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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可敬的对手啊!”斗牛士微笑凝视面前不足十尺外的敌人。
他把右掌伸向红布后,拔出了藏在布里的长剑。“是结束的时刻了。”
笔直、狭长的剑锋银光闪烁。十字形的剑锷上饰有一颗绿宝石。缠着黑皮革条的剑柄旁附有半圆形护手,上面镂刻了细致的雕纹。这是普通斗牛士绝不绘使用的罕有极品。
银白剑锋闪现,全场观众立时为之屏息。
牛角的尖端微微颤动。
斗牛士双足并立成丁字,腰身优雅地后仰,右掌高举剑柄,剑尖斜斜下垂指向猛牛的双目之间。
仍旧衔着玫瑰花的嘴唇牵起。
与花色同样鲜艳的红布巾悠悠晃动,犹如荡漾中的一片血海。
牛蹄在嘹亮的号音中跃飞。
一秒之间,牛角狠狠穿越了虚空的红布。
玫瑰花瓣犹如血滴般散落。
猛牛强健的四腿瞬间软倒,八百多磅的巨躯颓然在斗牛士背后伏倒。
已脱离斗牛士右手的剑柄直指向天。笔直的剑锋毫发不差地深深没进牛背两边肩胛骨间的三寸缝隙,刺破了强壮的心脏。
健牛仍未断气,牛头无力地挣扎摇动。
斗牛士闭目,俊美的脸庞露出一抹哀愁。
他无言伸出右手。身穿金衣的助理斗牛士把一柄十字形匕首交到他手中。
斗牛士把红布巾抛去,提着匕首缓缓步向苟延残喘的黑牛。
斗牛士以漂亮如古代贵族下棋般的姿态,把匕首尖锋准确地插进牛头骨底部,迅速结束了它的痛苦。
残酷中的仁道。
康哲夫不得不承认,坐在他面前的彼德洛·达奎·加比奥的确是世间罕见的美男子。
达奎被誉为近百年来西班牙最伟大的斗牛明星,传媒更给了他一个光荣无比的外号:“再世彼德洛”。
彼德洛·罗美洛是西班牙现代斗牛之父,据记载他在一七七一年至一七九九年间共杀死了超过五千六百头猛牛而从未受伤,是传说中的无敌勇者。
达奎穿着古典式的麻质无领开胸衬衣,手握盛着葡萄酒的水晶玻璃杯子,走到窗户的小阳台前。他那六尺四寸的身躯比康哲夫还要高,身材则稍为削瘦。
窗外可俯视斗牛场内的情景。杀戮仍在进行。
每一场斗牛表演均有六头牛上场,分别由三位斗牛士宰杀。其中第一及第三头猛牛,规定由当天三人中名气最响亮的斗牛士击杀。
“康,我知道你不大欣赏斗牛。”
康哲夫喝下半杯冰水,吁了一口气,把杯子放回面前的小圆桌上。
“没有高桥那么讨厌。他形容这是‘胡乱的杀生’。”
达奎喝了一口冰凉的葡萄酒,指向窗外的斗牛场。“不对。上场的公牛都拥有经过严格挑选的血统,天生具有高贵、勇敢、骄傲的本性。它们生下来的目的便是在场上与我们一决胜负。这跟别人养饲牛只作食物并没有分别。”
康哲夫默然,掏出手帕拭抹额角的汗珠。
“可惜……”达奎把杯中酒一口喝干。“经过几百年,虽然一直保持纯粹血统,但今天的斗牛已比它们的祖先衰弱得多。我真的羡慕罗美洛,他曾经跟真正最勇悍的猛牛对抗。”
达奎把空酒杯放在窗台上,回首露出令女士们难以抗拒的迷人微笑。“我们多久没见面?三年吗?你的衣着品位进步了。”
康哲夫轻抚身上的浅绿衬衫。“不是我挑的。”
“是女人吧?”达奎手抚下巴,打量着康哲夫的衣衫。“颜色搭配得十分好。是一个感情很丰富的女孩子,而且非常美丽……”
“又来这套了。”康哲夫苦笑。“不用证明啦。谁不晓得阁下在女人与剑上的丰富知识?”
