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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容有些僵硬。
“亨利,你肯定是你妈妈让你把这些礼物给我们送来的吗?”
“当然是。”我说,从来没有笑得这样欢快过。“我们的东西根本用不完。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可以给你们带别的东西来。”
“亨利,到这儿来。”萨迪的妈妈说。她坐在一个老式的摇椅里。“亨利,现在,仔细听我说。”她慈爱地拍着我的头,把我拉到她身边。“你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孩子,我们都喜欢你。可是,你没必要偷家里的东西来让我们高兴。那是罪过。
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
“那不是偷。”我反驳道。“它们也会被浪费掉。”
“你的心胸很开阔。”她说,“这么小的孩子。却有这么一副开阔的心胸。你等等吧,一直等到你长大了,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那时候,你就可以尽情地施予别人了。”
第二天,萨迪的哥哥把我拽到一边,求我别因为他母亲不要我的东西而生气。
“她非常喜欢你,亨利。”他说。
“但是你们连吃饭都吃不饱。”我说。
“我们当然会吃得饱。”他说。
“不!我知道。因为我知道我们该吃多少饭。”
“我很快就会找个工作,”他说。“那时候,我们就有足够的东西吃了。”
“事实上,”他又补充道,“我下星期就可以找到工作了。”
“什么工作?”
“我做兼职的殡仪员。”
“那太可怕了。”我说。
“没那么严重,”他回答说。“我又不会去摆弄死尸。”
“你肯定吗?”
“当然肯定。他已经找着人做那种事了。我只是跑跑腿,就这些。”
“那你能挣多少钱?”
“一周三美元。”
我跟他分手后,一直在琢磨着我是不是也能找个工作。也许我能偷偷地找点儿事做。当然。我是想把我挣的钱交给他们。即使是在过去那段时间,一周三美元也买不了什么。我一晚上都没睡着,一直在想这件事。我早就料到我妈妈是不会让我去工作的。不管干什么都得偷偷地干,还得机灵点儿,事先好好考虑一下再说。
和我们家隔了几家住的那家人。他家的儿子另外开了一家咖啡店。也就是说,他已经有了几个常客。星期六,他一般就是自己把东西送过去。他要走的路挺长,我也没什么把握一个人能干得了,可是我决定去找他,让他给我个机会。令我惊奇的是,我发现他很高兴我来接管这份工作。他几次都差点儿把那小店关掉了。
第二个星期六,我扛着两个塞满了咖啡小包的大包裹出发了。我将领到五十美分的工资,还有了一项新工作。如果我可以收回一些欠款的话,就可以拿奖金。我拿了一个系带儿的亚麻布背包,这样我就可以把收回来的钱放在里面。
在教会我如何接近欠债人之后。他特别警告我说要当心某些地区的狗。我把这些地方在路线图上用红铅笔标出来。路线图上什么都画得明明白白的——小河、排水渠、高架桥、水库、篱笆墙和政府建筑,等等。
第一个星期六我干得非常好。我把钱放到桌上的时候,我的老板只是骨碌碌地转着眼珠。他马上主动把我的工资提到七十五美分。我给他联系了五个新顾客,还收上来三分之一的旧债。他抱了抱我,好像他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
“你保证你不会告诉我家里人我给你干活,;好吗?”我求他。
“当然不会。”他说。
“不,你发誓!以你的名誉发誓!”
他奇怪地看着我,然后,他慢慢地重复着——“我以我的名誉发誓。”
第二天早晨,星期天,我在我朋友的家门外等着他们出门去教堂。没费什么劲儿,我就说眼他们让我跟他们一起去。其实,他们也很高兴。
当我们离开圣弗兰西斯教堂——一个可怕的做礼拜的地方的时候,我向他们解释了我做过的事情。我一张一张地把钱拿出来,几乎有三美元呢,然后把它们递给萨迪的哥哥。可令我大为吃惊的是,他拒绝接受这笔钱。
“可是,我是为你们着想才去干那份工作的。”我劝他说。
“我知道,亨利,可我妈妈是不允许你这么做的。”
“你不用告诉她钱是我给的。告诉她你涨工资了。”
“她不会相信的。”他说。
“那就说你在街上捡的。瞧,我还找到了一个旧钱包。把钱放在钱包里,就说你是在教堂外面的小窄巷子里捡的。这样她就会相信你了。”
他还是不愿意收下那点儿钱。
我也无计可施了。如果他不要那钱的话,我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我留下话让他再好好想想。
还是萨迪帮了我的忙。她与她母亲更亲近一些,知道怎么做才能更有效。不管怎么样,她想她妈妈应该知道我是为他们好——也是为了表达她的感激。
那周快过完的时候,我们一起谈了谈,就萨迪和我。她一天下午站在学校门口等我。
“事情解决了,亨利,”她说,上气不接下气地,“我妈妈同意把钱收下了,但只是暂时的。等我哥哥找到一份专职工作,我们会把钱还给你的。”
我说我不想让他们还我钱,可是如果她妈妈坚持要这样做的话,我也只好屈服了。我把裹在包肉纸里的钱交给她。
“妈妈说圣母玛丽亚会保佑你并赐福于你的。”萨迪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另外,圣母玛丽亚对于我来说毫无意义。我才不信那种废话呢。
“你真的相信……圣母玛丽亚那类东西吗?”我问。
萨迪看起来很震惊——也许是悲伤。她悲哀地点了点头。
“只是,什么是圣母玛丽亚?”我问。
“你和我一样清楚。”她回答说。
“不,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叫她圣母呢?”
