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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啊。”
“肯定有。”
“肯定没有。”
“那可能是下雾的原因……”说到这儿,长城把脸转向了窗外:“这样的天气,很容易让人起疑。”
“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们到了多明镇,拍一张合影,留个纪念,然后就回来。”
长城看了看狐小君,问了一句:“为什么……拍一张?”
“怎么了?”
“你不是最爱拍照吗?我们大老远地来了,该多拍几张啊,你的相机可以储存一千张的。”他一直盯着狐小君的眼睛。
狐小君忽然想到,早晨长城坐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是不是说梦话吐露了什么信息。
她说:“可以啊,那就多拍几张呗。”
大雾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模糊的黑影,离火车非常近,还没等狐小君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它已经一闪而过。
车厢顶头的电子屏幕显示着时间——13:22,这时候离出事儿还有13个小时。
傍晚时分,1655次列车要进入筒晃站了。
狐小君说:“我们下车。”
长城赶紧把东西收拾好,然后问:“下了车怎么走?”
狐小君说:“打个车吧,应该很方便。”
火车在大雾中小心翼翼地朝前移动,好像害怕铁路突然在前面中断了。几分钟之后,它驶进了筒晃站,停稳了。
长城拉着狐小君下了车。
站台上人很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没看到站务员。
站台的石板高高低低,很不平整,两个人走向出站口的时候,长城还绊了一跤,狐小君扶住了他。
走出火车站,他们来到了大街上,雾气茫茫,看不清这个小城的规模有多大。旁边有很多小摊儿,挂着简陋的牌子:卖遵义豆花面,花溪鹅肉粉,凯里酸汤鱼……当地人说话很快,狐小君和长城几乎听不懂,对他们来说,语言又是一层雾。
狐小君走向了一辆出租车,问:“师傅,我们去多明镇,多少钱?”
那个人操着当地口音说:“多明镇?……没听过这个地方。”
狐小君一下就愣住了,出租车司机竟然不知道有个多明镇!她忽然后悔了,来之前为什么不上网查查,筒晃县有没有一个叫多明镇的地方?又一想,那么多精妙的巧合,都证明了这个小镇的存在,不可能没有。从盲文提供的地图上看,它离筒晃很近,也许那只是个方位标志,其实这个小镇离筒晃挺远的,所以司机才不知道……
长城一直在旁边看着她。
她不甘心,又走向了一辆黑车,这个司机年龄大一些,她说:“师傅,您知道多明镇吗?”
那个老司机问了一句:“啥子镇?”
狐小君一字一顿地说:“多,明,镇,它应该在筒晃的北面。”
老司机摇了摇脑袋:“没听过。”
狐小君一下就沮丧了,她转头看了看长城,小声说:“你生气了吗?”
长城说:“没有啊。”
这时候离出事儿还有8个多钟头。
如果狐小君改变主意,放弃寻找“多明镇”,跟长城在筒晃住一夜,第二天就返回京都,那么什么事都不会有了。就像在黑暗中走到了死神的脸前,正要伸手摸摸,却闻到了一股异常的鼻息,于是把手缩回来,一步步退开……
另一辆出租车的司机主动走过来,问:“你们去啥子地方?”
狐小君不抱任何希望地说:“多明镇。”
那个司机说:“我带你们去吧。”
狐小君一下高兴起来:“你知道在哪儿?”
那个司机说:“知道!在北面,14公里。”
长城也很高兴,他问:“多少钱?”
那个司机说:“80块。”
长城说:“14公里要80块?太黑了吧!我们打表吧。”
那个司机说:“那条路很难走,打表我就不去了。”说完,他回到车里坐下来。
狐小君走过去,继续商量:“便宜点,40块。”
那个司机说:“70。”
狐小君说:“50。”
那个司机说:“最少70。”
狐小君回头看了看长城,长城说:“走吧。”
就这样,两个人坐上了这辆出租车。
司机20多岁,穿着一件酱色夹克,留着小胡子。狐小君从他头上的后视镜里看到,他的额头上有一道疤。她马上警惕起来。
出租车开动之后,狐小君问:“多明镇离这儿才14公里,那些司机怎么不知道呢?”
司机:“路不好走,他们是不想去。”
长城笑着问:“那你为什么去呢?”
司机:“我老家就是多明镇的,顺便回家一趟。”
狐小君:“你们这儿总下雾吗?”
司机:“很少见到晴天。娘的!快把老子憋死了!……”他突然很愤怒,用方言骂了很长一串话,狐小君只听懂了一句“快把老子憋死了”。
两侧的车窗玻璃太暗了,几乎不透光,给人的感觉好像天已经黑了。从前边的风挡玻璃望出去才知道,外面其实挺亮的。出租车只打开了黄色防雾灯,看不出太远,不过能看见柏油路很窄,两旁的树木层层叠叠,青青绿绿,在雾气中显得深不可测。
车不敢开得太快,大约过了20多分钟,经过了很多岔路口,依然没看到任何人家,只有无穷无尽的树。
长城忍不住问:“兄弟,到底多远啊!”
司机说:“不是说过了吗,14公里。”
“那怎么还不到?”
