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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肤可照人,白如木兰花的花瓣,在富有光泽的头发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白哲。她的头发是金黄的,是波提塞里画笔下那种金灿灿的黄,而且,松软纤细,与她那迷人的微笑浑然一体。这是一种生动活泼的美,充满了动感,简直无法用画笔描绘。她的每一个举动荡漾着光辉,每一句话无溢着文彩,比头发颜色还深的睫毛,每闪动一下,都闪耀着聪慧。
她很美,美得勾魂摄魄,美得足以使任何一个男人目不旁视。
太夫人把手放在尤莎的手上:“亲爱的孩子,我刚才还在跟你父亲商量,他同意你先去法国,然后他再带你去伦敦。”
“是吗,外祖母?太好了!”尤莎高兴极了,“我们要去巴黎吗?”
“去,不过要晚一步,去给你买更多的时装。但我首先要你去看看我从小就感到十分亲切的城堡,看看你母亲象你这么大的时候住过的地方。”
“您指的是蒙特维尔城堡吗?”尤莎惊讶地问,“哦,太好了,外祖母,即使什么地方都不去也得去那里看看。”
“我正希望你这样说哩。”大夫人微微一笑,“三天之内动身,你得赶快收拾行李。”
尤莎双手十指交叉,看着父亲的脸色。
“我已同意这次远行。”他说,“但是,到那里后,如果感到失望,你外祖母答应马上带你回来。”
“我为什么会感到失望呢?”尤莎问道,她父亲没有回答。
当天晚上,大家饭后坐着谈话时,她才知道父亲忧心忡忡。
离开餐厅,他们便来到大客厅。这里的每一件什物都使伯爵想起了尤莎的母亲。他对尤莎说:“亲爱的孩子,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使你幸福!”
“我知道,爸爸。您对我一直很好,特别是妈妈去世后。”
“我非常想念你的母亲,这种思念之情非言语所能形容。”伯爵承认,“幸运的是,我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还有两个儿子。”
一提到约翰和威廉,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他们两个都在骑兵团里,他们是他的骄傲。
尤莎心里清楚,虽然父亲爱她,但更爱她的两个兄弟。正是这一点,使她从母亲六年前去世后越来越多地躲进自己的幻想世界里。
那幻想世界里汇集了仙人仙女,男女豪杰,与她每天接触的人相比,他们显得更为真实。入夜时,他常常默念着那些为了信念而英勇战斗,甚至不惜献身的勇士们的故事而进入梦乡。也默想着那些通过祈祷,求得上帝拯救,创造奇迹的信女们的故事。
她太姥姥在结婚前曾经是蒙特维尔家族的一个成员。因此,她常常为她有法国的血统感到自豪。她的母亲从小就信天主教,因此,她接受了洗礼,成为一名天主教徒。她的两个兄弟,和父亲一样,信奉的却是新教。
在许多娶了法国妻子的英国贵族家庭里,信奉不同的宗教是常见的,并不影响家庭的和睦。这就使尤莎的生活完全不同于她的英国朋友们。
她不仅在不同于全家的教堂里作祷告,还曾被送到诺曼底的一家修道院,专为贵族子弟开的学校里读书。修道院的另一边住着过着隐居生活、献身于宗教的修女们。
尽管这似乎不影响存在于她父母之间的幸福与爱情,但尤莎总觉得,在她与其他家庭成员之间有一道隔阂。在某些方面,她觉得象个局外人。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感情上总觉得是那样。这就意味着,她越来越多地依赖自己所认为的内心世界。
无论做什么,她总是想着这一点。话说回来,她在门外无意中听到了外祖母与父亲的谈话,不禁想,父亲是否会对她与外祖母的此次法国之行表示担忧。也许他宁可保持沉默。
她知道,父亲很矛盾,内心斗争激烈,认为他应该使她对到达法国后将遇到的事情有所准备。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外祖母很想带你去看看城堡,她的一生都受到它的极大影响。”
“是的,爸爸,她常常提起城堡。”
“这的确是座了不起的城堡。”伯爵继续说,“但是,你会发现蒙特维尔家族有些与众不同。”
“您指的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伯爵说,“他们对待公爵就象对待万能的造物主一样。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他们都屈膝服从。”
伯爵笑了一下,接着说:“我们英国公爵,固然意识到他们的地位,但似乎并没有你将从蒙特维尔那里发现的权力及敬畏感。”
尤莎没有做声。过了一会儿,她父亲又说:“不要让他们吓着你,亲爱的。毕竟,正如我父亲过去常说的,如果你刺的是个国王,他也会象普通人那样流血。”
尤莎忍俊不禁:“爸爸,我尽量不让他们吓着我。不管怎样,如果塞萨尔公爵真象你说的那样了不起,我想他会不把我放在眼里的。”
“记住,即便他把你放在眼里,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伯爵说,“在英国,我们也有自己崇拜的英雄,但还不至于趴在地上,让他们从我们的身上踏过去。”
他说得很不客气,尤莎天真地问:“塞萨尔公爵会那样吗?”
“我有好多年没有见到他了。”她父亲答道,“我听说,他变得目中无人,需要有人来杀杀他的威风,并不是说,非得你来。”
“哦,当然不是,爸爸。”
“所有法国人的毛病就在于,他们觉得很了不起。他们不象我们受过公立学校的教育。”伯爵似自言自语地说下去。
“那有什么不同吗,爸爸?”
“当然罗!你的两个哥哥会讲给你听的。如果他们翘尾巴了,他们马上会改掉的,而且会改得一于二净!”
