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盥洗室摆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康哲夫穿上那套玄黑色的宽袍和长裤,还有一双式样特别的草织拖鞋,心想这些大概是朔国的传统便服吧。
两名身材高壮的汉子一直在室外侍候。他们带引康哲夫走过一条铺着厚地毯的廊道,尽头处是一道双敞大钢门。
大汉一左一右把门推开。展现在康哲夫眼前的是一幅动人的景象。
一座位于深邃星海下的古雅大厅。
康哲夫仰首看了好一会,才发现大厅天花板上的星空其实是人工制造的电脑影像——整面天花板就是一片巨大的投射幕。人在厅中走动时,星光也随着视线角度的转变巧妙地移动。
大厅左面墙壁是一幅巨型的浮雕壁画,镶缀了无数七彩玉石与金银碎块,拼合成一名雄壮骑士策马独立山头、高举长剑向天的壮丽图画;下方的山岩以大块的棕色石片堆砌而成,石上泛着美丽的血色瑕纹——康哲夫从未见过这种玉石。骑士一身铠甲铺以金箔,飘扬在山岚中的披风则全以红宝石砌成;骑士右手握着一把真剑,锋利的长刃分割开以白玉与蓝宝石混成的广阔天空,整个构图营造出一股豪迈逼人的气势。
壁画对面的墙上则书满了大字——一种康哲夫从来没有见过的文字,以墨绿色的墨水直接写在白壁之上,笔法刚劲雄奇,字列成直排,长短不一,看来是一首长诗。
大厅中央摆放了一张巨大的五角形矮桌,镂刻各种花纹,桌上摆满了杯盆餐具,桌子五方各放了供客人盘膝而坐的靠背软垫。
桌前只坐着两个人。坐在正后方主位、正对着康哲夫的就是那个身穿古袍的矮小老人,正轻轻啜着木雕杯子里的醇酒。在他身后墙壁上有一个嵌入壁内的大型玻璃柜,安放了一具灰黑色的石像头颅,圆周足有一个轿车轮胎般大,雕工精细,却有多处断裂剥落,恐怕已有逾数百载的历史。
坐在老人左侧的是同样身穿古服、理着平头的横壮中年男子。康哲夫呆住了——这张脸太熟悉了。
“高桥!”
高桥龙一郎站了起来。
“好久不见了,哲夫。”高桥微笑。“你终于来了。”高桥说的是中国语。
康哲夫缓缓走到餐桌前,感觉自己的步履竟有点虚浮。“高桥……不,我应该怎样称唿你?”
“我真正的名字是孟冈·波瓦多(注)。你不习惯的话,还是唤我高桥吧。反正这也是我的名字。”
康哲夫盘膝坐在餐桌另一角,那股不能置信的震撼仍未平伏。
(注):“孟冈”,朔国姓氏,意为“形状如足的河流”:“波瓦多”,朔国男性名字,“尖锐兽牙”之意思。
高桥回复坐姿,向身旁的老人摆出手掌。“哲夫,这位是我国当今摄政王——萨武德(注)陛下。”
(注):“萨武德”,古朔国贵族姓氏,原意为“满布猛虎的荒野”。
老者向康哲夫微一点头,随即拍拍手掌。大厅旁的侍从开始把菜端上桌来。
一名侍女正要给康哲夫倒酒。老者以听不懂的语言喝止她。侍女慌忙抽回长筒状的酒瓶,代之以清水把康哲夫的杯子倾满。
“本王知道康先生不喝酒。”老人萨武德以纯正的中国语说。“请尽量吃。有什么要求可以用英语吩咐这些侍从,不要客气。”
“英语?”
“我国臣民有百分之七十五的教育水平都达到大学或以上的程度。”高桥说。“这堪称是全世界教育水准最高的国家吧?”
