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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牢四角的火炬光华,映照在横互他面前的银白剑刃上,灿然生辉。
此刻达奎目中所见的,却是那式击杀陈长德的怪异剑招。经过整整四个小时试练后,他已看出这记回斩剑式的端倪,但整体的运行方式仍未充分掌握。
瞧着剑光一会儿后,达奎感到眼睛有点疲倦。他索性翻身仰躺在地上,以双掌作枕,闭目沉思。
他的精神达到了极度集中的超脱境界,其心灵状态与东方的瑜珈冥想相近。
空旷的石牢内寂静无声。
石牢四壁挂满了西方世界的各种传统兵刃:形态长短轻重各异的西洋剑;巨大得有如教堂屋顶十字架的古代双手剑;骑士策马比试用的长矛和厚盾;沉重的战斧、战锤、戟刀……
石牢一角站立了一条人影。是西班牙历史上以武绩留名的国王卡洛斯一世御用盔甲的复制品。真品收藏在马德里皇宫的兵器展览馆之内。
盔甲腰间佩了一柄护手镂刻细致、剑锷饰有绿宝石的长剑,正是达奎在圣依希洛节用以刺杀斗牛的那柄宝剑。
达奎依旧仰卧默想。
他从康哲夫的分析中得知,凶手自陈长德背后出招,反削命中其正面咽喉。这个动作达奎已大致模仿成功。
但他深信这式奇招并不是如此简单:假若从敌人背后偷袭,根本不用费力气绕向对手正面出击,人身背项便有超过十处一刺致命的弱点。
达奎认为:创制此式的高人,原意一定是设想在敌人正面发动,却出其不意地反袭其背项!
“假如真的是这样……不行,身体跃动时露出太多空隙……但假如先引诱敌人出剑,自己再配合时机出招……把剑收到左肩上,左腿跃起时再多加一些力量,腰身向前稍稍缩紧……”
达奎忽然睁眼,整个人从地上跃起,把长剑抄到手里。
他再度把刃尖直指向前,摆出西洋剑击的迎敌架式。
假如说高桥龙一郎的居合斩架式稳如磐石,达奎的对敌姿势则可用平静的湖水作比喻:湖水远观虽与岩石同样凝止不动,细看却有微微的水波起伏荡漾,不滞于物。
达奎的体势亦是一样,指向前方的剑尖以不规律的节奏微幅浮动;双足以趾尖缓缓爬行,不断地调整距离……达奎的架式就如水般无从捉摸,无法困限。
平静的湖水忽如瀑布激流急泻——
达奎的身体像飞翔的燕子般轻巧跃起,以诡异的弧形角度迅疾前冲!
达奎顺着跃冲的势道急旋身体。剑锋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斩出。
一记凌厉的破风之音划破石牢内凝滞的空气。达奎随之着地,但因前冲的势道还未充分掌握,足下微一踉跄,险些失足仆倒。
俊美的脸庞展现灿烂的微笑。
“成果了!”他凝视手中长剑,思绪沉浸在领悟了崭新剑技的喜悦中。
——哲夫,这次非要你跟我比试不可!
石牢大门旁一角阴暗处突然传出鼓掌声。
达奎一懔。刚才专心地思索剑法,竟然被人偷偷潜入也毫无所觉!
“请。”达奎仍不失贵族般的优雅气度,伸出左手向那暗角一招。
一名身穿灰色长雨衣的男人自暗处缓缓步出,步履间隐然带着极森严的气势。
男人身高体格与康哲夫相差无几,双手下垂,阔步而立,那身姿神态竟犹如古时站在百万雄师前的先锋大将。
达奎一懔。男人透出的压倒性气势实是当世罕见。
他仔细端详男人面容:脸色黝黑中带着旺盛血气,双颊略瘦,直挺的鼻梁和突出的颧骨有如历经风霜磨炼的严石,眼神却非常年轻;黑中带棕的长发束成马尾辫,唇上和坚毅的下巴蓄着黑硬的短须。
一张丝毫不像二十世纪人类的脸庞。
“阁下与那个中国朋友很是不错。”男人充盈豪迈的语音在石牢内回荡。英语的腔调颇为奇怪。“短短时日内,凭着些许线索,便还原出我苦修多年的秘招。刚才那一斩已具七成模样。”
达奎表面毫不动容,内心却感震惊:
——康哲夫正在苦苦追寻的神秘凶手,竟是眼前这威武堂堂的汉子!
