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康哲夫宁愿再瞧向那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可怜女孩。
女孩肿胀的脸孔没有表情,看来已经完全失却思考的能力。
但她双眼深处的痛恨和悲哀,康哲夫知道自己毕生也不会忘记。
——去吧!
心理上的“自卫机制”在唿喊他。
——干吧!解除她的痛苦!
康哲夫紧握刀子,一步一步走向女孩……
把沾血的刀抛去后,霍勒少校从后拍拍康哲夫肩膀。康哲夫如感触电。
“你现在正式成为我们‘蝎子部队’的一员了。”霍勒向康哲夫展示手臂上的红蝎刺青。
“回军营后,我给你弄一个。”
海洛英的药力已充分散发,康哲夫却仍感到左前臂上那股火辣辣的痛楚。
在重金属摇滚乐音中,凶猛的红蝎子爬到他的皮肤上,永远俯伏在那儿。
三个月里,康哲夫跟随霍勒少校出动了六次。
要剿平这些村落,他们的佣主——当地军阀原本只需出动轰炸机,在上方投一个固体汽油弹便完事。然而为了防止这种“处刑”的丑闻传出而令外国中止援助,他们宁可雇用“蝎子部队”伪装成敌对叛军或是逃兵流匪行事,把自己的丑行推得一干二净。
正是为了伪装保密之故,“蝎子部队”绝不在目标村落内留下任何活口——包括婴儿。
一次又一次的任务,并未令康哲夫的神经麻木,每次他仍是禁不住呕吐。这时霍勒就会站在他身旁扫抚他的背项,以奇怪的眼神瞧着他痛苦的侧脸。
康哲夫知道霍勒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每夜他在营中睡觉都有队员“陪伴”。
康哲夫再一次开始想到自杀。世上已再没有任何理由支持他生存下去。
——妈妈,我到你那儿去,好吗?
自杀念头的种子一旦在心里萌芽,便一发不可收拾地自行生长。
——是时候了。
再五天,就是康哲夫离开母亲,加入佣兵团的三周年。
他决定就在那一天。他掏出那颗早已准备好的子弹,拼命把它擦得发亮。
就在“那一天”的两日前,佣兵团的宪兵部派遣两名人员进入“蝎子部队”那座昏暗军营里,把康哲夫带走。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霍勒少校向康哲夫挥手说。他的表情像是一头没能把眼前的羔羊咽喉咬破的老虎。
四个小时后,宪兵把淋浴洁净的康哲夫推上军用直升机。直升机飞返该国首都机场,康哲夫在宪兵陪同下,转乘民航机直飞巴黎,返回佣兵团总部。
媞莉亚掏出雪白的手帕,抹去康哲夫眼角的泪珠。
“命运是个奇妙的家伙。”康哲夫握着媞莉亚的手。“那个人再迟一点出现,我的人生早已结束了。我也永远遇不上你。”
媞莉亚激动地把嘴唇凑向他的脸。
由于毒瘾发作而浑身颤抖、唇色灰白的康哲夫,勉力把会客室的门打开。
室内那个理平头、穿着笔挺西装的壮年男人,霍然从沙发上站起来。
康哲夫看见男人的脸,激动之下昏厥了,软瘫在地上。
“哲夫,真的是你吗?”高桥龙一郎急步趋前蹲下,把康哲夫的头颈抱起来。“为什么?”
