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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谁也改变不了部里的决定,愤怒是白愤怒,愤怒也没有用,于是树倒猢狲散,以前的各种联盟顷刻间土崩瓦解,谁也不再顾谁,开始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各人四处活动自己的。老袁主要是跑那个关键单位。关键单位那位局长,看到这个部真这么处理老袁,而调查组又没调查出老袁什么问题,也就是“五粮液”和轻微的以权谋私,也吃了一惊,觉得有些不安,对老袁有些同情,这次没有与老袁开玩笑,而是郑重地答应,要帮老袁与这个部管人事的部长交涉交涉。但交涉是需要时间的,何况一碗水已经泼出去,局长已经给你免了,新局长已经宣布了,再收回来是不可能的;老袁一方面抗拒部决定,不到新单位去上任,一方面只好耐心地等待,看关键单位与部里交涉的情况。只是这等待有些窝囊,事情有些龌龊,干了一辈子革命,过去都挺顺,临到头落个这样下场,也羞于见人,于是只好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来。常务副局长老张看到部里的决定,马上跳起脚大骂,上次调查组来调查,是调查老袁,并不是调查我老张,怎么处理老袁,把我老张也挂上了?不错,是有个打字员反戈一击,污蔑我有作风问题,但那也就是按按肩膀,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东西;按过小姑娘肩膀的中国人有几亿,你都处理了吗?怎么到头来把我给整掉了?就骂部里部长们糊涂,任人唯亲,为了任命自己的亲信,不择手段等。但骂了半天也不顶用,到家里老婆倒高兴,有些牵灾乐祸:看你老不正经,爱与小姑娘接肩膀,终于被组织发现,把你给处理了吧?过去老张一直怕老婆,现在也禁不住掴了老婆一巴掌。老婆马上扑上来,说你流氓流氓,到家了!扑上去抓了老张一把。老张的脸上,立刻有一道鲜红的指痕。与老婆闹过,老张也觉得光生气没有用,也得出去活动活动,于是不顾脸上有指痛,贴上一块膏药,也坐车出去活动。他一方面跑部里,找那个一起钓鱼的小秘书;一方面跑过去的朋友秃头的公司,想活动到那个公司任个副总经理。这时老张又生了气,部里把自己常务副局长免了还不算,还故意做出没地方安排的架势,让等待分配,还不是故意给人难堪?你难堪也罢,不难堪也罢,我去别的地方活动,如活动成,你部里就是给我找到了工作,我也坚决不去,要去外单位,这次我长长志气,就是拉棍要饭,我隔过这个门;同时也是做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架势给你们看看。于是加紧去找秃头。谁知秃头这个人原来也不够朋友,过去说得好好的,说什么时候来,他什么时候给个副总经理;现在真到了危难时刻,求到他头上,他竟避而不见。一开始是弄个女秘书搪塞,后来连女秘书也不见了;后来再联系,他的办公室干脆回答他秃头到深圳出差去了;问什么时候回来,那边竟说“说不好”!这个王八蛋,老张当时肺都要气炸了。怎么世界上到处是白眼狼。过去你公司刚开办时,几次搞物资,求到我老张头上,我是什么态度?或多或少,都是尽自己的能力办,没让你秃头空手回过;现在我到危难时刻,求你一次,你竟看着我呆在悬崖上而不伸一根绳子。老秃的为人,实在令人愤怒,最后还是老王将这愤怒给老张排解开了。老王次弄得不错,留任副局长。过去他因与老袁不对,一直担心自己会被变动;一次误听消息,还气病住了医院。他与老张过去是同盟,但在前一段乱糟糟大家各自活动时,他对老张有些意见,怪他活动时不带上自己,自己住院老张也不去看。过去他认为老张会活动,这次肯定留住;自己不会活动,肯定被撮走,没想到到头来老张倒霉,自己倒落了个合适。于是病立刻好了,感到浑身有劲,心情也开朗了,胸怀也开阔了。于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对过去的事不再计较;现在看到老张倒霉,倒没有用老张过去对自己的态度去对待老张,毕竟以前是多年的同盟,于是在一天下午坐车到老张家里去看他。本来老张前一段活动没带老王,人家病了没去看人家,心里一直对老王有愧,现在见老王既往不咎,主动来看他,心里也有些感动,何况自己是落难之时。但正因为是落难之时,看见老王春风得意的样子,两相对比,他心里也有些别扭。于是对老王不热情,也不冷淡,温开水一杯。不过老王理解老张的心情,仍谈这个谈那个。见老王这样风度,老张才真正感动,过去老王是智多星,于是老张便将自己的尴尬处境与秃头对自己的对待愤愤不平讲了出来,让老王替他排解,老王果真替他排解。劝老张不要生气。老张说:“怎么不要生气,我过去怎么待他,他现在怎么待我?前一个月还说得好好的,要我去当副总经理,怎么一转眼说话就不算数了?”
老王一笑:“这你还不明白?我倒觉得秃头处理很恰当。前一个月你是什么?是国家机关的一个常务副局长,你对秃头有用,所以他说要;现在呢?你不是局长了,是一个待分配的社会闲人,对秃头没用了,人家还理你干什么?你要想让秃头要你,你有能耐再去另一个局当局长,秃头对你的态度,肯定会再马上转变!”
