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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为什么,那些在记忆中埋藏了那么久的回忆使我一下子强烈地意识到自己还是个作家。现在,我没有时间把我的这些经历写下来,但总有一天我会把它们写成一本书(二十年后的今天,“天才”终于如愿以偿)。
我买回了两块冰。一次用肩扛一块冰,分两次把冰块扛进了房间。现在酒吧里大约已有八个或十人客人,他们中大多数人都以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从他们身边走过。
好像我扛着冰块是件多有趣儿的事情似的,其中一个人提出来帮我把冰搬进去,是那个名叫勃朗尼的推销商。他还说他一定要在最近和我进行一次长谈,还给我买了一杯酒。我们俩站在厨房,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我的两眼盯着他头上方贴着我女儿的剪影的那面墙,她头上戴着一只镶着一圈软毛的小帽子。勃朗尼又回到了酒吧里,我时不时地向他点下头,冲他笑一下。心里在想;我的小女孩现在干什么呢,她是不是早已钻进了被窝?还有莫德,我想她现在大概还跟从前一样,像个疯女人似的,她总是练习演奏李斯特的曲子……这时,有人要五香熏牛肉三明治和黑麦熏牛肉,然后就开始切面包片。我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仍盯着墙上那幅剪影。
勃朗尼在酒吧里高声对我说,他想哪天晚上和我下一盘象棋。我点着头,心不在焉地做了一个三明治,一边慢慢喝着酒一边吃了起来。
这时,莫娜从门的那一边探出头来,告诉我乔治·伊恩斯想跟我说几句话——当然是等我有空儿的时候。乔治现在正和他的朋友,那个从智利来的罗伯特坐在我们的卧室里。
“他在打什么鬼主意?”我问:“怎么现在谁都想找我谈谈啊!”
“我猜想,他们愿意和你谈大概是因为你是个作家。”(这算什么回答!)
在窗户旁靠拐角的一张桌子前,坐着特里威兰和卡锡卡锡两个人,他们俩似乎正在进行一场热烈的讨论。特里威兰的模样像只兀鹫,而卡锡卡锡看上去更像意大利歌剧中的一个小丑。真奇怪!这两个人怎么凑在了一起!
酒吧的另外一个角落里,坐着曼纽·塞克弗里德和塞得里克,一对被抛弃了的情人。他们俩瞅着彼此,一幅忧郁的样子。这时,玛尤莉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大堆包裹。气氛马上就变得活跃起来。几分钟之内,内德、奥玛拉,还有乌瑞克像火车到站似的一连串地都来了。这下,老朋友都凑齐了。
现在,酒吧里的每一个人都彼此互相认识了,大家马上七嘴八舌地聊上了。上酒!这是我的职责,不能让任何人的杯子空着。一有空,我就坐下来。和他们中的一个随便聊几句,但是我最愿意做的事情还是静待新客人到来,为招待他们前前后后跑来跑去,为他们点烟、上菜,打开酒瓶塞,倒烟灰缸,就这样和他们一起打发掉一天的时间,还有诸如此类的其他一些事情。这些接连不断的谈话对我私下的一个愿望大有帮助。我打算要写另一部大部头书,而现在。我就先在脑海中积累素材。
我注意观察酒吧每个人的表情,他们的眉毛、他们嘴唇的轮廓、动作姿势,还有他们说话时的语调。我有这样一种感觉:我在排演一部话剧,而我的顾客们在剧中做着即兴表演。有时在往厨房走时,我会忽然想出一个词组,然后我就在这个词组的基础上,编出一句话,然后是一段话,最后是一整页话。当有人问他旁边人话时,我就在心里默默地替旁边的那个人回答。这样做好玩极了。我也变得很兴奋。一空闲下来,我就为自己倒一小杯酒或再吃一份三明治。
厨房是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天地。在这儿,我总幻想我将来的生活该是多么令人感到轻松悠闲。
“嗨!亨利。”乌瑞克在厨房水池旁找到了我。“怎么样,让咱们干了这杯,为你的成功干杯!”说着,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不错,你一定要给我你认识的那个酒贩子的地址。”我一边填写订货单,一边同乌瑞克又喝了几杯。“噢!你拿着这只雕刻刀的样子真滑稽可笑!”他说道。
“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办法。”我告诉他说:“我可以一边雕刻一边琢磨将来我要写的那本书的内容。”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当然是认真的了。做三明治应该是别的什么人的事儿,不是我要做的。就像人在梦游时似的……你要不要来片成腊肠?有犹太式的和意大利式的两种。吃点儿橄榄吧,这可是正宗希腊产的橄榄。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如果我仅仅是个普普通通的酒吧招待员,我会对现在知足的。”
“亨利,要知道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要永不感到知足,知足者常乐。”他又开始劝导我了,“内德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不知道他告诉你了没有,他最近刚丢了工作,嘿!他受不了这个打击。我跟你说这件事就是想让你时常关照点儿他。你也知道他总是那么信赖你。这段日子,他大概会经常来你们这儿。别让他出事儿,你能做到对吗?酒对他来说只有坏处……。”
“对了。”他继续说:“你看哪天晚上我是不是把我的象棋带来?我的意思是等酒吧间里空闲下来的时候。可能会整个晚上没有一个客人。到时候给我来个电话。
还有一件事儿。我一直都在读你借给我的那本书,就是关于象棋历史的那本书。真是本好书。有空儿,咱们一定要到博物馆去,看看那些中古时用的象棋棋盘,好不好?“
“成。只要我们能在中午之前起床就去。”
我的老朋友一个接着一个走到厨房和我聊天。他们还经常帮我招待来酒吧的客人。一有时候,一两个客人自己走进厨房要杯酒,或者他们只是想看看我们在做什么。
奥玛拉始终也没离开过厨房,滔滔不绝地说他在阳光明媚的南方种种奇特的经历。他还在想要是我们三个一起回到南方该有多好。一切都将从头开始。“真遗憾你们这儿没有一张多余的床铺,”他边说边若有所思似的搔搔脑袋,“我们能不能把几张桌子拼起来,然后在桌子上铺张床垫?”