高桥龙一郎来到佣兵团总部,目的是亲身从中挑选成员,组织“高桥重工”企业的私人卫队。大型企业组织私有武装部队,并不是什么特殊事例。美国便曾有一名跨国公司的富豪派遣了企业的突击队,把在中东国家沦为恐怖份子人质的员工救出,一时传为轰动新闻。
高桥正好在佣兵团精锐突击兵员的档案中发现了,七年前他到纽约拜见中国剑术大师顾枫时认识的这个英挺青年的名字。
日本京都市郊,一座古拙的佛寺半隐在丛丛樱树之间。
古寺深处一间阴暗的禅房,日复一日传出凄厉的惨叫声。
“……给我!……嚎……喔……给我……打……针……杀!杀了我!……我……死……死……让我死……”
古寺的住持老和尚盘膝静坐在正堂的不动明王像前,双目轻轻闭上,对惨烈的吼叫充耳不闻,口中念念有词:
假使舆害意,推落大火坑,念彼观音力,火坑变成池。
或漂流巨海,龙鱼诸鬼难,念彼观音力,波浪不能没。
或在须弥峰,为人所推坠,念彼观音力,如日虚空住……
“救我……给我打针!痛……啊……好冷……死……我想死……”
或囚禁枷锁,手足被扭械,念彼观音力,释然得解脱。
咒诅诸毒药,所欲害身者,念彼观音力,还着于本人。
或遇恶罗刹,毒龙诸鬼等,念彼观音力,时悉不敢害。
若恶兽围绕,利牙爪可怖,念彼观音力,疾走无边方……
众生被困厄,无量苦逼身,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
冬去。雪融。春至。樱花盛开。
樱花落尽那一天,禅房的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体重只剩一百二十磅的康哲夫,蹒跚向禅房外迈出第一步。
尽管举步艰辛,他仍毫无向旁人求助之意。密密围绕着胡须的嘴巴紧咬住下唇,专心致志地一步一步走下去。
眼神中重现失却了许久的生存欲望。
走进佛寺正堂时,他已恢复了往常的步履。他凝视在不动明王像前打坐的老和尚。
老和尚背朝康哲夫,眉毛没有抬一抬。
“康先生,恭喜你。”
“大师,代我告诉高桥先生,我已经痊愈了。”康哲夫瞧向庄严威武、单手持剑的不动明王。
“你不当面向他道谢吗?”
“我要先走了……”康哲夫闭目:“到家母的墓前。”
康哲夫转身后,老和尚忽然说:“康先生,肉体的病痛容易克服,心灵的创伤却难复原……人若寻找不到生存于天地间的意义,则不论身体如何健壮,家财如何丰厚,地位如何尊贵,也不过行尸走肉……”
媞莉亚和康哲夫手挽手在草原上漫步。晨光洒遍一身。虽然彻夜未睡,他们却同时感到浑身散发一股对明天充满希望和期待的活力,连步伐也不觉轻松起来。
“整形医生替我把臂弯上的针孔疤痕都消除了。”
康哲夫伸出左臂。
“但我决定一生也不除去这个红蝎刺青。我要让它提醒我地狱的模样,告诉我把握每一刻的生命。可是我总是做不好,许多时候总沉湎在过去的悲哀中……直至我遇到你……”
媞莉亚听得满心欢喜,紧紧挽着康哲夫的手臂,但心头又不禁有点疑惑。“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帮不上忙……我只是静静地听你说过去的事情啊……”
“这已足够了。”康哲夫微笑。“也许你年纪还小,不明白要寻求一位好的聆听者是多么艰难的事啊……”
“我才不小呢!”媞莉亚像小女孩般跃向前面,奔跑开去。“已经二十三岁啦!”
康哲夫笑着追逐过去,却见媞莉亚驻足在小路旁竖立的一块木板前,凝神观看。
“什么事?”康哲夫凑前时,媞莉亚伸手指向前方草坡。
一座面积不大的牧场背靠着小树林而建,四周围起木栅栏,十来头乳牛在栅栏内静静嚼草,几头小牛伏地睡眠。庄园中央的两层高木屋外墙漆上简单的深棕色,烟囱正冒出早餐的炊烟。
“这座牧场要出让呢。”她指指身边的木牌。
“价钱不算贵。”康哲夫搂着媞莉亚,细心阅读求售广告上的字句。
媞莉亚忽然默默无语,凝望康哲夫。
他从她的眼神中,已经了解她的想法。
“让我完成手上的工作,我们便回来这里。”康哲夫说。“好吗?”