老张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道理弯在哪里。到底老王是“智多星”;能看透世界。不过这让老张更加难堪。老王又说:“你现在唯一的出路,是找部里×副部长的小秘书。你不是与他关系不错,过去常在一起钓鱼?抓住他,也许还有点希望。”
到了这时候,老张也顾不上再要面子,于是听老王的话,点了点头。从此以后,老张果然真放弃秃头,开始去攻小秘书。
老方、老赵、老刘、老丰等人,这次是全退,也都愤愤不平。用老刘的话说,是革命已经成功了?说退就让我们退了?一张纸打上几个字就决定我们命运了?老方是大炮,哪里会受这个窝囊气?以前他当副局长时,一些老处长往下退,老方代表党组织找他谈话,个别老处长思想不通,老方还训过他们。现在轮到老方自己,老方也像个别老处长一样想不通。过去他将炮口对准老袁,现在老袁也与他们同样命运,于是这炮就没了目标;何况这决定是部里直接搞的,让他直接去找部长们骂娘,他还没这个胆量。于是只好用另外一种形式表示愤怒:虽然退了,仍不在家呆着,仍每天气呼呼坐车来上班,仍在二楼占着一间局长办公室,故意不腾出去。一次倒是跟给他开车的司机吵了起来,为了出车早晚,两人在办公楼前跺着脚骂。有人便说老方这样也不好,临到头显出无赖相,有失过去的身份。老赵到底不敢像老方那样不遵守组织决定,组织决定让退,他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但越是在家呆着,他心里越烦,因为家里还藏着一个大姑娘,三年下来工作还没安排。姑娘见他退下,自己的事还没有解决,这不无望了?于是哭着跟他闹,说他没本事,过去你老说等一等,等一等,现在等到你退休,还会有什么戏了?老赵只好唉声叹气,嘴里仍说“等一等,等一等”。可等谁呢?等他安排,他已退了,说话还顶屁用?只有靠仍在台上的人。谁仍在台上?老王老李。老李一直不管人事,管事的还是老王。前一段他巴结过老王,后来以为老袁留任,就转向巴结老袁;现在看,还是巴结老王为好。只是以前一直与老工面和心不和,老王也看他不起,现在退了,他会更看不起,如何才能让他看得起,有资格巴结上他呢?老赵整天挠头搔痒,在家琢磨的就是这事。有时夜里做梦也梦见老王,睡醒一觉说梦话也说“老王”。像害了精神病一般。至于老刘、老丰他们,也都在家唉声叹气呆着。老刘开始琢磨,以后得维持一两个水暖工和司机,家里水暖坏了,突然有个头疼脑热要去医院什么的,这些人用得着。既然已经退了,就不能再摆过去的架子了,过去逢年过节,人家给他送挂历;以后逢年过节,就不能忘了给水暖工和司机送挂历。老丰心眼比老刘小些,这些正经事没考虑,倒是回家犯了浑,与儿媳闹上了矛盾。现在的儿媳是让人的?于是指着老丰的鼻子骂他“老王八蛋”。当天晚上,这个“老王八蛋”就犯病被司机拉到了医院。倒是临被抬到病房,他头脑还保持清醒,仍做出过去当领导时的风度,没忘记拉住司机的手说声“谢谢”。弄得人家小司机挺腻歪,你一个犯病的人,拉你一趟也就算了,还拉人家手干什么?跑到水房洗了半天手,才开着空车回家。
十一
新任局长老曲到单位上任。上任那天,部里一个副部长陪他来宣布。单位召集处室级以上干部,集中在小礼堂,欢迎老曲上任。会上副部长先讲话,正式宣布任命老曲为单位局长兼党委书记。接着老曲讲话。老曲仍是那稳重、镇静的样子,未说话先微笑。说话声音不大。因他前一段曾带调查组来单位调查过前任局长兼党委书记老袁,所以大家对他并不陌生。只是没想到一个月后会是他来当局长。他讲话之前,先看了大家一眼,用手势压住大家的鼓掌,然后吉音不大地对着麦克风说:“刚才部长已经说了,我今后要与大家一起工作了。说心里话,这次调整,我是不愿意来的,但组织既然已经决定了,我只好服从。我对咱们局的工作不熟,是外行,希望今后大家帮助我,一道把工作搞好。我们局有一百七十八个党员,二百六十四个团员,我们上依靠党,下依靠群众,一定能把工作搞好!完了。”
就完了。散会。以前老袁当局长时,一讲话时间很长,往往拉拉杂杂三个小时,副局长又多,这个插两句,那个讲两句,常常耽误大家吃午饭。所以一听说局里要开会,大家都很怵。现在见新任局长只讲三分钟,就宣布散会,感到很新奇;由于新奇,倒觉得这会散得过早,还想听新局长再讲些什么。但老曲已经站起来,陪副部长往外走。大家对老曲印象很好,觉得他起码比老袁利索些。
第二天,常务副局长老鲁也来上任,主管全面工作。遗留局长老王、老李也都到任,一个管机关,一个管后勤。一个月后,老曲又从外边调进一个副局长老冯,排在老鲁之后,老王之前,主管党务。至此,单位新领导班子全部安排就绪。大家的工作都恢复了正常。楼道打扫卫生的刀疤老头,也开始安心工作,按部就班地打扫卫生,整个办公楼味道正常。但安定两个月后,单位又出现混乱。混乱原因有二:一、据传,老曲到任两个月,头些天主要是搞调查研究,摸单位的情况;现在单位情况已经摸清了,于是准备采取一个大的动作,即调整处室一级的班子。处室一级的人听到后,都人心惶惶,开始往老曲、老鲁、老冯、老王、老李那里跑,了是大家又无心工作了;二、局一级领导班子内部,又出现新的矛盾,分成了两派。常务副局长老鲁,刚调进不久的副局长老冯一派,遗留局长老王、老李一派。老王是个心里做事十分敏感的人。虽然在这次风波中,阴差阳错,他的下场最好,副局长给留下了,但人哪里有知足的时候,既然留下,他觉得就该将自己的座位往前排一排,当个常务副局长;没想到部里却从外边派进一个老鲁,这不明摆着不信任自己?于是肚子里就不高兴,对老鲁也有些看法;后来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