停了一会儿,伯爵又说:“你还很年轻,尤莎。我要你明白,你不要急于结婚。”
“当然不,爸爸。”
“我喜欢你留在我的身边。我们去伦敦后,你会在同龄人中交许多朋友。社交季节过去后,你可以邀请他们来玩。”
“谢谢您,爸爸。”
“重要的是,他们是英国人。如果你真要结婚的话,我希望你嫁给一个英国人——一个体面的、爱你、尊重你、使你幸福的人,就象我使你母亲感到幸福一样。”
伯爵还有很多话要说。尤莎知道,他在搜索能够表达他的感情的话,这对他并不容易。伯爵背朝壁炉站着,尤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抱住他的脖子说:“我爱您,爸爸。我不希望做任何使您不愉快的事情。”
伯爵拥抱着她。“你是个好女儿,尤莎。我不敢说总能理解你,但我非常高兴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我也高兴有您这样一个父亲。”尤莎吻了吻他的脸。
似乎为他如此儿女情长感到难为情,伯爵于是将话题转到第二天早上的安排以及要骑的马上面来了。
直到上了床,尤莎才细细考虑听到的对话。她感到奇怪的是,外祖母居然认为她有可能改变公爵的想法。如果他铁了心要娶季蕾·得·萨隆,那正如她父亲说的,任何人也别想阻止他。
当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听到过各种各样关于蒙特维尔家族中的塞萨尔的传说。他是公爵,是太姥姥的亲戚,她母亲又曾经是这家的好朋友,这些使他象神话中的王子一样。
他的战绩与财产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她总听到母亲谈起塞萨尔,最后竞觉得好象亲眼见过他,亲耳听到过他的声音。现在这一切破天荒都要变成真的了。
她知道,如果没有听见外祖母与父亲的对话,那么,只要一想到要同外祖母去城堡,她会有多么激动啊!但是,她清楚此次拜访完全出于某一种原因,而不仅仅是看看城堡。外祖母怎么会在那一霎那想到塞萨尔会对她感兴趣,会娶一个稚气未脱的英国少女呢?
他已三十三岁,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从刮到她耳朵里的事来说,也显然经历过不少风流韵事。眼下,他正打算娶那个五亲六眷都不喜欢的女人。
尤莎确信,公爵根本听不进他们的劝告,除非他不是她听说的那种人。自从第一次听到他,她脑子里就赶不走公爵那我行我素,自行其乐的样子。她十分肯定,他说要娶季蕾·得·萨隆就会娶,不会顾忌旁人况三道四。
她很清楚,而且脑子里灌满了这样的想法,无论是英国还是法国的贵族,只会娶门当户对的女子,那种超越社会地位的婚配,只会使人遭受无穷无尽的轻蔑和不愉快,是无论如何也要避免的。
她意识到,父母的亲事不是出于自愿的。好在他们在订婚前就深深相爱了。他们的爱情与日俱增。后来,母亲去世了,父亲感到心都碎了。由于父亲是矜持的人,所以他把丧妻的痛苦及悲哀对外人掩饰了起来。
只是由于自幼就很敏感,尤莎才感觉到在母亲离开后,父亲忍受了多大的痛苦,处于多么悲哀的境地。他是英国人,不愿流露自己的感情,甚至对她也一样。而尤莎在表示自己的同情与理解时,只有显得比她的性格更外露一些。
尽管父亲什么也没说,她却知道,他是很替她担心的。父亲一想到她要嫁给公爵——即便在世人的眼中,这是一门了不起的亲事——就不寒而栗,只是他没有说出来。
她肯定,父亲一定在想,公爵还会丢人现眼,追逐他人妻室,挑起一桩桩桃色事件。这无论在法国还是英国,都会成为人们的话柄。父亲认为这些事丧风败俗,尤其是当涉及到他家的成员时。
她想让他放心,想告诉他,即便公爵向她求婚,她也不想嫁给他,何况他也不大可能来求婚。但她不敢,因为那会使他们知道她已听到了屋里的谈话。他父亲会认为,在门外偷听别人的讲话是问心有愧的。
“可怜的爸爸!”尤莎在黑暗中自语道,“他真的为我操心。如果去伦敦,我也许会遇上令他喜欢的潇洒漂亮的英国青年。”这只是一厢情愿。
可一想到即将见到赫赫有名的塞萨尔公爵,她就激动起来。他真的象外祖母说的那样令人着迷,还是象其他了解他的亲戚背后嘀咕的,是个浪荡子?尤莎一无所知。
在修道院里,她们什么都谈,就是不谈男人。那是一个禁区。虽然其他姑娘偶尔会嘻嘻哈哈在一起谈起她们在放假期间听到的风流事,尤莎对此却并不感兴趣。她完全陶醉在音乐中,音乐成了她憧憬的一部分。
她喜欢文学著作,发现历史课引人入胜,因为她从中认识了法国,使她对法国的了解超过对世界上任何其他国家的了解。修女们的虔诚,教堂里的神秘气氛以及教她们领圣餐的牧师们的真诚,都不免深深地打动她。
她所生活的世界完全是一个理想的世界,占据了她全部的思想和感情。同时,她发现美无所不在。
她相信,正如她爱花卉、爱庭园、爱家中的橡树、爱草地间流淌的小溪一样,她也爱勃艮地。
她也相信,她会爱上象哨兵一样雄踞于山顶、与远方的佐拉山迢迢相望的大城堡。
“不管公爵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信地说,“他的领地,他所统治的王国还是会使我激动的。”
她在黑夜中不禁自我嘲笑起来,因为正如那些谈及公爵的人一样,她也把他当作君主、当作国王一样看待了。一个人人都得屈膝服从的上帝!
可是她早就想好了,不管多难抗拒,她也绝不顺从他。
第二章
蒙特维尔公爵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