“以后再说吧。”
“可以,当然可以。”奥玛拉又说:“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不过是随便这么一想。不管怎么说,能再次见到你我已经感到很知足了。我想你会喜欢南方的生活,至少那儿有清新的空气……这里天气有些潮湿!真不如南方好。……对了,你现在还与那个疯狂的家伙保持联系吧?他叫什么来着?我又给忘了。”
“你说的是谢尔登吗?”
“对。是谢尔登,就是那个人。他不久就又会露面,你等着瞧吧!你知道在南美人们是怎样对付他这种寄生虫的吗?他们会踏平了他在乡下的那幢庄园,没准儿还会私自判处他死刑呢!”
“对了,”他一边说一边挽起了袖口,“那边坐在墙角里的那个女人是谁?把她叫到咱们这儿来,怎么样?我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找过女人了。她别是个犹太人吧!
嗯,我敢打赌她绝对不是……。“说完他狡猾地嘿嘿一笑,又唱了一口白兰地。
“亨利,下次我找个时间告诉你我都是怎么戏弄那些我所到之处结识的女孩的。
听上去一定很像《欧洲道德史》中的一章。有个女孩和一群身穿制眼的仆人。她一个劲儿地追求我,长得又很漂亮,我差点儿就要陷入情网了。这还是在彼得堡发生的事儿,后来在查塔努加我又遇到一个女色情狂,我几乎都快被她榨干了。这两个女人都有点儿怪,还是福克纳给我打听了一些关于她俩的内部消息。她们都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近乎杀气腾腾的感觉。最糟糕的还是她们很能缠人。我简直受不了了,所以我就又回来了。我得干点儿正事,但是上帝啊!纽约就像个停尸房!那些一辈子都呆在这儿的人一定是疯了……。“
这时,那个奥玛拉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的坐在角落里的女孩用手示意他过去。
“对不起,亨利。”说着他就径直朝那个女孩走过去了。
自从阿瑟·雷蒙德成了我们这间酒吧的常客以后,酒吧的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随他一道来的还有他的亲密伙伴斯巴德·杰森和阿拉梅达,斯巴德的情妇。阿瑟·雷蒙德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和别人进行激烈的辩论。当他和别人争论时,他总是把两臂交叉放于胸前,用脚尖着地。那样子真是神气活现。最令他高兴的事莫过于使劲地拧别人的胳膊或是把别人的胳膊掰脱日了。吉姆·德里斯卡尔是他的偶像。
也许是因为前者曾学过弹风琴,阿瑟才那么崇拜他。
阿瑟·雷蒙德总喜欢找麻烦。好像周围没有点儿麻烦事,他就不自在似的。如果实在找不到人和他一同辩论,他就同与他有同样癖好的斯巴德·杰森争论。斯巴德是个十足的放荡不羁的人。卡锡卡锡也能说出一大串佛罗伦萨名人的种种奇闻轶事,毫无疑问,全都是他杜撰出来的。这其中有些故事他已讲过许多遍了。每次讲时内容都不完全相同,或增或减某些细节,全凭当时他那些听众们所显示出来的兴趣而定。
在他这些胡编乱造的故事中,有一个是关于一个十二世纪时制造的机器人的故事。这个机器人的发明人到底是谁,他也说不上来,只知道那人是位中世纪时的学者。最初,卡锡卡锡只是说这个机器人能不知疲倦地做各种各样仆人干的话,但到后来,他不断地在这个基础上添油加醋,把这个机器人叫作皮科迪里比比。渐渐的,这个机器人不仅具备了一种神奇的力量,而且还显出种种惊人的能力。例如,在它学会了模仿人的声尸说话之后,皮科迪里比比的主人给它灌输了一些自己平时经常用到的知识,也就是说教机器人记住一些有关计量和重量的数据、数学定理和对数、天文学计算公式以及各个恒星的名称和它们在过去七百年中不同季节里的不同位置。
这个机器人还学会了如何使用锯、锤子、挫、指南针和剑。不仅如此,它能还演奏一些简单的乐器。总而言之,皮科迪里比比不再仅仅是一部机器;一个全能的仆人、秘书和数据贮存库,它已经成为自己主人精神上的支柱。它的主人总是在皮科迪里比比弹奏的一段格立克式的旋律古怪的音乐中入睡。然而,这个机器人逐渐对说话着了迷,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鹦鹉似的。它能一口气不停、没完没了地说个没完,就连它的主人也拿它没办法。这个机器人能用拉丁语、希腊语、希伯莱语和许多种语言背诵长诗。有时候,它会忽然间开始背诵这些诗歌,把它的主人搅得头昏脑胀。
由于没有疲劳感,它还能连续背出一大串一大串的数据、公式等等,逼得它的主人不得不逃出家门。随着时间的推移,机器人显露出越来越多的奇怪的爱好。只要听到主人的客人说出一句它不爱听的话,皮科迪里比比就会和他们激烈地争论起来,甚至动手打起架来,它把这些客人像推倒九柱戏中的木柱一样一个个推倒在地,狠狠地揍他们,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不仅如此,每当有学者来访同它的主人共同探讨学术上的难题时,它也要加入他们的讨论,而且猛然间向客人提出一连串古怪而且根本就无从回答的问题,弄得这些知名的学者十分尴尬。
慢慢地,皮科迪里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