烈战斗。他从未受过伤、因此很自信。
他转身下命令时,一道火光照亮了他身旁的一张脸。
“西穆尔丹!”他惊呼道,“您来做什么?”
这人的确是西穆尔丹。西穆尔丹回答说:
“我要呆在你身边。”
“可是您会送命的!”
“那你呢,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需要我。不需要您。”
“既然你在这里,我也呆在这里。”
“不,老师。”
“是的,孩子。”
西穆尔丹留在戈万身边。
在矮厅的砖地上,死尸堆了起来。
防御工事还没有被攻破,但人数的悬殊最终会使工事被攻克的。进攻者在明处,被围困者在暗处。被困者每死一人,进攻者就死十人。然而,进攻者的兵力源源不断。进攻者在增员,而被围困者在减员。
十九位被围困者都藏在被攻打的工事后面。他们有伤亡,至今仍在战斗的最多不过十五人。其中最凶猛的、绰号冬唱的那一位遭到了可怕的毁容。他是鬈发的、矮壮的布列塔尼人,属于那种矮小而机警的类型。他的一只眼睛被打烂,下颌被打碎,但他还能走。他摸到螺旋楼梯上,爬上二楼那间房里,希望能在那里祈祷、死去。
他靠在射击孔旁的墙上,想呼吸一下空气。
在楼下,工事前可怕的杀戮有增无减。在两次射击的间隙,西穆尔丹提高嗓门喊道:
“被围困的人们!为什么还要流血呢?你们是走投无路了,投降吧!想想我们有四千五百人,你们不过十九人。你们一个人要对付我们二百多人。还是投降吧。”
“别花言巧语了。”德·朗特纳克侯爵回答说。
接着是向西穆尔丹射来的二十发子弹。
防御工事没有圆穹那么高,因此被围困者能够倚在工事上射击,因此进攻者也能够攀越工事。
“朝工事冲锋!”戈万喊道,“谁自愿去夺工事?”
“我。”拉杜中士说。
十 拉杜
此刻,进攻者们惊呆了。拉杜原是打先锋过人缺口的,他是第六名,在巴黎营的六人中,四人已经倒下。拉杜喊了一声“我!”但没有前进,而是向后转,低着头,弯着腰,几乎在战士们的双腿间爬过去,爬回到缺口外面。难道这是逃跑?这样的人会逃跑吗?他想干什么?
拉杜来到缺口外面,揉擦被烟熏得睁不开的眼睛,仿佛想摆脱恐怖与黑暗。他借着星光观察高塔的墙,满意地点点头,好像是说:我没有弄错。
他曾经注意到爆炸造成了一条深深的裂缝,它从缺口上方一直延伸到二层楼的射击孔,射击孔前的铁栅也被炮弹击中,有一半散了架,垂了下来,能容一个人钻进去。
一个人能钻进去,但能爬上去吗?能,能顺着裂缝爬上去,但必须是只猫。
拉杜就像一只猫。他是品德罗斯①所称作的“灵巧的竞技者”。一个人可以是年轻的老兵。拉杜曾经在国民自卫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