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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老狐狸说他事情太多,差点忘了。其实他想忘也难忘——这种缺大德的事,他能说忘就忘吗。”
左处长带着两名干警驱车赶往绮春。
在绮春精神病院,院长接待了左处长等人。
“没有这个人!我敢肯定没有谁送过这个人来。”
院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一副克已奉公的模样,瘦弱而干练,戴着一副老花眼镜。
她接过左处长提供的照片,透过眼镜看了之后,又摘下眼镜看。
“没有这个人!我敢肯定没有谁送过这个人来,我敢肯定!是高考落榜的?”
“不是。”
“是在恋爱上受到挫折的?”
“不是。”
“没有结婚的?”
“没有结婚的。”
“这两年来,只收过三个二十出头没结过婚的年轻人。两个女的,一个男的,男的已经治好,出院了。”
“是不是他?”
“不是,我敢肯定不是。”
“你再想想?”
“是不是嫌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的,看不清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我们必须找到他。”
“犯了法,正在通缉的?”
“也不是。”
“左同志,你要相信我们。我们这里不是魔术班子,变不出你要的人来。”
“这个人对我们的案件侦破很重要。您,再想想?”
“我说你这同志怎么这样啊,狗皮膏药似的。”
左处长简直有些怀疑马局长与这个女人是串通好了的。不然,怎么马局长那么轻易地就说出来了呢,是不是诗人已经被他们处理了,左处长的心蓦地一沉。
“你再想想?一个穿警服的胖子送来的。”
“哦,哦我想起来了。那是个下暴雨的夜晚,一个大胖子开着吉普车将一个年轻人送了进来,胖子自称是安奉县的工作人员。”
“不,安宁县的公安人员。”
“那我就不清楚,反正他对我说他是安奉县的。我听见他大声叫着开门。打开门后,他把一个人像拖麻袋一样倒拖着拖了进来。我看见这个胖子腰间别了警棍。”
“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左处长眼睛突然一亮。
“那个人当时就昏了过去,他人很单薄,身上都是泥,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他醒过来没有?”
“醒是肯定醒过来的,但我们都没有看见他醒过来。”
“我们先将他安置在一间单独的隔离室里,想等第二天他醒来时,诊断一下他病情是否严重,属于哪个类型的精神疾玻因为是夜晚,加上他身上又脏的要命,锁好门后,大家都去睡了。第二天有人打开门后,发现窗玻璃被人砸碎了,那个送来的病人逃走了。”
“他逃走了,那后来呢?”
“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那个穿警服的胖子,也没有再见到了。”
“那个胖子就没有留下地址?”
“留下过的。我们按着他留下的地址,通知他将病人再送来,但是信被打了回来——查无此人,看来胖子用的是假名。”
“这么说,你再也没有看到这个年轻人了?”左处长从女院长手里取回诗人的照片。
女院长摇了摇头。
左处长紧锁着眉,就像一个离终点只有一百米的冠军突然脚抽筋了一样,心里比身体更难受。一个不幸的孩子,孤苦伶仃的,能闯荡到哪儿去呢?不过,他又为他庆幸,谁知道他如果落在这里,今天是疯还是傻呢?
“谢谢你提供的情况。”
左处长与女院长握手告别。
回到安宁,一见到左处长,雷环山就站了起来。
“怎么样?找到了?”
“我先告诉你一上好消息。”
“你说吧。”
“孩子可能还活着。”
“那么坏消息呢?”
“我们还不知道他现在的下落。他不在绮春精神病院。”
“你呀,先给我一块糖,又给我一粒药丸子。”
“那现在怎么办呢?”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羊群里没有骆驼。我看他既然爱好写作,不妨向文化人打听打听。过去的师友啊,文化界的重要人物埃”“上次他有一个同学讲过在广州火车站发现了一个与他长得相像,但脸上有疤的人。”
“这也是一个可参考的线索。”
“他会不会隐姓埋名呢?”
“这倒有可能。但有一点,老游击的未报之仇他是肯定牢记在心上的。”
“那他听到程家卿逮捕的消息,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程家卿虽然倒了,但他的爪牙、帮凶还在,马局长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不仅是马局长,还有一些为程家卿所用的人还在,一看见这些人,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过去是树倒猢狲散,现在是材倒猢狲在。”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具有独立人格的峻洁品质的人,毕竟不多,有多少人能够免俗呢?在山言山,在水言水,在佛面前就得念经。”
“老雷,你也有这个思想埃”
“你看我是不是有这个想法?”
