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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自己都吓了一跳。红枣坐进沙发里头,从手机里听见罗绣拿起耳机了。罗绣说:“谁?”红枣用一只手捂住脑袋,忍住颤抖,说:“我。”红枣听见罗绣的卧室响起了电灯开关。“你怎么了孩子?”罗绣说,“你在哪儿?”红枣静了好大一会儿,说:“客厅。”罗绣挂上耳机,披了一条羊毛毯站在了楼梯口,红枣的手指头正叉在头发里头,显现出自燃的模样。罗绣只看了一眼就全明白了。罗绣坐到他的身边,张开羊毛毯,把红枣和自己裹在了一处。红枣把头理进了罗绣的胸口。她的前胸和自己只隔了一层柔软的真丝。他在颤抖。罗绣就摸着他的头发,像抚摸着心爱的小狗。她的指头在抚弄毛发的时候有~种出格的温馨。罗绣叹了~口气,说:“我明天就帮你去找被麦。”红枣痛苦地说:“不是。”客厅里再一次安静下来了,罗绣托起红枣的下巴,与他对视了很久。他的瞳孔里头布满了夜的内容。罗绣放下红枣,站起身子背对了他。罗绣说:“你要是总不能静下来,可以进我的卧室。我让你考虑一个星期。”
罗绣给红枣的时间是一个星期。这是上帝创造这个世界所用的时间。整整一个星期红枣都发现昏睡在自己身体内部的其实还有另一个“红枣”,那个“红枣”蠢蠢欲动,那个红枣火急火燎,那个“红枣”像一只爆竹,导火线被罗绣点着了。导火线正以一种倒计时的方式向自己的根部滋滋燃烧。红枣想不爆炸都已经无能为力了。红枣看到自己的身上冒出了白烟,内心堆满了焦虑与骚动。红枣渴望罗辑。然而,在第七个发烫的日子临近的时候,他在渴望之余却又滋生出了一种恨。红枣不知道自己恨什么,然而,他恨。红枣就希望自己能够尽早地摆脱这一切,摆脱罗绣,摆脱自己,重新回复到耿东亮的日子里去。
但是这种痛恨没有长久。第七个发烫的日子正式到来的时候渴望再一次占得了上风。倒计时的日子以小时为单位向红枣逼近了,红枣闻到了自己的气味,是硫磺与硝的共燃气味。
红枣被这股气味弄得烦乱无力。他感到这一个星期不是时间,而是火。这股跳跃的火焰把他从头到脚烧了一遍。他现在只是灰烬,手指一碰就会散掉的。
东郊的夜依;日是那样静,红枣都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了。晚饭是西餐,餐桌就在吊灯底下,屋子里充盈了吊灯的柔和反光。屋子里的色调是褐色的,在淡黄的灯光下面泛一种温馨的焦虑与哀愁。而餐桌上有一把红玫瑰,很深的紫红色,欲开欲闭,处在矛盾的苦痛之中。
红枣的手上执着刀叉,因为神不守舍显得愈发笨拙了。红枣一点胃口都没有,不住地咀嚼,却咽不下。卷毛狗蹲在红枣的脚下,一边眨眼一边舔嘴唇,神情专注地打量红枣。它和红枣一样,一直在热切地渴望什么。
忙碌了一个星期罗绣并没有显示出疲倦,她冲完了热水澡总给人一种爽朗的印象。她坐在红枣的左侧,丝毫也看不出今天与往昔有什么不同的地方。罗绣说:“一直忙,还没有给小卷毛起名字呢?”罗绣说:“你给起个名字吧。”红枣想了想,脑子里空得很,堆上笑说:“就叫小卷毛,不是挺好的。”罗绣说:“不好,听上去不喜庆。”红枣说:“又不是你女儿,要那么喜庆做什么?”罗绣说:“怎么不是我女儿?它哪一次见到我不是喊妈妈。”红枣便笑笑,又低下头用餐刀在盘子里切东西。他手上的刀滑来清去的,切得盘子里全是餐刀的声音。罗绣把手上的餐具放下来,擦过嘴,丢下餐巾说:“真笨。教过你多少遍了。”罗绣走到红枣的身后去,手把手握住了红枣,示范给红枣看。罗绣轻声说:“这样。”罗绣锯下一块,又轻声说:“这样。”她的头发就碰在红枣的腮边,红枣一下子就闻到了她头发窝里的致命气味,那种气味真是令人沉醉。而罗绣却浑然不觉。罗绣呢喃说:“这样。”
