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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父劝慰道:“实在太紧张了,你就先顾一头吧。你妈那边,有我和雨珠哩……”方雨林又说:“一会儿,你一定去看看雨珠,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方父点点头道:“你快走你的吧,雨珠那边我会去看的。”
方雨珠等人赶到托儿所时,孩子的哭叫声正闹成一片。托儿所跟急救中心已联系了,但那边只剩一辆救护车了,而发现症状的孩子却已多达二十七八个了。
方雨珠果断地:“好了,别跟他们扯了,咱们自己打的去。”
程姐叫道:“打的?二十多个人,再加上护送的老师,这得打多少辆的?”
方雨珠下定决心:“打,多少辆也得打!”
六十一
新成立的联合专案组设在江对岸一幢四层的灰砖旧楼里。
据说这里原先是军工所属的导弹工厂厂部所在。导弹工厂拆迁后,这楼就一直这么空闲着。这些年,周围陆陆续续建起不少新楼、饭店、娱乐场、商场,它却一直还这么空关着,倒也算得个闹中取静的地方。这些日子进驻了专案组,从外表上仍然看不出它和往日的自己,和同类型的旧楼旧院落有什么不同。
反而觉得它的大铁门比以往关得更严实了。再多的人进出,也只开一个小边门。但只要是进得门去,就会发现,这里的安全保卫工作极其严密,确实与众不同。首先,不管什么人出入,你得出示一种特制的出入证。方雨林在传达室填了表。经管保卫的同志仔细地审看,在一张特制的出入证上现盖了钢印,加上塑封,这才郑重地交给方雨林。“这出入证,你可得好好保管。进出这大门,只认证,不认人,丢了可就麻烦了。”方雨林笑道:“那我就回刑侦支队去呗。”管保卫的同志“嘿”了那么一下,也笑道:“回去?你想得美!没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丢的,你哪儿也去不成,下半辈子就啥也甭想干了。”“有那么严重吗?丢了警官证,也不至于如此!”“告诉你,这个专案组非同寻常,你还真别不把它当回事儿。带手枪了吗?带了的话,交我这儿保管。
方雨林迟疑了一下,把手枪交给了他。
管保卫的那个同志又填了一张卡交给方雨林:“上外头执行任务时,凭这张卡到我这儿来领枪。回来进大门时,必须交到我这儿保管。所以这张卡也是千万丢不得的!丢了卡,这枪可就不是你的啦!”他又笑道。
方雨林也笑道:“我人要丢了呢?
那个同志说道:“那只好找你爹妈去了,让他们再给市局生这么个宝贝神探吧。
方雨林拿起那两张卡,在桌上拍了拍,说道:“操!我这是不是进拘留所了?!
那个同志仍笑道:“那还是有点区别的。上那儿,你得推光头。我这儿不推光头。周末,你还可以回家会会老婆情人……”
方雨林说:“要没老婆情人呢?你管找?
那个同志哈哈大笑:“嗨,像你这么个帅小伙儿,还用得着我给找?就怕你忙不过来!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那个同志接完电话,赶紧对方雨林说:“找你哩。你小子还真火,一来,头儿就瞄上了。
方雨林扛着行李赶紧去专案组办公室把手续交了,放下东西,办公室主任告诉他,省纪委的孙书记找他。
方雨林一愣:“孙书记找我?他也在这儿?
办公室主任长长地“啊”了一声道:“你不知道?章书记亲自点的名,让孙书记在我们这儿坐镇哩!快上楼吧,会都开始了,孙书记昨天就说要见你。
会议是在孙书记的办公室里进行的。办公室陈设虽然简陋,但特别宽敞。据说原先是导弹工厂工会的一个大接待室。
专案组方方面面的负责人都到了。专案组的杨组长正在报告一个突发的情况:今天他们决定对冯祥龙实行“两规”,一早派人去执行,冯祥龙却已经跑了。他们觉得,是内部有人给冯祥龙通风报信了。
孙书记皱了皱眉头,问:“有线索了吗?什么人给他通风报信了?”