“剑……”达奎瞄向横放在小圆桌上的一个长条形布囊。“可以打开让我看了吗?”
“就是为了让你看才带来。”
达奎迫不及待地解开布囊。
“日本剑吗?”他把那形状奇特的剑锋拔出。“不。看来不是。”
“是我托高桥打造的。”康哲夫简略说明这柄剑的来历,只是把陈长德的身分隐去不谈。
达奎并不仅是斗牛场上的明星。今年已三十岁的他,自幼对西洋剑击技艺产生浓厚兴趣,少年时代已在现代剑击竞赛的“重剑”与“军刀”项目上取得优异成绩,被视为未来的奥运剑击夺标好手。
但一如高桥龙一郎,体内流着真正“骑士”血液的达奎,并不满足于已经体育化的现代剑击,转而钻研古典剑技。
他特别钻研自十七世纪流传下来的古西班牙剑术:这种被称为“死亡之舞”的剑法承袭了中世纪的激烈实战技巧,揉合传统西班牙的华丽舞蹈而成,杀敌于优雅动态间。达奎斗牛时异常漂亮的闪身动作也是从中领悟出来。
由于欧洲的古剑击技术多已散失,达奎于是对中世纪以降的欧洲剑、刀等短兵刃,以至中古骑士的盔甲制式进行深入研究,期望能依据古剑的外形设计,重构出其运用方法及特有招术。
为了这些艰辛的研究,达奎甚至放弃了攻读一流大学的机会,以致他后来虽然取得杰出研究成就,却因缺乏学历而不受学术界的认同,投稿论文从来未受重视。
康哲夫瞧着正在细心观察剑刃形状的达奎。“怎么样?有把握还原它的用法吗?”
达奎双手握剑,挥动了数记,随又改为单手握持,再作数记刺击。“重量肯定跟真正的那一柄相同吗?”
“当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差距不会太远。”
“不对。”达奎抚摸剑身近柄处的一段。“这儿的弧度应该加大一点,宽度应扩大约两公分。这样才能更充分把力量贯注到前面的刃尖上。”
“有问题吗?我可以再铸一柄。”
“不用浪费时间。我能够修改一下。不打紧吧?”
康哲夫摇摇头。“反正不是物证。”
达奎瞧瞧康哲夫放在圆桌上的那帧照片。“剑招虽然威力强劲而且速度惊人,但招式本身没有什么特别啊。”
“最初我也是这么想。”康哲夫喝了一口冰水:“但假如凶手是在死者背后出剑呢?”
“什么?”达奎瞪着眼。“不可能吧?”
“按我的推测,这是事实。”
“不……”达奎扭动手腕,把剑尖反向指着自己,轻轻比划着。“不可能,除非剑刃比这个短一半……”
“剑身的长度误差不会超过三公分。”
达奎摇头叹息。“那可真是前所未见的招数……连中国剑法也没有吧?”