她的耳语好听得要了红枣的命。
红枣抽出手,一把就把罗绣反勾住了。红枣就想呼唤她,可是红枣就是想不起来该呼唤什么。红枣收回手。一把就把面前的盘子推开了。瓷器与金属的碰撞声弄得整个夜晚一片混乱。
小卷毛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夹住尾巴跑到厨房那边去了。
罗绣疲惫地一笑,回身上了楼。上楼之后并没有回到卧室,而是端了杯茶站到阳台上去了。红枣站在一边,远远地眺望他的城市。城市的上空被巨大的橘黄色蘑菇云笼罩了,看上去红尘滚滚。一幢大楼的顶部晶亮的霓虹灯正在明灭,看不清文字,但它忙于想让人注视自己的急切愿望却是一览无余的。现代都市无时无刻不在向人们显示,买我吧,买我吧,快点买吧。
夜混乱极了。
但夜是晴的。月亮只是一个牙。一阵风吹过来,罗绣的头发十分欢娱地跃动起来了,拂在红枣的胸前。红枣突然就紧张了。一种危险宛如水一样从他的腿部向上弥漫,迅速而又汹涌。红枣从罗绣的背后拥住罗绣,罗绣征了一下,没有动。红枣低下头,说:“我快死了。”
红枣说完这句话身体便止不住颤动。罗绣转过身,红枣有些怕,却十分益浪地吻下去,四处找,找她的唇。罗绣的整个身体都跟起来,接住了。红枣抱住她,身体贴上去,这时候楼下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红枣在慌乱之中打翻了罗绣手中的茶杯,沈当就是一声,玻璃碴一阵颠跳。电话在响,但罗绣的嘴唇在要。红枣再一次吻住。一个星期悬浮着的焦躁与渴望终于降落在嘴唇上了。一切都落实了。终于落实了。罗绣大口地吮吸,这个小娃子的口腔清爽而又甘冽,整齐的牙又结实又顺滑,她记起了丈夫的吻,满嘴浑浊,伴随着四颗假牙。
红枣的双臂修长有力,他的拥抱在收缩,有一种侵略,有一种野。罗绣的双腿开始后退,红枣一点都没有发现他们已经移到卧室的床边了。卧室没有灯,但窗帘上有很暗的月光。窗帘在夜风中弓了背脊,要命地翻动。红枣的双手不住地哆嗑,解不开扣子。还是罗绣替他扒干净了。红枣在床上痛苦万分,宛如出了水的鳗鱼,不住地扭动。罗绣骑上去,红枣闻到了那股气味,硫磺,还有硝。纸捻烧进了红枣的身体内部,叭地一下,红枣看见自己的身体闪出了一道炫目的弧光,接下来就什么都没有了。红枣张大了嘴,额上沁出了~排汗珠。罗绣正在焦急,不知道红枣自己和自己忙了些什么。罗绣突然就感觉大腿上一阵热烫。罗绣愣了一下,随后全明白了。她用双手捂住红枣的腮,无限怜爱地说:“童仔鸡,可怜的童仔鸡。”
罗绣托起自己的一只乳房,喂到红枣的嘴里去,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的童仔鸡,我可怜的童仔鸡。”
罗绣在这个夜晚开始了对红枣的全面引导。她手把手,心贴心,耐心细致,诲人不倦。
屋里的灯全打开了,灯光照耀在红枣的青春躯体上。红枣的躯体年轻而又光滑,新鲜和干净,既有力又见柔和。罗绣吻着红枣的前胸、腹部,轻声呼唤着红枣的名字。红枣咬住罗绣的耳垂,罗绣感到了疼。这种疼亲切,有一种近乎死亡的快慰,既切肤,又深入骨髓。红枣的身体在罗绣的呼唤下重新灌注了生气,一种很蛮横的气韵开始在体内信马由缰。
罗绣说:“听话,我们重开始。我们再来。”