杨组长说:“正在查。
对冯祥龙实行“两规”,是一天前孙书记亲自做的决定。
奇怪的是一直拖了十五六个小时,才付诸执行。这里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命令下达后,为什么会拖延这么长的时间不执行?这风声到底又是怎么透出去的?目前整个儿还是“一锅粥”。这种通风报信的事,这两年可以说在查处几个大案要案的过程中都发生过,简直是屡禁不绝。更可怕的是在一些人眼里,这样的事仿佛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似乎不发生这样的事反而是不可思议的。社会上说,现在已无密可保,就是这个意思。不管什么会,你今天在会上做了什么决定说了什么话,明天外头准有相当准确的“谣传”在给你散播着。这是一种什么迹象?仅仅是涉及保密观念强弱的问题,还是一种党风政风的问题?作为党纪律检查方面的一个负责人,孙立栋认为这是值得自己深思,并三思的。
冯祥龙在这个对他实行“两规”的决定做出后不到一个小时,就接到了相关“警报”。他迅速从当晚住宿的五洲锦华堂总统套间撤出,飞车驶往大亚商城。在那儿只待了20分钟,换了一辆车,又飞车驶往工商银行省分行总部。他告诉司机他要去跟银行的一个负责人谈一笔贷款。进了银行大楼,他又用手机告诉司机,别在这儿等着了,先把车开回公司总部,什么时候要车,他会打电话给他的。然而,他根本就没上楼,而是直接出了银行后头的那个铸花大钢门,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到自己家里猫了一个晚上。谁也不会想到,这时候他会回自己家去的。谁都会认为,冯祥龙这时候有一百个地方一千个极为保险的地方可去,就是不会回家。
他们恰恰都想错了。得到警报,冯祥龙心里一沉,当即采取行动,准备跟那帮人周旋一番。但他心里明白,只要上头有人动真格的,他冯祥龙肯定是没跑了。现在他之所以还想“周旋”,是寄希望于这次也像以前那许多次一样,并非“动真格”的。他太明白了,上边的一些人也非常明白,假如要动真格的,出问题的绝非他一人,因此就会扯出一大串。这就是俗话说的,盘根错节,真拔,拔出萝卜带出泥,这地面上会显出好大一个坑哩!但万一是动真格的呢?当然这不容易。但万—……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出租车的里程表已然开始计数,他还没有决定要到哪儿去躲一躲。无数个朋友无数个相好无数个灯红酒绿的场所无数个软榻秘窟……他还是想到了自己的家。他心里一沉,又一酸,“家”呀,老婆孩子……能说我这么干,不是为了你们吗?起码最初的出发点是为了你们呀……
他在家里住了半宿,作了种种善后的安排。以往每次回来,他老婆总要借故跟他闹上一闹(这也是他越发不愿意再回来的原因之一)。但那一晚上也怪了,大概是也觉出一些什么来了,他老婆郁郁地只是不说话,听他作各种吩咐。他以为她什么都明白了,临走前,忽然想搂她一下,也真的伸出手去了,但她却非常不愿意地将他的手打开了,然后很用力地将门关上。他告诉她,他要连夜驱车去哈尔滨办事。她一定以为他是去另一个女人那儿了,所以非常愤恨。他在自己家门外默默地站了好大一会儿。他意识到这是“最后的告别”了吗?没有。他这时只是被一种罕见的伤感、委屈,甚至还有好多年不再出现的那种留恋困住了,毕竟是“家”呀……离开家以后,他便到了北华宾馆。他没走正门,通过一个边门,直接去了副楼。副楼里有杜海霞的一个“工作间”。经理、副经理每人都有这么一套房。还有几间套房是专给有特殊身份、特殊关系的那些人留的。留给他们随时随地来此“休息”、“消费”。
杜海霞提着一包东西,匆匆走到自己那个“工作间”(准确地说,应该是“工作套房”)门前,掏出那种为贵宾专备的镀金电子插卡开了门。房间里所有的窗子都严严地拉着窗帘,灯也都关着。即便是白天,房间里也显得特别暗。
杜海霞关上门,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冯总……冯总……”(她至今不习惯用其他的称呼叫他。)
冯祥龙听出是杜海霞,并确证只有她一人时,便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还再次追问道:“嘘……没人跟着你吧?”
杜海霞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道:“一会儿,我得带各部门的领班到商学院听课去。中午可能赶不回来了。给你准备了一点冷餐,到时候,你自己再冲一点咖啡……”
冯祥龙闷闷地说道:“我不喝那玩意儿!
杜海霞忙说:“那你自己煮奶茶喝。电锅、牛奶、砖茶……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在里间的壁柜里放着哩。煮完奶茶,别忘了拔电源线。你别再在这儿整一场大火。
冯祥龙长叹道:“我现在真他妈的想整一场大火,把所有的一切都烧得精光!
杜海霞瞪他一眼道:“别胡说。”
冯祥龙闷坐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把车给我留下……”
杜海霞忙说:“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吧。你!
冯祥龙摇摇头说:“海霞,你不懂。昨晚我整整想了一宿。躲是躲不长久的,我得主动找找那些还在位置上掌权的……”
杜海霞恨根地:“你还要去找他们?”
冯祥龙冷笑道:“我得告诉他们,他们要愣把我冯祥龙整到台前去出丑,我可得把丑话跟他们亮在头里,到时,出丑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人。到那时候,还不知道谁先下台哩!
杜海霞忙说:“这些,他们比你明白。要不,他们怎么会透消息给你,让你赶紧躲起来呢?他们也不想你被逮起来。现在还不到跟他们彻底摊牌的时候,得忍着点。”
冯祥龙一挑眉,咬着牙说道:“忍?哼,谁不让我好死,我绝不让他好活!”
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冯祥龙、社海霞都愣征了一下。
冯祥龙示意杜海霞去接电话。电话是顾三军打来的。冯祥龙极生气地逼到杜海霞面前,训问:“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杜海霞捂住送话器,低声催道:“你先接电话吧。”冯祥龙迟迟疑疑地打量了杜海霞一眼,这才接过电话:“你好啊!我的顾总。你这宾馆整得不错呀……啊……啊……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老爸的意思?啊……啊……行。我考虑考虑。顾老弟,不管怎么着,有句话,我得说在头里,我冯祥龙历来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现在到了需要朋友帮我忙的时候了,请你转告你老爸。”说着便一下挂断了电话。
杜海霞不无担心地问:“他怎么说?”
冯祥龙却还在追问:“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是你跟他说的?你这个骚货想跟我玩儿什么?”杜海霞忙说:“没……没有……”“他说是你告诉他的!”“不是……”冯祥龙瞪起大眼,“不是?”说着,扬起他那粗大的巴掌,狠狠地甩了杜海霞一个耳光,血涨红了他那宽大的肉脸,大声叫道:“告诉你,冯祥龙还没趴下呐!”说着,便向外走去。
杜海霞捂着脸忙冲到门前拦住了他:“不是这意思,真的不是这意思……”
冯祥龙一把揪住她的胸襟,问:“那是什么意思?”
杜海霞呜咽着:“我希望他们能帮帮你……我想让他们帮你出出主意……他们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