——他绝不像刺客啊……先把他擒下来再作盘问!
达奎恢复自信满满的迷人微笑,犹如在斗牛场上面对斗牛。
“先生的口音有点特别,不知是来自哪一国的贵客?”
“你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男人自傲无比地咧嘴而笑,左手伸进了雨衣襟内。
达奎瞬即紧握长剑,蓄势待发,紧盯男人襟下左手掌的动作。
达奎随又放松了下来。从他丰富的剑术经验及知识,已断定男人的动作并非拔枪。
一柄连鞘长剑自雨衣下出现。剑柄长一英尺,裹缠以细藤;鞘长三尺,以乌黑皮革制成,两端包着铜色的金属,整柄剑的装饰极为简单,剑锷护手亦只是一片古拙的金属横条,全无镂饰。
男人右掌握剑,以刚猛的动作拔出剑刃。
刃形与达奎手中的复制品几乎一模一样。
达奎无语,摆出对敌的姿势。
男人的拔剑动作,已比任何言语更清楚地表达了意思。
——一决高下!
男人抛去剑鞘,以双手握剑,摆出一个达奎从未见过的异样架式。
达奎半生研究欧洲的古剑技,曾从无数典籍图画中复原出许多失传招术,他在剑术上的分析解读能力已达专门科学的层次。
他即时看出:对手的架式蕴含诱敌进击的意识。
剑术以至其他武术千流万派,但归纳而言,临阵对决时采取的战略不外五种:
一、直接攻击:以最迅速、威力最强、运行路线最短的招式进攻敌人。
二、连续攻击:以不同角度招式结合,连环密集攻敌,令对方招架不及。
三、封锁攻击:箝制敌人身体、四肢或兵器,再施以迎头痛击。
四、虚招攻击:以身体或武器之假动作,令敌人作出错误反应,再发出真正攻击。
五、诱敌攻击:故意露出破绽,引诱敌人出手,然后才朝着对手出招时露出的缺口反击。
如今站在达奎面前的男人,显然正是使用第五种战术。
“引诱我进攻吗?……”达奎默想。“难道他想施出那一招绕道反斩?”达奎了解男人心中所想,不禁对他露出微笑。
男人也从达奎的眼神中,知道他看破自己的想法。
“不错!我要让你瞧瞧这秘招的真正面貌!”
两个剑士已浑然忘却生死荣辱,完全沉醉在握剑对峙时的兴奋喜悦之中。
对真正的武者而言,这种喜悦比性爱还要刺激!
两人表面上并无动作,实际上四条腿正以微细的步履,渐渐拉近彼此的距离。
达奎持剑的右腕略一抖动。
——好!就让你见识西洋剑击天下无匹的刺击!
达奎右足迅疾迈出,全身拉成一条直线,利剑如蜂针般凌厉刺向男人右胸!
——事实上达奎这一剑仍保留了四成力量,以备应付预料中势必反袭而来的那式回斩奇招。
但达奎估计错误了——男人的反应动作比他想像迅捷得多!
男人自达奎眼前消失无踪。
——后方!
达奎完全捉摸不到对手的位置,只是凭着对那式奇招的了解,本能地前冲低首,顺势把长剑向后方低处反削!
达奎感觉一股锐利的急风划过后颈。他顺着前冲的势道远远跃开,方才转身。
男人定立在他前方。
达奎摸摸后颈。皮肉并无损伤,一绺长发却已被对手利刃削断。
而男人长雨衣的袍角,也被达奎的反削割破!
男人垂头瞧瞧衣袍破口,目中闪出怒火。
——火中燃着强烈的争胜雄心!