媞莉亚蓦然露出悲哀的眼神。
“现在不行吗?”她像哀求般问:“把一切都抛弃,现在就留在这里,不行吗?”
康哲夫像看着淘气的小孩子般。“手头的事情总要做完啊。我不喜欢半途而废……”
媞莉亚打断他:“不!现在!除非你根本不想……”
康哲夫摇摇头。“我想,可是……为什么非要现在不可?究竟有什么东西在催逼着你?告诉我啊……”
“男人总是这样的吗?”媞莉亚回复了梦呓般又带点冷漠的语气。“总是让幸福从身边溜走……”
她奔跑朝着小汽车停泊的方向离去。
康哲夫茫然瞧着她娇小的背影。纯白衬衫在草坡上轻轻飘扬。
他蓦然想起:
——她还没有解释,为什么会到香港去……为什么?这么凑巧?……
他猛力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但那一点点疑惑,还是在心头渐渐扩散开来。
汽车停在马德里市郊一座废弃的仓库外。引擎和车灯随即关掉。
身穿长雨衣的削瘦男人跨出车门。他走向没有一丝灯光的仓库。
仓库内的空气透着霉味。男人藉着窗户透来的月光摸索前进。
走到仓库中央时,男人突然止步,立定,膝盖微屈,双手护在头脸前,腰背拱起,身姿犹如一只欲扑向猎物的野兽。
“很好。”仓库内传出另一名男人的声音。
“警觉没有减弱。证明你没有喝酒。”
声音回荡间显得充盈而粗豪,具有古代堂堂武将般的言谈语气,流露出极度的自信。
瘦削男人把戒备放松了:“你也来了吗?”
“你的‘工具’。”黑暗的一角忽然飞出一柄长棒状物件。
男人把物件单手接过。“喀尔塔,你来干什么?”
“跟你的任务一样。”
“还有另一个目标吗?”男人右手握住长棒的一端,双手拉动,拔出一抹银白光华。
凶厉的剑刃反射着月光。
“我要去找那个中国人。”喀尔塔恨恨地说。
“不行!”男人挥动剑刃。“他是我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亲自找那中国人吧?”男人点点头。
“是为了‘她’?”
喀尔塔在黑暗中无语。
“放心吧!”男人豪笑。“我替你干掉他!”
喀尔塔似乎默想了一会儿。
“好吧。你负责中国人。我去找另一个。‘主公’叫我传令:可以动手了。”
“‘主公’已决定放弃这个中国人吗?太好了。你说另一个,是什么人?”
“一个很好的对手。”喀尔塔兴奋地说:“这人可能领悟出我的秘招‘帕那喃斯’。我不能容许这种事。我要把它收回来。”
他顿一顿,又说:“我有一个要求。”
“……?”
“别斩那中国人的咽喉。”喀尔塔一字一字地说:“不要让他死得太舒服。答应我吗?”
男人无言,以豪迈的手法把剑刃收回鞘内,转身步去。
那记剑锷与剑鞘吞口撞击发出的锵锵之音,兀自在仓库内激烈回响。
这无疑是最有力的回答。
第七章 十世纪幻国
彼德洛·达奎·加比奥的宽袖无领白衬衫渗满了汗水。他微微喘气,把水平指向前方的长剑收回来。
他盘膝坐在巨大的石地牢中央,把长剑横放在地板上,仔细地端详。
达奎不单拥有堪称“欧洲第一”的超群剑技,他制剑的工艺也绝不输于高桥龙一郎。短短一天之内,他已按照自己想法,把康哲夫交给他的这柄复制长剑加以精确地修改。
正如他先前对康哲夫所言,剑刃的弧度加大了;刃身基部与剑柄交接处则加固了一层钢箍,令手臂挥动的力量更充分地传达至刃尖。
石牢四角的火炬光华,映照在横互他面前的银白剑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