说完,雷环山和左处长一齐笑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找到诗人
“呼啸的风掠过海面,发出了哨音,浪集合起来,喊着一二一,用拳头捶打着礁石。
礁石看起来没有动弹,更没有碎,身上也没有伤痕,但它的内心起了变化,它震动,它颤栗,它在想,为什么不是我是浪呢?可浪没有自我当浪离去,我们看不到哪里去了。
我们看不到这片浪与那片浪有什么不同。我看我还是礁石的好,我是一块从颤粟中解脱出来的礁石。露出水面就是这样,永远不会圆滑,永远有棱有角,但我的心已如太古的静松,风来也不动。“我是有家难归的人,我不会说出我脸上伤痕的来历,尽管许多朋友已经关切的问过我,难道我能说我这耻辱的标记来自我的故乡吗?我记得我像一滴露水,消失在那个连接雨夜的清晨,身上带着层出不穷的伤痛,在异乡,我的伤口渐渐愈合,但我的日子过得并不充实。我看见真相总被隐瞒,真理总是差一口气被说出口。政治家是恒星,经济学家、哲学家、思想家、科学家都围绕着他们转。文人也不例外,这种局面至今也没有得到根本性的好转。独立的人格,一再被提起,一再被切成切片,让人把它当作笑柄去分析。不过,异乡的日子是读书的日子。黄仁宇的《赫逊河畔谈中国历史》是一本有着真正独到见解的好书。中国历史就像跑旱船表演,船进一下,又退一下,进两下,又退两下,而且老不下水。为什么中国历史的大部分时间,尤其是被后人盛赞的时代,却正是中国历史停滞不前的症结所在呢?黄仁宇找到了答案,他的答案是:”一般政令上面冠冕堂皇,下面有名无实,官僚间的逻辑被重视,其程度超过实际的行政效能,又礼义也可以代替行政,种种流弊,到二十世纪不止,而最大的毛病,则是西欧和日本都已以商业组织的精神一切按实情主持国政的时候,中国仍然是亿万军民不能在数目字上管理。“他的答案是一把钥匙,便是钥匙不在他的手上。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异乡的日子还用于谋生。一个根本买不起任何珠宝的人,却为《珠宝首饰》杂志撰写有关珠宝的鉴赏文章;一个远离时装的人,在《时装评论》上附庸风雅,这就是我,一个背时的诗人的所作所为。落魄至此,我再去奢谈什么有棱有角的礁石和什么独立的人格,我的脸不会红吗?
我已经久不写诗了,只在1996年中秋节前夕写过一首《丑闻的诞生》。
为什么我会想起它来呢?昨天,我在朋友家里遇到一个故乡来的人,他是为我的朋友进行室内装修的民工。他一边干活一边与我聊天。他告诉我县委书记程家卿已经在1995年年底:因搞政治谋杀已被逮捕,但至今尚未判刑,这个将我老父亲活活气死的恶棍,终于成了阶下囚真是罪有应得埃这个恶棍至今尚未判刑,我想是因为事实尚未完全清楚,不可能是别的。他还谈起程家卿与安宁两个窝罐里齐万春齐万秋把安宁搞得乌烟瘴气的事。
秋风起时,张翰动莼胪之思,而我则有螃蟹之思。故乡的螃蟹,秋天正肥。今天,翻拾筐内,找出去年的旧作《丑闻的诞生》,赛如吃上故乡的螃蟹。
丑闻的诞生
一
像往常一样,那天晚上
将近七点半
我在电视机旁
我突然听见一种声音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那是铃铛在响还是清泉在响
那是金币在响还是玩具在响
那声音气势汹汹
几乎把我的屋顶掀翻
我在那种声音里看到两个身影
我猛然想起双子座这个词
想到李白杜甫歌德席勒居里夫妇的辉煌
——全斗焕、卢泰愚
这对丑闻的孪生子
离真起码的双子星相差十万八千里
不要说他们是在厕所里紧挨着的两块
又臭又硬的顽石
就说他们是两个坏水横溢的臭鸡蛋
也把他们抬高了十万八千里
那天晚上
全斗焕、卢泰愚离我近在咫尺
我却觉得他们离我远得不可想像
真的!我听到了
批在他们远方胜上的
震惊世界
响彻云霄的两记耳光
那天晚上
星星和云朵在记空失眠
而我的忧伤
照亮四方!
二
也一样啊,也一样
北京也有一个与全卢相媲美的副市长
他的别墅富丽堂皇,脑袋却早已腐烂
只有蛆虫在那里疗养
也一样啊,也一样
泰山脚下也有腐败的温床
在胡某人的天平上
他把砝码全加在了个人主义的托盘上
也一样啊,也一样
和孙悟空一样善变的是那些经理和厂长
把骆驼变成马,把马变成驴
眼看着许多国营企业瘦得和芦材棒一样
三
一个个丑闻
终于像雪球越滚越大,让我们
感到冬天迫近
它就要从向我的头顶狰狞地呼啸而来
这分分秒秒都是冬天的季节
你不能把自己打扮成白雪公主
围绕你的也不会是七个童心未泯的小矮人诗人啊,拿起你吐丝的笔来吐出万米长丝然后,请抛心为梭以你的胸膛做隐隐作响的织机不要担心手会被冻僵你们的手会越来越热因为你们织的将是丑闻的尸布织啊织啊善良的人们啊,大家一起动起手来吧!
四
喝一口廉泉的净水吧,感受一下它的清凉浊流决不会永远翻滚,明智的人眼最明心最亮闻一朵战地的黄花吧,去去身上的铜臭味鲜血染遍的江山,不是让一把安乐椅高高在上这些年来我到过许多地方我是个朴素的诗人,有着简单的行囊我到过比树根还苦的地方我知道,寒苦的地方往往有着奇绝的风光而物欲碰撞的地方往往是丑闻诞生的地方对待那些丑角,我奉劝大家要拔牙一样坚决如果诗人不仅仅写诗,还捎带织布或者拔牙我相信,中国的诗歌将和中国一样充满希望“试想,程家卿的出事,不是因为以权谋私和权欲膨胀那又是什么呢,布坎南研究的是典型的政治经济学。他提出了令世上瞩目的‘寻租理论’。所谓‘寻租’,即寻找租金,是指追求凭借权力对资源的垄断而造成涨价的那部分差价收入。它是由于政府干预和行政管制的人为因素,抑制了市场的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