“我可以跟媞莉亚见面吗?”康哲夫的表情掩饰不住心中激动。
高桥瞧瞧萨武德。摄政王抚弄手上的黄铜指环,叹息摇头。“暂时不行。自从回来以后,媞莉安罗吉的精神显得有点异常。她既渴望跟阁下相见,同时又惧怕——她责怪自己曾经欺瞒阁下。现在她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就像根紧绷的琴弦一样。给她点时间吧,也好让本王和孟冈向阁下解释一切事情,你们见面时会好受一点。”
确定能够再见媞莉亚后,康哲夫焦虑的情绪也平缓了一些,心情和肠胃同时放松下来,开始填饱那空了整夜的肚子。
菜式的搭配和风味都前所未尝。大部分的材料都可分辨,就是调味跟平日所吃的截然不同。
“高桥。”康哲夫放下有点像叉子的餐具,喝光了一整杯冰水。“是你安排媞莉亚跟我接触的吧?”
高桥点头的动作略带犹疑。
“是因为知道我正在调查陈长德的案件吗?”
“这只是部分原因。”高桥喝光杯中酒,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以你的能耐一定有办法查出一些线索来。虽然你不是中央情报局的特工,但我们要确定你已经知道了多少,也要透过你知道CIA知道多少。”
“所以派媞莉亚接近我,还在我的公事包里装窃听器吗?”
“那是我的命令。当时媞莉亚正好在东京……”
“她……”康哲夫顿了一顿,再次鼓起勇气。“她一直在进行这种……工作吗?”
“不。”高桥这次的语气斩钉截铁。“但她一直在准备接受这样的任务,也受过这种训练。作为朔国子民,必须有为王室奉献、牺牲一切的觉悟。不过在你之前,我们从没有需要动用她。”
“高桥,不要告诉她我曾经这样问过。”
高桥点点头。“其实为了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们早晚也会找上你。陈长德之死只是一个机会。”
“那是什么?”
高桥微笑不语,左手伸到餐桌底下,按下键钮。
大厅上方的星空消失了。投射幕上的画面变为一幅巨大的地图,一个缺口向右的弯月形岛屿显现在众人头顶。
“这就是我们朔月岛国‘迈尔桑’的全图,面积约二十三万六千平方公里,从最北端的‘北斗角’到最南端的‘南穷头’纵长六百八十三公里。岛中央有‘朔闇山脉’,最高点‘西金峰’高海拔三千四百二十八公尺。”高桥熟练无比地念出这一堆精确数字。
“我在世界地图上可从没发觉有这个大岛屿啊……”康哲夫仔细端详着头顶的地图。
“当然。”高桥目露哀色。“如今它已隐没于北太平洋水平线之下……在玄神历三九七年,亦即公元九四四年,我国遭逢一次极恐怖的强烈地震和海啸,此后四十年朔岛渐渐向下沉没,我国最后几支遗裔只好离开失落的母国土壤,远渡移居其他大陆,有的向西抵达了亚洲和澳大利亚,有的则东渡到美洲大陆。我们的先祖‘发现’新大陆,比哥伦布早了大约五百年呢。”
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摄政王萨武德叹息:“那次恐怖灾难带来的惊惧,千年来一直存留在每一个朔国遗民的血液中,代代相传。我们没有一个忘记自己朔国人的身分,还有我朔国过去光辉的历史文明……”
“刚才你说的‘玄神历’是什么?”康哲夫问。
“是我朔国的历法,背后有一段神奇的传说。”高桥微笑站起来,走到萨武德身后。“你看见玻璃柜内这个石像头部吗?这是我国遗留至今最重要的古文物——大玄神‘八鹫摩天’像。可惜只余下头部。祂生有八臂,各持长剑,背插双翅,能越空飞行,是我国信仰的战神。”
高桥接着讲述神像背后充满神话色彩的历史:朔岛北方冥族胧度宗轩(原名胧都命)在玄神历前二十七年继任族长之位,其人雄才伟略,练兵图强,八年后挥军全岛,先以闪电骑兵战统一北地所有部落,继而南下侵略,历战九载,终于征服关南十六族,一统朔岛天下,定都于原名天牙的关京,建立胧照王朝。
