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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都别想。”
“你果然是选孔雀的人。”
刚举起脚想踹他时,突然又想到那个心理测验,便停了下来。
“这个刘玮亭是选羊的人。”
“羊?”荣安说,“羊代表什么?”
“爱情。”我说。
“喔。”荣安想了一下,“那这样的女孩一定可以带给人幸福。”
“应该是吧。”
我回到书桌前,在信尾署名:柯子龙。
再加个附注,请她下课后到教室左边一百公尺外第三棵树下,
我会在那里等她。如果她愿意跟我做朋友的话。
我将信反复看了几遍,然后装入信封。
准备用胶水黏上封口时,又把信拿出来再读一次。
“都写了,就寄吧。”荣安说。
我终于把信封缄,在收件人的地址写上:成大统计三。
躺在床上准备入睡时,脑袋里还在胡思乱想。
如果那个心理测验很准的话,那么我应该会更喜欢刘玮亭;
但却会讨厌选孔雀的自己。
而如果她很相信那个心理测验,她会不会因此而不喜欢选孔雀的我?
“荣安。”我睁开眼睛,“你要选哪种动物?”
“狗啊。”荣安回答。
“都跟你说没有狗了!马、牛、羊、老虎、孔雀,你到底要选什么?”
“我要选狗啊。”
“你……”我气得坐起身,再用力躺下,“赶快睡觉!”
把信寄出后,连续几天的夜里都会作梦。
有时是像牵着白雪公主走过青青草原的梦;有时则是像聊斋里的怪谭。
我也开始想象刘玮亭收到信后的心情,她会高兴?还是觉得无聊?
她会不会优雅地撕破信然后不屑地丢进垃圾桶?
或是广邀亲朋好友来欣赏她的战利品?
3
终于又到了礼拜二,我这次因为心虚所以坐在离刘玮亭比较远的地方。
虽然紧张,但我仍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发现她跟平常没什么不同。
照理说如果她收到我的信,便知道在这间教室里有某个人喜欢她、
而且下课后会等她,那她为什么还能这么自然呢?
下课钟响后,我先警告荣安不准躲在暗处看我的热闹,
然后飞奔至教室左边一百公尺外第三棵树下,背对教室门口。
用了约两分钟的时间让自己平静不紧张,再缓缓转身面对教室。
可能是心理作用,我觉得经过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很怪异。
突然后悔自己太冲动,不应该寄出那封情书。
大概离我50公尺处,有个女孩似乎正朝我走来。
当距离缩短为30公尺时,我才看清楚她是坐在刘玮亭隔壁的女孩。
她越朝我走近,我心里越纳闷:怎么会是她呢?
但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只剩10公尺时,我开始慌了。
彷佛看到一只老虎正朝我走过来,但我前面却没有铁笼子。
“我是刘玮亭。”她走到我面前两步后站定,“你是写信给我的人?”
“啊?”我舌头打结了,“这……这……”
“是或不是。”
“这很难解释。”
“到底是或不是。”她说,“如果很难回答,就点头或摇头。”
我不知道该点头或摇头,因为我是写给刘玮亭没错,但不是写给她啊。
她看我一直没反应,便从书包拿出一封信,说:“这是你写的?”
我看了看,便点头说:“是。”
她打量我一会后,说:“我们走走吧。”
说完后,她便转身向前走。我迟疑一下,跟在她身后。
以散步的角度而言,她走路的速度算快,而且目光总是直视前方。
她没再说话,自顾自地往前走,我则默默的跟在她身后机械地走。
我越走心里越纳闷:为什么她会收到信?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她突然打破沉默。
“啊?”我吓了一跳,随即恢复正常,说:“朋友告诉我的。”
我心里闪过一丝杀意,死荣安,你完了。
“他认识我?”
“不。他……”我想了一会,编了一个理由,“他认识你朋友。”
“原来如此。”
“柯子龙不是你的本名吧?”
“嗯。我叫蔡智渊。”
“智渊?”她点点头,“这名字不错,知识渊博的意思。”
“谢谢。”
“为什么化名子龙?”
“我高中时用子龙这个名字投过稿,有被录取。”
“是诗?散文?还是小说?”
“都不是。我投的是笑话。”
“哦?”她停下脚步,“说来听听。”
“小明心情很差,小华就告诉他: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兵来将挡。
小明却说:可是“兵”不是能吃“将”吗?“
我也停下脚步,看她都没反应,便说:“我说完了。”
“嗯。”
“玩暗棋时,兵会吃将。”
“我知道。”
“所以我觉得这可以算是笑话。”
“大概吧。”她继续向前走,“你不用自责,笑话不好笑是正常的。”
“我……”
“一起吃个饭吧。”她又停下脚步。
我抬头一看,已走到学校的自助餐厅,便点点头。
进了餐厅,她在前我在后,各自拿餐盘选自己的菜。
结帐时,她从书包里拿出皮夹,我抢着说:“我请你。”
“不用了。各付各的。”
她付了钱,我也没坚持。
我们选了位置面对面坐下,她说:“你不像是选孔雀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选孔雀?”
“上星期你站起来回答教授问题时,全班都知道了。”
“喔。”我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心理测验可能不准吧。”
“也许吧。”她拿筷子拨了拨餐盘的菜,“虽然很多人把心理测验当做
游戏,但心理测验还是有心理学基础并经过统计分析的。“
“是吗?”