萨迪想了一会儿,然后非常天真地回答我说:
“因为她是上帝的母亲。”
“那么,究竟什么是圣母呢?”
“只有一个圣母,”萨迪回答说,“那就是神圣的圣母玛丽亚。”“
“这不是回答。”我反驳说,早我问你——什么是圣母?“
“就是神圣的母亲,”萨迪说,自己也不太肯定。
这时候,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上帝不是创造了这个世界吗?”我问。
“当然。”
“那么,他就没有母亲。上帝不需要母亲。”
“那是亵渎神明的。”萨迪几乎是在尖叫。“你必须去向神父忏悔。”
“我根本不相信什么神父。”
“亨利,别那么说!上帝会惩罚你的。”
“为什么?”
“就为这个。”
“好吧,”我说,“你去问神父!你是天主教徒。我不是。”
“你不该那么说话。”萨迪极度反感地说。“你还没长到问这种问题的岁数呢。
我们就不问这种问题。我相信,如果你不信的话,你就不是一个好的天主教徒。“
“我倒很愿意相信,”我还*道,“如果他回答我的问题的话”
“那是不对的。”萨迪说,“首先你得相信他,然后,你必须祈祷。求上帝原谅你的罪过……”
“罪过?我没什么罪过。”
“亨利,亨利,别那么说。那样是邪恶的。每个人都有罪。这就是神父所从事的事业。这就是我们向神圣的玛丽亚祈祷的原因。”
“我不向任何人祈祷。”我挑战似的说,对她糊里糊涂的谈话有点儿不耐烦。
“那是因为你是新教徒。”
“我不是新教徒。我什么都不是,我什么也不信!”
“你最好收回你所说的话。”萨迪说,她彻底惊慌起来。“上帝会因为你说了那些话让你去死的。”
她显然被我这种言论吓坏了,以至于她的恐惧把我都给传染了。
“我的意思是,”我说,努力想打破这种死气沉沉的局面。“我们并不像你们那样祈祷。我们只在教堂里祈祷——当教士祈祷的时候。”
“你临睡前不祈祷吗?”
“不。”我回答。“我不祈祷。我猜我对祈祷知道得不多。”
“那么,我们会教你的。”萨迪说。“你必须每天祈祷,至少每天三次,否则你就会在地狱里受尽煎熬。”
说完这些话,我们就分手了。我向她很严肃地保证我会尽力去祈祷,至少每天临睡前做一次。我走开的时候,我突然问我自己我要祈祷什么。我几乎想要跑回去问她。“罪过!”这个词已经在我心里扎下了根。什么是罪过?我不停地问自己,我曾经做过什么有罪的事情?我极少撒谎,除了对我妈妈。我从不偷东西,除了偷我妈妈的东西。我要忏悔什么呢?我从来没想过向我妈妈撒谎或者从妈妈那儿偷东西也是犯罪。我只好这样做,因为她什么也不知道。一旦她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她就会理解我的行为了。
我就是这么估计当时的情况的。
仔细考虑了与萨迪的谈话,又回想起笼罩在他们家人身上的那种阴郁,我开始觉得也许我妈妈不相信天主教徒是对的。我们在家里从不做祈祷,可我们家的日子过得也挺好。在我们家没人会提及上帝,而上帝也没惩罚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最后得出结论,天主教徒生性是迷信的,就像那些没开化的原始人一样。无知的偶像崇拜者。谨小慎微得连替自己想一想都不敢。我决定再也不凑这个热闹了,他们那个教堂简直像个土牢!突然——只是偶一闪念——我认识到如果萨迪一家人不那么过多地考虑上帝的话,他们也许不会那么穷,东西都到了教堂,到了神父手里,那就是那些总是在要钱的人们。我从来不愿意看见神父。对于我来说,他们太圆滑,太假惺惺的了。哼,让他们滚蛋吧!带上他们的蜡烛,他们的念珠,他们的十字架——还有他们的圣母玛丽亚!一起都滚吧!
最后,我终于和那个神秘的人——艾伦·克罗姆韦尔面对面坐在一起了。我又递给他一杯酒,拍了他的背一下,我们在一起呆了很长时间了,就在我自己家里。
是莫娜安排这次会面的——与克伦斯基合谋。克伦斯基也在喝酒,他一边大声嚷着一边做着手势。他那身材纤巧的妻子也是如此,她假装成我的太太到这儿来应付场面的。我不再是亨利·米勒了。我今天晚上摇身一变,成了哈里·马克思医生。
只有莫娜没来,她应该晚点儿来。
从与克罗姆韦尔见面握手那一刻起,事情的发展就出人意料。说到他,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英俊的家伙。不但英俊(从南方人的标准来说),还像个孩子似的,嘴很甜,也很容易相信别人。我不是说他傻,他一点儿也不傻,而且还是个靠得住的人。他没受过什么教育,可是很聪明;不那么咄咄逼人,却很有能力。他这人心肠很好,也挺开朗的,对人好极了。
跟他搞搞恶作剧,骗骗他好像不太光彩。我看得出来主意是克伦斯基出的,不是莫娜,她对于我们长时间地忽视克伦斯基觉得很内疚,所以,她大概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感觉都不错。我们的把戏玩得很成功。幸运的是克罗姆韦尔已经喝醉了,他本来就不怎么怀疑我们,现在酒进一步使他消除了戒心。他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克伦斯基是个犹太人,尽管明摆着克伦斯基对一个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