此时大厅上方的朔岛全图亮起了关京的位置,是位于内湾中央的一个海港城市。
胧度宗轩举行登基大典前,关京却连降三日三夜大雨,大典当天突又天朗气清,臣民大奇。
在关京城西郊七里(朔国一里相当于现代三分之一公里)一片土坡上,大雨把泥土冲刷去后,竟出现了这尊玄石神像。胧度宗轩视此为上天授权予胧氏王族永世统治朔国的吉兆,于是迎神像入京建护国神殿,又把登基之年号为“玄神历”元年,自号“玄照大帝”。
“真是一位聪明的国王。”康哲夫冷冷地说。“神像是他派人埋入土坡的吧?借助人民的信仰巩固王政的权威,是最高明的权术。”
高桥与萨武德相视而笑。
“波瓦多,你没有看错人。”萨武德喝了一口酒。“这位康先生果然是个好男儿——能够看出细微的事情。”
“高桥,把话说清楚吧。”康哲夫深深唿吸了一口。“究竟你们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高桥瞧着他的摄政王陛下。萨武德点点头。
“哲夫,请加盟我国。我们需要借助你的才能。”
康哲夫皱眉。
“很久以前——其实是我最初认识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看上了你。”高桥顿一顿,又说:“在知道你参加过佣兵团以后,这个念头更坚决。你的智慧、力量、胆识,在军事、情报和武术上的技能与知识都不可多得。更重要的是,你没有一般人那种庸俗的欲望。”
“高桥,以你今天的地位,能够找到更多比我更好的人啊!”
“金钱是买不到忠诚的。在商场这么多年,我完全体悟这个道理。”高桥微笑。“我俩却是深交啊,更何况……”
“更何况我欠了你。”
“不要这样说话。我没有胁逼你的意思。”高桥露出为难的神色,这是康哲夫从来没有见过的。“你曾说过:在我真正需要你的时候,你一定会来帮助我。现在是这个时候了。”
“既然你早有这个念头,为什么从来不向我提出?”
“现时对于我国来说,保密是非常重要的事。我一直想让你加入我旗下的‘龙美堂’工作,拉近彼此的关系,再等待适当的时机……”
“然后,你发现我正在调查陈长德被杀的事。”
高桥叹息。“当我收到你寄给我那柄长剑的尺寸资料时,才知道你参与这宗案件的调查工作。我认为已不能再等了,而且我们也想知道CIA方面得到多少情报。于是在陛下的许可之下,我派媞莉亚接近你……”
康哲夫露出痛心的表情。
“康先生,不要责怪她。”萨武德以明亮的眼神凝视康哲夫。“她真的爱你。”
“我知道。”康哲夫闭起眼说,那神情坚定得就像相信太阳永远从东面升起、水温下降到摄氏零度便会结冰一样。
“我也爱她。”
在朔国临时首都“格尼兹龙”另一端,与康哲夫所在的直线距离三十多公尺处,媞莉亚双手捧着一个木制的圆盘,推开一道双敞大门。
媞莉亚正走进一座相当宽阔的大堂,室内充塞着一股肃穆而带有杀伐之气的氛围;木板地中央漆着鲜蓝色的巨大朔月形标记;左面墙壁上整齐地挂满百余柄长短形貌不同的古剑,墙前还有个排满长矛、硬弓、巨锤、斧銊、弯刀、带刺盾牌等古旧兵刃的木架;对面的墙壁上则挂着五十八面七彩鲜艳的旗帜,有些绘着兽爪图案,有些是以粗线编织的抽象纹章;旗海下竖立了二十六具盔甲,有凿痕斑驳而染着血迹的锁子甲衣、已经褪色的厚皮袍甲、整套以金银打造的簇新铠甲,也有一副已缺去左臂和腰摆的残甲;正对大门的墙壁则是一个巨型书架,塞满了厚薄不一的古旧册籍,其中数本翻开放在书架旁的矮几上。
一个满头白发的瘦小老人蜷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