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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矜-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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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果夫这才突然松手,冷着脸一言不发。
  何洛辉却抬起手背抹了抹嘴唇,笑道:“妈的,你小子的吻技真不是盖的!差点透不过气来。”
  见她面露调笑,程果夫恨恨的瞪了她一眼:“你到底是不是女的?说话这么粗俗,从小到大一点都没变。”
  “不生气了?”何洛辉的眼睛笑的弯弯的,几乎眯成了一条缝,“说真的,同哥们儿接吻我还真不习惯,好在你没有口臭,”见程果夫一脸要发作的样子,嗤了一声道:“你别一脸被吃豆腐的样子,怎么说吃亏的都是我。要不是为了陪你演这出戏,谁希罕了!”
  程果夫说不过她,只好无奈的叹口气:“别玩了,说正事。”说着目光如箭,一瞬不瞬的射向她:“你到知道些什么?”
  “别这么凶嘛!”她虽然爱玩闹,这时也收起玩笑的表情来,整个人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散发出一种精明老练的深沉气质来,“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程果夫今日里第一次微露笑意——这才是何二公子的真实面目:
  他们都是在权谋之术的熏陶下长大,谎言与背叛、阴谋与诡计,争权与夺利——诸般尔虞我诈笑里藏刀过河拆桥……三十六计早已不新鲜了;就算是杀人也是司空见惯的,无论是见血的、亦或是不见血的,都不能让他们眨一下眼睛。从这一点来说,白静媛是个异数,倒有些格格不入的很。
  这一日的晚报,是几个月来销量最好的一天。大报小报的头版头条,都是程家悔婚、金陵三少中的其二不日即将联姻的消息。谴责声有之,赞美声有之,还有政治嗅觉敏锐的,揣测白家的势力是不是会就此削弱,财政部长的宝座会不会易主,如此种种,不堪赘述。
  白静媛冲出程府大门之后,对面的一座不起眼的矮平房里,一人掏出了对讲机:“报告局座,小姐今天一直同程先生在一起,是,白小姐刚才来过了,是……好像受了打击又走了……”
  夜晚华灯初上。
  一家夜总会前,桃红柳绿的霓虹灯闪烁,萨克斯风的低靡旋律隐隐渗出来,在习习夜风中盘旋回转。
  便有俊男玉女,鱼贯而入。
  一辆黄包车停在门口,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下了车,穿着白底黑花的素净洋装,帽沿垂下半长的黑色纱镂,看不清她的面容。
  “三小姐一直在街上游魂一样的闲晃,到了凤凰歌舞厅门口就进去了。我刚要跟进去,可是没钱买门票,那个臭印度阿三,死活不让我进去……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静媛也不小了,由得她去。如果她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就不配做我的女儿。”
  有时候她真不明白:到底是他们这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心肠太硬,还是她自己心肠太软。夜总会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她委实放心不下。
  子矜走进凤凰歌舞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对对华服美衣的男男女女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空气中浮动着浓郁的香水脂粉味,还有洋酒的冽香扑来,好像是有人泼翻了酒。
  她皱了皱眉头,四下里一扫,透过面纱看到白静媛坐在雅座阴暗的角落里,仰着脖子一个劲儿的灌酒。左右几个形容猥锁流里流气的男子,正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她。
  子矜心中一凛,侧目四望,有一个年纪轻轻的侍应生正好走过来,看上去挺机灵的,于是抬手招他过来道:“你去白公馆找府里的大少爷,就说她妹妹有事——快去快回!”说着塞给他一个大洋,自己压了压帽子,朝着白静媛走去。
  那几个人见有人过来,挤眉弄眼的吹了一声口哨。
  子矜甩手夺下她手里的酒瓶:“别喝了!快跟我回家。”
  白静媛显然已经喝醉了,圆圆的眼睛里朦朦胧胧的,倒还认得出来人,嘻笑着去抢子矜手里的瓶子:“我不回家!我要喝酒!”
  子矜看着她痛苦痴狂的样子,心中一痛,柔声劝道:“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这里乌烟瘴气的,哪里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待的地方!”
  白静媛却好像没听清她的话似的,扭着身子继续和她抢酒瓶。
  子矜正要打算再劝,偏偏好死不死的这会儿台上的歌女唱起《卡门》来: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
  男人不过是一件消谴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
  声音低沉沙哑,却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楚颓废。
  白静媛突然噗哧一笑:“是啊,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男人!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来,你来,我们一起喝!”说着她大力一扯,子矜站立不稳,被她拉着跌进了沙发里。那磁性的歌声断断续续的飘进两人的耳朵——
  “什么叫情什么叫意,
  还不是大家自已骗自已;
  什么叫痴什么叫迷;
  简直男的女的在做戏。“
  白静媛听了咯咯直笑:“在做戏?哈哈,原来都是在做戏……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发誓……为什么……”笑到后来,却是泣不成声。哭着哭着竟好像睡着了。
  子矜看她的样子醉的厉害,站都站不起来了。眼角的余光瞥到那几个人已经蠢蠢欲动,心中急躁,想了想只得叫了一个侍者过来:“帮我扶这位小姐到门口。”言毕掏出钱包结帐。
  她和侍者一人掺着白静媛的一只胳膊,踉踉跄跄的要走,那几个小阿飞就团团围了上来:“两位妹妹,别着急走呀,来来来,哥哥陪你们一起喝!”一边毛手毛脚的来拉人。那侍者待要阻止,其中一人掏出一把匕首晃了晃:“识相的就给老子滚一边去!”子矜手上一沉,险些扶不住白静媛。她们身处阴暗角,台上又换了喧闹的乐器,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子矜心中怒极,一边护着白静媛后退,一边背着手缓缓去够那个玻璃酒瓶子。
  这时其中一个痞子嘻嘻的涎着脸凑上来:“小美人,干吗遮着脸?给大爷瞧瞧……”说着就想来揭子矜的面纱,还没够到就闷哼一声,被人一脚踹翻在地,痛的直打滚。
  只见一人身穿黑色便服,却是面色阴沉、不怒自威。其他几人被他的气势懵了一懵,一使眼色一起围了上去。
  子矜抱着静媛退到一旁,只见那人三下五除二,横勾竖踢,就把那几个混混打的瘫倒在地,不住哀嚎求饶。
  打斗声早已惊动了大堂经理,他带着几个保安赶过来,原待发作,见了那个黑衣人,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低头哈腰道:“您怎么来了?鄙处没有好好招待,还请原谅,原谅……”
  那人也不搭理他,扫了一眼地上几人,那经理慌忙招呼手下:“来人哪,把这几个小赤佬架到局子里去!有他们好果子吃的……”说着又转过头来,谄笑道:“不好意思,扰了您的雅兴,请多多包涵!”他还以为子矜和那人相熟,又忙着献殷勤:“这位是您朋友?您真是好眼光,好眼光……”那人不耐烦的打断他,口气却很生硬:“这两位小姐受了惊吓,还不叫车送她们回去?”