“我这秘招名为‘帕那喃斯’。”男人说出一个奇怪的字词。“在我们的语言里,那是‘回鸦斩法’的意思。”
“‘回鸦斩’吗……”达奎沉吟,瞧着自己手上那柄复制长剑。
男人扬眉。
“不称手吧?请换剑。”
达奎点点头,抛去长剑。
——他相信眼前的男人绝不会乘机偷袭。
男人果然以剑支地,静静站着。
达奎走到石牢角落的卡洛斯一世盔甲前,把盔甲腰间那柄杀牛宝剑轻轻拔出。
银刃反照出夺目光采。
“好剑。”男人不禁赞叹。
达奎凝视剑锷上的绿宝石。“这柄剑名叫‘童贞圣母的眼泪’。”
宝剑在手,达奎露出一副混合着骄傲与哀愁的表情。
那神情与他在斗牛场上即将要刺杀壮牛时一模一样。
男人瞧见了,脸容顿时肃然。
达奎以沉稳的步伐走回石牢中央,面对男人。
“真正的死斗快要开始了。”达奎着魔般说,语声仍是如音乐般动人。“让我俩其中一人美丽而峻烈地死去吧——在最年轻、旺盛之际撒手尘寰,就如同殉教者萨巴斯津一样……”
男人懔然。眼前的达奎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男人再次摆出那引诱对手的架式。
“又让我先出手吗?”达奎举剑。“这次你会后悔。”
银光急闪。达奎又一次朝男人右胸刺剑。
男人冷笑,准备再次以迅速的身法回避反击。
但达奎比他更快地扭转身体,动作一如曼妙的舞蹈。
“死亡之舞”!
达奎以不同的优美姿势连刺三剑,角度全在意料之外,男人只有闪躲和举剑格架的份儿。
达奎种种快速、巧妙而美丽的旋转移步身法,原是斗牛场上用以闪避狂牛冲击的姿势,如今却连贯为一套密集追击敌人的致命舞蹈!
男人完全无法捉摸达奎如穿花蝴蝶般的身法,只能不断后退回避。
达奎的“舞步”愈来愈急。
“童贞圣母的眼泪”的锋锐银芒,不断从男人身前或两侧划过。男人的雨衣又多了四道破口。
“舞步”一直紧逼男人向后急退的身体。
男人再退三步——背项贴到石壁上!
“舞步”骤然停顿。
男人感到一股不祥之兆。
一束极盛的银光迎面而来!
男人本能地扭头闪避,横向跃出!
男人再度以“回鸦斩法”的身法跃起,但这次却是纯粹的闪躲,不单无力回身反斩,反而要借势往横方滚地而去。
只是相差刹那,“童贞圣母的眼泪”刺进了石壁中达一寸之多!
男人滚到达奎的数公尺外方才站起,右耳鲜血直流,沾到下巴的胡子上。
达奎的身体停顿良久,方把宝剑从石壁拔出,发出一记极度刺耳的刮声。
他转身瞧着男人,露出可惜的表情。
男人摸摸右耳,愤怒地看着手指沾染的鲜血。
他单手举剑朝天,狂暴地吼叫!
“你以为我只有‘回鸦斩法’一式秘招吗?”男人戟方剑指向达奎,盛怒说。
他伸出沾血的另一只手。“你要为这鲜血付出代价!我要教你明白,你们的欧洲剑技是如何不堪一击!”
“哦?”达奎以看着狂怒斗牛的眼神看着他。
男人的神情却蓦然平静下来了。他双手举剑过顶,刃尖直至向上。
“这是你一生最后瞻仰的剑招。”男人合眼,一步一步缓缓后退。
达奎感到奇怪,却并无狙击向前,只是再次举剑摆出“死亡之舞”的优美架式。
男人继续后退。两人的距离已超过二十步。
“这秘招的名堂是‘一心一步’。”男人止步,睁眼。“是我国剑坛的最高剑技之一。”
达奎无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