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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又说,“关键是李家那头,之前和他家的管事有些交情。后日李茂才出门不在家,我先去管事那儿探探口风,看看这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听他这般镇定地说来,子矜心中又燃起了一点希望,抬头感激地看向他。
此刻她的眼睛红通通的,隐隐泛着水汽,笼烟带雾的煞是楚楚动人,心中一动,叹道:“说到底这事我也有责任,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得罪李家……”
“这怎么能怪你呢?是那李茂才太阴狠,被我爹拒之门外后面上无光,变着法儿要治我们于死地呢。”她忿然,“对了,我听说姓李的和黑帮也有不少瓜葛,你若去了,可千万要小心才是。”
修文微微一笑,宽慰她:“你放心,他家的管事还讲几分道理,况且青天白日的,他们也不敢怎样。”
“虽如此,你还是万事小心的好,谁知道那些人会使出什么绊子来。”
她想到李茂才那阴沉毒辣的目光,不由得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时值初夏,满山遍野的新绿,一昧的葱笼。
母亲的坟前还开着星星点点白色的小花。
父亲常来看她,每次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母亲去的早,印象中只记得她那温婉娴淑的样子,虽然不常笑,但是嘴角眉梢都是柔和的,温柔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母亲去世的时候,不知为何竟然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父亲说是她不爱拍照的缘故。
每每怀念她的时候,子矜就能看到父亲摩挲着当年母亲戴的碧玉镯子,唏嘘不已。
“妈,我和修文来看你了,”子矜摆上一束雪白的栀子花,“这次父亲遭了难,你要佑他平安才好。”
下山的时候,一轮晕红晕红的太阳斜斜坠在山路的尽头。
远处烟树迷离,望去青溶溶的一片,早有一撇月影儿梗在天的另一头。
两个人的影子,就像是金箔银纸剪出的贴纸,长长窄窄的贴在路上,虽然依偎在一起,仍是单薄了些。
第二日子矜在家候着消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仍不见修文过来。终是耐不住出门,刚走出小巷,迎面火急火撩地跑来修文的朋友文清,“子矜,不好了出事了!――修文从李家出来,路上被人毒打一顿,又绑走了!现下也不知是死是活……”她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李家门前。
“苏小姐,我们家老爷恭候多时了。”只见门房一脸谄媚的笑。
李茂才靠在客厅富丽堂皇的沙发上,眼见苏子矜走进门,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一日子矜虽然只着了一身布裙,仍是掩不住骨子里的清丽脱俗。她一举手一投足,俱是风姿婉约,又岂是他那几房只会争风吃醋的姨太太比得上的。
李茂才坐到今日的位子,手段毒辣自是不必说,还凭着一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
自从那日在路上惊鸿一瞥之后,就使劲了手段想得到苏子矜。
他生平最嫉那些名门世家,最恨人提“暴发户”三个字。虽然大字不识,却附庸风雅的很,家里充斥着明清字画和玉器古玩,这次自是觉得娶个女学生也不失为一件雅事。
“苏小姐今日光临,鄙舍真是蓬荜生辉啊哈哈……”突然瞥见了后脚跟进的文清,笑声戛然而止,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原来文先生也来了,请坐,请坐。”
“两位前来找李某,不知有何贵干?”
“您老又何必兜圈子呢?你我都心知肚明,还请高抬贵手,放了苏伯父和楚修文。”文清不卑不亢地说道。
“文先生真是快人快语。好!我就喜欢这样的爽快人!”李茂才一拍大腿,“欠债的事好商量——钱财乃身外之物嘛;至于楚先生嘛,听说是被青龙帮掳去了。这事可不好办,不知他怎么得罪了人家,只怕在下无能为力啊……”
听得他这样打哈哈,两人俱是怒火中烧,却又不能撕破脸。
“李老板,您就直说吧,要什么条件才肯放人?”虽然早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子矜还是硬着头皮问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是这样没耐心。”李茂才假惺惺地叹了口气,“这样吧,其实我也不愿强人所难,项链虽然值钱,但是换成是自己人,就不用算帐了嘛!至于楚修文那小子,”他狞笑一下了,“也不是救不出来,道上的朋友总算还卖我几分面子。就看苏小姐愿不愿意了?”
子矜心里恨不得把对面这个糟老头千刀万剐,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李老,可否容我考虑一下,这样的大事,总要和父母商榷一下。”
“这个好商量,我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苏小姐,我很中意九这个数。算命的说过我今年必有一劫,遇九才能九九归一,逢凶化吉啊,”他又得意地一笑,“还有,我那些弟兄没什么耐心,苏小姐,时间不多,要抓紧呵。”
子矜从牢房里出来,心里又是苦楚又是矛盾。
父亲的精神倒也还好,只是头发又白了许多,想是忧思过度所致。
子矜强打起精神,劝慰了一番,只说是已找到了筹钱的法子,不日即可救他出来。
“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这么一大笔款子,真是难为你了,”父亲很是内疚,忽然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探究地看着子矜,“这次必是姓李的耍手段,子衿,他没有为难你吧?”
“那倒没有。他就是想讹诈我们一笔。他家管事说上次驳了他家老爷的面子,这次要杀鸡给猴看。真是一帮不讲理的强盗!”无奈之下,她只得扯了个慌。
“唉,如果真是这样,反倒好了。爸担心的是你,你可千万不能做出什么委屈自己的事情!爸出不去不要紧,大不了还有一死呢,我也活了五十岁了,活得够长了,早点去见你妈也好……你这孩子,好好的哭它作什么?”