“相信我,我是学统计的。”
“那你为什么选老虎?”
她先是一楞,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果然很注意我。”
我苦笑一下,心里想:我注意的是坐在你旁边,笑容很甜的女孩子。
“我选老虎是因为牠最能保护我,是我可以信赖的动物。”
“嗯。”
“你为什么选孔雀?”
“呃……”
我一直没追究我选孔雀的理由,当教授在黑板写下那五种动物时,
我的脑海里一一浮现这五种动物的外表和神情,然后便选了孔雀。
但绝不是因为孔雀漂亮而选牠,事实上我认为老虎漂亮多了。
那么我为什么要选孔雀呢?
“不用多想了。很多选择是没有理由的。”
她看我一直没回答,便帮我下了结论。
离开餐厅后,她说她的脚踏车还停在教室外面,我便陪她再走回去。
已经是入夜时分,路灯都亮了,但一路上我们几乎不交谈。
校园内没什么学生在走动,更彰显我们之间的沉默。
这种沉默的气氛,足以令人窒息。
“你为什么愿意出来见我?”
我说完后,如释重负,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其实我的同学们都叫我别理你,或是躲起来看你会等到什么时候。”
“她们……”
“你放心。她们只知道有人写信给我,但我没把信给任何人看。”
“嗯。”
“我想你一定很用心写这封信,而且也鼓起很大的勇气。”她说,
“如果我不响应或是躲起来测试你的诚意,你的自尊心一定会受创。”
“谢谢你。”
“不客气。”她微微一笑,“我认为自尊最重要,绝不允许受到伤害。
所以那个心理测验对我而言,是非常准的。“
她牵着脚踏车往前走,并没有骑上去的意思。我便继续在后跟着。
刚刚她笑了一下,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
她的笑容不算甜,似乎只是拉开嘴角做出笑的表情,不过笑容很诚恳。
“我们现在可以算是朋友了,以后别太见外。”
她停下脚步,等我跟她并肩后,再继续走。
“我的宿舍到了。”她说,“那就,再见吧。”
“嗯,再见。”
她骑上脚踏车,车轮大概只滚了三圈,我便听到煞车声。她回头说:
“我有个疑问:我的笑容真的很甜吗?”
“嗯?”
“你在信上说的。”
“这个嘛……”我不想说谎,但又不能告诉她实情,神情很狼狈。
“同学们都说我很少笑,因此看起来凶凶的。”她又露出笑容,
“如果你觉得我的笑容很甜的话,那我以后尽量多笑了。”
“那……那很好啊。”我有些心虚。
刘玮亭的背影消失后,我心里百感交集,转身慢慢走回去。
虽然她看起来确实有点凶,但相处的感觉还不错,也觉得她是好人。
可是……可是那封情书的收件人不是她,而是笑容很甜的女孩啊!
一想到这,心里便有气,突然精神一振,快步跑了起来。
直接跑回寝室。
4
我回到寝室,关上门,并且锁上。荣安冲着我一直傻笑。
走到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他面前,先敲了他一记:“她不是她啦!”
“你说什么?”荣安揉着头说。
“我喜欢的女孩子不是刘玮亭!”
“可是我明明听到有人叫她刘玮亭啊!”
“你确定你没听错?”
“我本来很有把握没听错,但经你这么一说,我不确定了。”
“可恶!”我掐着他脖子,“你把我害惨了!”
“等等。”荣安挣脱我的魔爪,“这么说的话,虽然可能是我听错,但
还真的有刘玮亭这个人。“
“那又如何?”
“你不觉得这很神奇吗?”
“神奇个屁!”
“这样我算不算是你的爱神邱比特?”
“邱你的头!”
我又想掐他脖子时,他迅速溜到门边,打开门跑掉了。
我熄灭所有光亮,躺在床上回想今天跟刘玮亭相处的点滴。
该不该告诉她实情?如果告诉她实话,她的自尊会不会受伤?
她是那么为我设想,我如果伤害了她岂不是天理难容?
虽然她很不错,但我喜欢的人是笑容很甜的女孩啊!
突然想到一句成语:骑虎难下,倒真的满适合形容我现在的处境。
而且巧合的是,刘玮亭刚好是选老虎的人。
反复思考了几天,只得到一个结论:绝不能告诉刘玮亭实情。
而且那封情书毕竟写得很诚恳,所以我也不能跟她见一次面后就装死。
那么,就试着跟她交往看看吧。
依我平时的水平,也许她过阵子就不会想理我;
万一她觉得我不错,也许……嗯……也许……
总之,顺其自然吧。
到了礼拜二的上课时间,虽然紧张依旧,但我还是坐回老位置。
刘玮亭仍然跟笑容很甜的女孩坐在一块。
以往我总是专注看着笑容很甜的女孩的背影,现在却不知道该看谁?
我也无法分辨看谁的时间比较多,因为我几乎是同时看着两个人。
下课钟响了,瞥见她们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我突然一阵慌张,
左手拿起桌上的书,右手提着书包,头也不回冲出教室。
我直接跑到教室左边一百公尺外第三棵树下,然后喘口气。
等呼吸回复正常后,看到自己站在这棵敏感的树下。
正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