红枣与罗绣再一次开始了。这一次红枣是一个听话的学生,一举一动都是在老师的指导之下开始,并在老师的指导下完成的。红枣张大了嘴巴,却又无声无息。而罗绣在呻吟。罗绣的呻吟表明了红枣的正确性,呻吟是一种赞许,呻吟当然也就是一种激励。罗绣后来停止了呻吟,她企图说些什么,然而,没有一个完整的句子,没有一句符合语法,尽是一些不相干的词,这些词如泣如诉,这些词困厄无比,“救救。”罗绣说,“救救我的儿,我的儿。”
红枣的爆发与罗绣的等待几乎是同步的。他们像海面上相遇的浪,汹涌,激荡,澎湃,卷动并且升腾。最后,他们的身体一同僵住了,一动不动,像一尊连体的雕塑。后来罗缔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叹得很长,超过了夜的宽度。罗绣叹完这口气,把她的头发全部覆盖在红枣的脸上,嘴唇贴在红枣的耳边,一边喘息一边说:“抱住我,抱紧我的身子,是这个身子教会你成了男人。”
红枣抱紧了她。红枣仔细地体验罗绣的体重与压力。它有一种覆盖之美。红枣喜极而泣。
为了自己,这个女人做出了全部牺牲,奉献了全部的自己。红枣收紧了胳膊,想呼唤她,但干妈又叫不出口。红枣为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称谓而伤怀不已。
深夜零时了。时间“咋喷”一下就从昨天跳到了今天。
罗绣和红枣并躺在床上,一起望着窗外,时光在流逝。夜真美。秋夜真是美丽,像贮满了欢愉的泪。罗绣说:“饿了没有?”红枣愣头愣脑地说:“饿。”红枣说完这话就翻起身来把罗绣拥了过来。罗绣知道他歇过来了,年轻人就这样,去得快,来得更快。罗绣故意让开了,说:“我去给你做点吃的。”红枣说:“要做就做爱。”罗绣支起上身,捂住红枣的手,说:“不了,你会累坏的,明天,啊!‘红枣说:”现在就是明天!“红枣说完这话便放倒了罗缩,罗绣尖叫一声,倒过脸,责怪说:”要死了,你真是要死了。“
这一个回合来得山呼海啸。红枣在这一个回合中再也不是学生了,他晓通业务,无所不能。罗绣显得很被动。被动有时候是一种奇妙无比的感受,被动之中有一种被赋予的感觉,一种被灌贮的感觉,被动还有一种被强迫之后的柔弱感,娇好感。红枣越战越勇,他的痛苦叫声接近了通俗歌手的喊唱。
第二天早晨城市迎来了第一场秋雨。
第~场秋雨。
秋雨后的城市清凉而又爽朗,碧空如洗,天空的清澈程度夸张了它的纵深。那种虚妄的深度,那种虚妄的广度,因为抽象而接近于无限。这样的天空类似于红枣现在的心境,极度的空虚达到了极度的熨贴与爽静。
男人做爱后的清晨大都美好如斯。
红枣认定了所有的日子都是为昨夜做铺垫的,做准备的,这样的初晚是人生的第一个总结。它预示了一种终结,它同样预示了一种开始。一个人拒绝过来又拒绝过去,这样的夜晚总是难以拒绝。某种意义上说,这样的夜晚永远有始无终。生存是美好的,性是美好的。爱是一个黑洞,它难以拒绝。它不应该遭到拒绝。母爱可以逃逸,师恩可以回避,金童与玉女都可以拒绝,但“想女人”不可以。高潮可以抵消一切,喷涌的感受永远是一种胜境,它简单至极,像秋天雨后的天空,无所不包,却空无一物。
红枣到达公司已是临近中午,他一过排练大厅就遇上镶麦了。这个让他疼痛的小女人正站在麦克风的面前,她正在爬高音,高音使她的表情出现了些许痛楚,而双脚也赔起来了。
红枣第一眼就发现了波麦小腿上的致命缺陷。红枣为发现这个缺陷而欣慰,而坦然。红枣走过去,站在她的身后,红枣自己都惊奇自己能有这样的镇定,几天前的心跳、热忱、春心荡漾和情窦初开都不复存在了。就几天的工夫,要死要活的感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