  子矜蹙了蹙眉头,她早已认出这人是数月前市集上遇到的人,她虽然不知此人是何来头,但看经理卑躬屈膝的样子,只怕来头着实不小,她们还是躲着点为好,因开口婉拒道:“不必了,我们自己叫车就好。这位先生,多谢你出手相助,告辞了。”
  “那怎么可以?两位弱质纤纤,如果路上又遇到了歹徒怎么办?还是我送两位回去的好。”虽是商量的口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那经理见状早已识趣的退开。子矜心下不快,正想着怎么脱身,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传来:“原来你们在这里!倒叫我好找。”未见其人,便先闻三分笑。
  子矜见白致立终于来了,此时方松了一口气,薄嗔道:“你怎么才来?静媛喝醉了,快带她回去……”白致立也不说话,眼峰所及触到那黑衣人,微微眯缝起眼睛:“这位是?”
  子矜只得开口介绍道:“适才有人闹事,多亏了这位先生解围。”
  “哦?”他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劳驾,借过。”说着也不道谢,就要从那人身边擦过,摆明了是不给他面子。那人脸色一沉,伸手阻拦:“慢着!”白致立身形一顿,笑道:“不知还有何贵干?”那人似也察觉失态,缓和了脸色道:“在下对这位小姐仰慕已久,冒昧请问是哪位府上的千金?”
  子矜闻言尴尬不已,正恼此人冒失无礼,却听得白致立嗤的一笑:“日本人就是日本人,一点常识都没有。”话语里的鄙夷之意,傻子都听得出来。
  那人面色铁青,眼中的残佞之意大盛,千钧一发之际,门口一个低哑却妩媚的声音响起:“这位不是大名鼎鼎的黑木少佐吗?您怎么有空来这里?”她的声音沙沙的,好像是雨点打在挺括的衣料上,一点清冷、一点残。她的眼影极深,妆容艳丽,虽然透着难以掩饰的风尘气息,然而那丝丝颓靡在荧荧灯光的流转下,有着异样媚惑的力量。火红的长手套,臂上挽着一人——其形容沉着,凛然清洁,仿佛有冰雪的气息从他身上一层一层蔓延开来,压过了场内浮动的燥热。
  白静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扑到那人怀里呜咽不已:“二哥!你怎么才回来?妈妈不在了……她不要我了,谁都不要我了……”
  白致远抚了抚她柔软的卷发,眼中露出罕见的怜爱之色来:“别哭了,我回来了,就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
  王榭堂前
  “你醒了?觉得怎样?”
  “发生什么事了?唉哟,头好痛……”白静媛扶着脑袋坐起来,一脸呆呆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晚自己好像喝了很多酒,至于后来发生的事,却是记不清了。
  子矜怕又刺激到她,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昨晚幸得有那位许曼丽小姐打圆场,原来那个日本人大有来头,竟是日本海军司令盐泽幸一的义子,关东军特种部队少参谋长黑木阪田。一想到那人狼一样森森的眼睛,子衿就觉得不舒服。所幸他后来似乎猜到了她的身份,倒没有再语出唐突。那位许小姐却是近两年正当红的交际花,子矜也曾听几位名媛太太提起过,无不咬牙切齿的——大抵对于这一类风尘女子,正经女人都是要骂一声狐狸精的,仿佛不表示一下不屑之意,就不能凸现自己的俯视的角度;然而心里面,未尝没有几分好奇羡慕的意思,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启齿罢了。而那些女子因为受尽了冷眼和屈辱,总是以高傲的姿态来掩饰内心深处的自卑,她们明知道那些太太小姐看不起自己,也就存了报复的心思,更加烟视媚行,颠倒众生。然而那位许小姐却不同,在她身上,因为一切与己无关的淡漠,别人都觉得她眼高于顶,而没有察觉到那是一种倦怠到了极致的无所谓。她与白致远很熟捻的样子,似乎是相识已久了……
  却只见白静媛表情突的一凝,微微泛了白,显然是昨天的记忆已涌回脑海。她一掀被子就要下床:“二哥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他不在家。昨晚你拉着他不放,他陪了你一宿,天亮了才走的。”
  “哦。”她又恹恹的坐回床上,像婴孩一样抱住膝盖、不发一言。
  子矜摸了摸她的头发,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言辞才好,寻思了一瞬还是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我也不会说什么大道理来劝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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