她原来真是天真,想着把房子卖了、把铺子顶出去,东拼西凑地或许还能还清这笔债。
如今竟是走投无路,山穷水尽。
然而父亲和修文还等着她去救。父亲是宁愿自己死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嫁给那种人的,可是自己又怎么忍心让父亲受难;还有修文,那样温润如玉的修文……这辈子,他们终究是情深缘浅,她既不忍看他无辜丧命,便只有牺牲了自己的下半辈子。
所谓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莫过于此。
子矜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荡,脑子里空荡荡的,只觉天地之大,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暮色渐渐四合。
街口的路灯突然亮了,她茫茫然地抬头,“吱――”地一声急刹车,子矜被撞倒在地。
司机急忙跑上前来:“小姐,你没事吧?”说着便来扶她。
子矜挣扎着想爬起来,脚腕处却是火辣辣的疼,又跌倒在地。
车上又下来一人,沉稳的声音:“阿来,赶紧送这位小姐去医院。”
医院,病房内。
“大夫说韧带受了伤,不过不碍事,小心休养就没事了。真是对不住,让你受了惊吓,医药费我会负责……”眼前的男子,西装革履,外罩一件青莲色薄呢长风衣,形容清癯,爽朗清举,年纪却是不轻,看上去在四十左右。
“这点小伤不碍事,是我自己没留神,您太客气了。”见他这样有礼,子矜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这样……”他沉吟道,“你家住哪儿?我让司机开车送你回去。”
“薛家巷十八号。”
他微微一愣,“你父亲可是开珠宝店的?”
子矜也是一愣,“正是,家父苏伯年。莫非先生认识?”
“令尊的事,在下也有所耳闻,可能你还不知道――那所宅子,今日已被大通银行收了去抵债了。”
子矜闻言,脚下一个不稳。
他连忙扶住她坐下,瞄了瞄她的脸色,有些歉然:“实不相瞒,在下正是大通银行的行长。”
原来父亲这次进货前已是局促见肘,用房子作抵押才向银行贷了一大笔资金,如今出了事,期限一过,自是被收了房子。
在白舜华的循循善诱下,子矜断断续续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也是你们时运不济,惹上了这个小人。”白舜华皱了皱眉,点燃一支烟,沉思起来。
子矜有些局促地坐在一旁,她万万没想到,撞到她的竟是赫赫有名的白公馆的主人。
柳暗花明
当时南京城里并存四大家族。
有民谣称“慕容有权,何家富贵;程家三世,代代翘楚;若论家世,首当白家。”
又称慕容天下何家党,程氏兄妹白家财。
白家祖上都是读书人,历代从仕,出过不少翰林探花之流。
及至白舜华祖父这一代,看透了清王朝的没落腐败,才弃官从商。那白老太爷也是个传奇人物,曾亲自带船队远赴南洋,建立起庞大的家业后,又协助左宗棠曾国藩筹办洋务,从军火到民用工业,无所不及,在为国计民生出力之外,也为白家在朝在野建立起了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彼时年年战乱,白家在工商界的龙头地位却始终屹立不倒。到了民国,经白舜华之手,家族事业进一步扩大。江浙一带十之八九的纺织业、船运业都离不开白家的相与;又因掌控着几家军工厂,政府也要卖他们三分面子。
这几年来,白舜华把祖传家业都交给两个儿子打理,自己看好了金融这块新兴产业,借助政府的力量创建了民办大通银行,和花旗银行等洋行抗衡。
“这事既扯上了黑帮,就不能硬着来。”
良久,白舜华掐灭了手中的烟蒂,“李茂才如今越来越嚣张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是像出道时那样飞扬跋扈,真是无可救药——是该有个人煞煞他的锐气了。”
子矜听他口气,似是有出手相救的意思,原本麻木绝望的心脏仿佛又重新跳动起来,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白舜华瞥了她一眼,不由得微微一笑。此刻子矜身上的校服有些皱巴巴的,头发不甚整齐,但是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有神,透着三分警慎七分希冀向他望来,倒是让他想起了某个人。
他略一沉吟道:“救人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只一件――他对你贼心不死,只怕是后患无穷。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子矜一听,心中刚刚燃起的小小火焰又熄灭了。
白舜华盯着子矜看了半响,似乎很是犹豫不决。子矜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忍不住脱口道:“白先生,您要是想到什么法子,但说无妨。”
“那我就直说吧,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变得比他还强,他就不敢怎么样了。”他又顿了顿,“倘若你想找个靠山,我愿意帮你。”
子矜一愣:“您是说……”
“是。你可愿意嫁给我?”
子矜顿时怔在那里。
“你别误会,我不会乘人之危,绝对不会勉强你。”语气诚恳。
子矜朝他面上瞧去,白舜华的眼睛像两道深渊,幽幽的望不见底,但仔细一看,里面又只有一片坦坦荡荡。他也大方看着她,并无丝毫猥亵狡诈的作态。
“我知道您不是那样的人,可是……难道真的、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事情来得太过突兀,子矜毕竟涉世未深,连日来发生的事情使她如同身陷泥沼,不能自拔。
“我也不想扮什么正人君子,实话告诉你,我也有私心。倘若我说――我是真的想娶你呢?”他微微一笑,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尴尬之处。
电石火光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