“据我所知没有。”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把它暂时存放在这里吧。”达奎说。“给我一点时间。我有信心找出答案。”
“我也对你有信心。”
两个在不同世界里以剑维生的男人,会意地相视一笑。
“但是……”达奎收起了笑容。“我替你做这件工作是有条件的。”
康哲夫闭目。“彼德洛,算了吧……”
“不!”达奎双足站成丁字形,左手卷曲收到耳旁,右掌握剑向前,以西洋剑击的迎战体势朝向康哲夫。
“在我还原出那一式反削的剑招后,你要和我比试一次——用你的中国剑术。”
康哲夫沉默坐在椅子上。
“十四年了……我们认识了十四年吧?”达奎把剑垂下,转身远眺窗外。“纽约。为了一个名字——顾枫老师,我远渡大西洋对岸那个奇异的都市。在顾老师的剑术馆里,我们初次见面……”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康哲夫仍闭着眼说。
达奎点点头。“可是到现在,我还常常在睡梦中看见顾老师的剑光。十四年前的影像,对我的心灵是个绝大震撼……多少年来,我一直梦想与他比试。可惜我知道,即使在今天,我跟他仍有距离。这是永远无法拉近的距离。”
“你的剑技还在进步中啊。”
达奎叹息。“可是当我的实力能跟顾老师相比的时候,他恐怕已不在人世……”
他挥剑指向康哲夫。
“只有你!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能完成我的心愿!代替顾老师拔剑吧。”
康哲夫睁眼,站了起来。
“我已没有资格跟你比试。”康哲夫垂头瞧着自己双手。“我已失去了作为一个剑士的荣誉。这双手只会把剑弄脏。”
“剑根本没有脏洁之别。”达奎俊美的脸上透出傲气。“只有胜利之剑与失败之剑的分别。”
“这只是你们西方人的看法。”康哲夫把挂在椅背上的棉麻外套拿起来,转身离去。
“无论如何……”康哲夫临行前说:“我仍然希望你能帮助我找出那柄剑的主人。”
男人走向马德里马哈斯机场候机大堂的公用电话座。五尺六寸的身躯非常削瘦,却披上一件只有伦敦街头才常见的长雨衣,与南欧的热情气息极不相衬。
男人提起话筒,投下硬币。
“我已经到了马德里。”男人的英语夹带着奇怪的腔调。
“很好。”电话另一端是苍老的男声。“你的工具已经放在指定地点。去拿吧。”
“什么时候需要用?”男人开着的右拳捏得发响。
“五天后再决定用不用得着。二十日,马德里时间晚上十一时,再打这个电话。”老人的声音带着无形的威严。
“我看还是快点动手吧。”男人的语音中透出悍烈之气。“反正不是第一个。”
“不到必要时,尽量避免惊动那人背后的‘力量’。还没有到宣战的时候。”
“他知道了多少?”
“不多也不少。关键是,他还不晓得我们的存在。只要他还未知道这一点,你便没有必要动手。我们有可能说服他。”
“我们能及时察觉吗?”男人舔舔嘴唇。
“‘她’会告诉我。”电话中的老人说。“不用再问。这五天好好准备一下。不要喝酒。那人曾经是军人。”
“不信任我吗?”男人目中有一股被轻视的怒意。
“那人修练的日子不比你短。”
男人恨恨地把电话挂断。
就在男人转身欲去的一刻,在他背后排队的西班牙少年刚好把松掉的鞋带缚紧,迎面站了起来。
少年眼见快要跟男人面对面相碰,发出一声轻唿。
男人刹那间自他面前消失。
少年楞住了,后面却传来一记切齿般的骂声:“小心!”
“对不起!”少年以西班牙语道歉,呆立目送男人长衣飘飘远去的矫健背影。
少年深深记得,在刚才几乎迎面相碰的那一刹那,男人目中激射出的那股凶狠之色。
第六章 红蝎刺青
只有双人座位的浅蓝色迷你型汽车,在晚上十一点多穿过马德里市的心脏——“太阳门广场”。
小汽车走得不快。深夜街道的交通仍然繁忙。
坐在助手席上的媞莉亚好奇地望向车窗外。
林立于街道两旁的各式餐馆、酒吧、咖啡馆依旧灯火明亮。游人密布,在店门和人行道穿梭进出。
汽车偶尔在红绿灯前停下,媞莉亚清楚看见酒吧内挤满了酒酣耳熟的顾客,还有忘我地演奏的乐师,以及在桌子间钻来钻去的服务生。
纵使隔了一层玻璃,她仿佛仍听闻他们热烈豪快的对话,碰杯痛饮的清脆声音,当然还有热情奔放的西班牙旋律。
她转头瞧向握着方向盘的康哲夫。
“都快要午夜了,街上还是那么多人和车子。”
“对于马德里人来说,如今才是晚餐刚结束的时刻呢。”康哲夫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