“我挣的是车钱,不是旅馆拉客的,不可能把远说近。快到了。”
车继续小心翼翼地朝前走。
狐小君把头靠在了长城的肩上,她发现,这个司机从头上的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眼让狐小君全身不舒服。她歪了歪身子,避开了那个后视镜。
长城低下头,嘴巴就离她的耳朵很近了,他小声说:“我们应该在筒晃住一夜的,明天再来……”
狐小君用手悄悄掐了他大腿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其实,她的神经绷得更紧,而且有了一种不祥的猜测——多明镇根本就不存在,那个盲人,那三个盲字,包括前面这个司机,都在诱骗她一步步走向深渊……
前面又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这地方的岔路口太多了,方向感再好的人也会晕头转向。
出租车拐了个弯,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根木头,把路拦住了,好像是路边的一棵枯树断了,正巧横在了路面上,又像是什么人故意摆的。
司机把车停下来,回头看了看长城和狐小君,柔和地说:“能帮个忙吗?”
长城马上警觉地问:“帮什么忙?”
司机指了指前面那根木头:“帮我把那根木头搬开。”
狐小君的心一下就缩紧了,立刻想到——到地方了!这个司机就是要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只要他们一下车,路边的树丛里就会窜出几个人,把她和长城杀掉……
这个司机一直微笑地看着他们。
狐小君愣愣地看着他,下面的手又偷偷掐了长城一下,暗示他不要下车。
长城说:“那么粗的木头,我们三个人搬不动的。”
司机继续笑着:“试试,我们下去试试。”
狐小君又偷偷掐了长城一下。
长城很不自然地笑了笑:“我们花钱坐车,可不是来当搬运工的。”
司机依然微笑着,转过身去,一个人下车了。狐小君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他把火熄了,把车钥匙拔下去拿走了。天地间顿时一片安静。司机晃晃悠悠走到那根木头前,弯腰抬了抬,木头纹丝不动。他手上好像扎了刺,举到眼前看了看,又用牙齿咬了几下。狐小君紧张地看了看道路左侧,又看了看道路右侧,大雾深邃,树丛深邃,人心深邃……
那个司机好像把手上的刺弄出来了,继续打量那根木头。它有一抱粗,七八尺长。他没有放弃,深吸一口气,弯下腰,抠住一头,猛地一发力,竟然把它抬起来了!然后,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把那根木头顺到了路边,扔下去,“轰隆”一声响。
狐小君和长城都看傻了。
司机拍了拍前襟,走回来,钻进车里,打着火,继续朝前开了。
狐小君真的害怕了,她说:“师傅,太远了,我们回去吧!车钱我们照付。”
司机没回头,他声调平平地说:“前面就到了。”
狐小君就不说话了。
出租车又在大雾中钻了十几分钟,只能看到近处的路面,根本不见人家。狐小君忍不住又说:“师傅,你把我们带回筒晃吧!”
司机还是没回头,声调依然平平:“已经到了。”
狐小君小声问:“在哪儿啊!”
司机说:“朝前看。”
狐小君朝前看去,两旁的树木中影影绰绰立着一些石头,那不是自然的石头,都是规则的长方形。看着看着,她瞪大了眼睛——那不是墓碑吗?上面刻着一个个陌生的姓名,红色的阴文,在雾气中显得无比阴森!
长城没看到这些“石头”,他被司机的态度惹怒了:“你怎么搞的?听不懂中国话?我们要你返回去!”
司机非常平静:“看,那是宾馆,那是饭店,那是学校……”
狐小君要崩溃了!
37、多明镇
狐小君要崩溃了。
她把长城带进了一个鬼故事,不知道谁导演了这一切。想想,那个盲人不过是个小角色,跟这个司机一样。这个圈套太深了,四周密密麻麻的树木也许是他们的布景,漫天的大雾也许是他们制造出来的烟气效果……
长城不再对司机发脾气,他好像发现了什么,轻轻推了推狐小君,小声说:“哎!真到了……”
狐小君怔了怔,再次朝外看,司机打开了车灯,雪亮雪亮的,大雾中真的隐隐约约出现了房屋!
没错儿,果然到了!
狐小君想不通了,这里天大地大,完全可以把死人埋到更远的地方去,为什么让墓地紧挨着小镇呢?
她把这个疑问说出来了:“师傅,刚才我看到了很多墓碑,那是怎么回事?”
司机说:“多明镇的四周都是墓地,这是我们的风俗,把死去的人埋在身边,能得到他们的护佑。”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个司机的表情依然冷冷的,看来,他一直记恨着刚才长城和狐小君不帮忙的事儿。
狐小君多少有些释然了。
司机又说:“我的墓地在小镇东边。”
狐小君没听懂,头皮麻了一下。
司机又说:“都有那么一天的,早点儿选个地方,安心。”
狐小君十分震惊,他才刚刚20出头啊!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来的路上她和长城都多心了。不过,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在这样一个大雾弥漫的傍晚,面对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司机,谁能不多心呢?
进了多明镇,司机靠边停了车,问:“你们去什么地方?”
狐小君说:“我们随便走走吧。”
然后,她掏出100块钱,递给了这个司机:“雾大,挺不好走的,你别找了。”
司机举起钱,对着驾驶室的车灯照了照,又弹了弹,然后装进了口袋:“那谢谢啦。”
长城问了一句:“我们刚才走的那叫什么公路?”
司机不解:“什么什么公路?”
长城:“我是说,它是国道、省道还是县道?”
司机:“不懂,我们都叫它无眠公路。”
狐小君明白长城的意思,他经常开车,他要搞清楚这条公路的代码是G是S还是X,还有它的编号是多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