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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雨林再追问:“跟这有关的,还看到了什么?”
丁洁摇摇头:“没有了……”
方雨林盯着:“你再仔细想想,有关枪的。”
丁洁愣怔怔地:“枪?你为什么要追着问这个?你们觉得是周密杀了那个张秘书?他会是杀人凶手?”
方雨林忙否认:“谁也没这么说……”
丁洁:“那你为什么要盯着问枪的事?周密也许不是我想像中那么一种心地极光明、信念极坚定、人格极完美的人,但他怎么可能会是杀人凶手?他怎么可能会去杀人?你这个警察也真是当昏头了!”说到最后,丁洁简直是疯了一般地叫了起来,整个人都无法自制地颤栗着,脸涨得通红,眼眶里充满了无望的泪水。以后,再谈什么,都不行了。
“送我回家吧,我头晕……”丁洁终于支持不住了。
送丁洁到家,方雨林直接去了市公安局。巧的是,那晚,正好马凤山在局里值班。他把马凤山从值班床上叫起,已是凌晨时分。起床后,马凤山照例要连续抽两支烟,狠狠咳一通痰,再舒心畅气地喝几口彻得极浓极烫的酽茶,才能完全摆脱头一天的倦劲儿,重振“虎气”,投入到新一天的工作中去。
这是多年连续打疲劳战留下的恶果,也是多年来长期失眠所附生的“恶习”之一。但这一天起床后,披着那件警用大衣,弯着腰,闷头坐在值班床上听方雨林汇报时,却只是连续抽着烟,由着烟头上那一小点暗红,同时在自己嘴边发出“吱吱啦啦”的微响,既没怎么咳嗽,甚至都忘了彻他那绝对少不得的酽茶了。
“丁洁还说了一个情况,我觉得也挺重要的。昨晚她进了周密的屋以后,发现周密把整个屋子都收拾过了……”方雨林说道。
“他要搬新房,要交出这旧房了,当然得收拾一下。”马凤山闷闷地反驳。
“他搬新房,这套旧房也不用上交。这套房子原是他父母名下的,用不着交。”
“他是怎么收拾这套旧房的?”马凤山又续了支烟。
“依我看,他那种收拾法,好像是要长期出门,很长时间不回这个屋住似的。”
“比如说?”
“比如说,他用大块大块的白布,或旧报纸把家具都盖了起来。特别让她吃惊的是,周密把所有的灯和所有家具的脚都用布包了起来。”
“这又怎么样呢?”
“她也闹不清楚。也许只是他的一种怪疼,啥也不说明。”
随后赶来的郭强插话道:“昨天我们刚抓了阎文华,周密就这么反常,这的确值得警惕。”
“对了,他最近要出国,去意大利。”方雨林说道。
马凤山一下把头抬了起来,怔怔地盯着方雨林,问:“确切?”
“这是他亲口跟丁洁说的。”方雨林说道。
郭强忙说:“绝对不能让他出国。”
“你拿啥去禁止他出国?到目前为止,我们手里并没有拿到任何证据可以说明是他作的案,是他策划了此案。”马凤山在烟灰缸里用力揪灭烟头,说道。
方雨林说:“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让他出国,他很可能就不回来了,那么这个案子就甭想了给了。”
马凤山又拿起一支烟,沉吟道:“阎文华那边情况怎么样?只要他能供出一点啥来,我们也可以拿了去让省里取消周密这次出国的任务,给我们一点缓冲的时间。”
郭强说:“我们已经审了阎文华好几次。这家伙够瓷的,怎么的也不开口,就跟你来一个死猪不怕烫。”
“丁洁说的情况里有一点很值得注意:昨晚,顾三军突然去找周密……”方雨林沉吟道。
郭强反问:“怎么,你还想把顾大公子拘起来?”
方雨林说:“当然不是要拘他。但这件事让我想到,周密和冯祥龙之间会不会有啥事?周密是主管商贸的,冯祥龙的商贸城办得这么红火,创办期间,又得到过几次大幅度的减税,这里不会没有周密的一份努力。冯祥龙这人一身匪气,但也挺仗义。周密为他做了那么些事,他不会不给周密一点好处。这人做事又特别大大咧咧。在他的大大咧咧中,说不定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让我们抓个正着……”
郭强说道:“你的意思是咱们换个思路想想,能不能从冯祥龙那儿找到周密的一点什么问题来作突破口,搞个曲线破案?”
方雨林忙点头称道:“是啊是啊。哪怕从冯祥龙那儿找到周密几千元的问题哩,我们就可以拿它来拴住周密,不许他出国,这样我们就有时间慢慢跟他周旋!”
马凤山却沉吟道:“这两天我认真琢磨了一下,那阎文华不会平白无故搅进这个案子里来的。他为什么要唆使人收买你方雨林?他为什么要组织人冲击车祸现场?他为什么要买一条黑白花围巾放在自己家里?他这么干,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我想他一定是知道一些什么情况,才会干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的。可以肯定,他是个重要的知情人。所以,他那头还不能放松。咱们双管齐下。强子,你负责突破阎文华。雨林,你去对付冯祥龙。我看,有必要对他加大工作力度,把他‘两规’起来!”马凤山所说的“两规”,就是根据有关规定,允许有关部门在办理经济案时,在“规定”的地点,“规定”的时间内,对涉案人进行隔离审查。这也是一种强制措施。但还不同于刑诉法中的拘留等做法,操作起来,似乎有更大的自由度——当然,这里讲的“自由度”,是对操作者而言的。
确定了下一步行动方案,三个人到楼下食堂吃了点早点,方雨林便回家去收拾行李,准备去联合专案组对付冯祥龙。父亲正在煎中药,用的是能自动计时定量的新式电煎锅。这些日子,家里常冒出一些时兴的玩意儿,不用问,都是小妹折腾回来的。这天取衣服时,方雨林在旧衣柜里又看到一件新的男式黑呢子大衣,挺漂亮。老爸告诉他,这是雨珠给你买的。方雨林笑着叹了口气,心里暗想,这小丫头是真阔起来了!说话间,方雨珠胳肢窝里夹了个纸包,走进门来,听了个话尾,便笑道:“这父子俩又在背后絮叨谁呢?”方雨林便笑道:“噢,小富婆回来了!”方雨珠咂起嘴说道:“不许叫我小富婆!”方雨林大笑:“那叫你啥?大富婆?”方雨珠扬起手里的纸包,装出一副要打的样子,追着方雨林,并叫道:“爸,您也不管管您这个臭儿子、臭警察。人家整天想着给他买好东西,他还一个劲儿地臭我。”方雨林一边躲,一边解释:“富婆是个好同,别人想当还当不上哩!”方雨珠一跺脚道:“谁爱当难当,反正我不当。”然后诡秘地一笑道:“人家还没嫁人哩,什么婆不婆的?真难听。喂喂喂,你这个神探亨特,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啊?快替我拿一下这个嘛。我刚从鱼市上来,还没来得及洗手哩。”她把纸包交给方雨林。方雨林打开纸包一看,里边是新买的一副男士真皮黑手套,还有一副大宽边的墨镜。
“你先把那件黑呢子大衣穿上,再戴上这副手套和墨镜让我瞧瞧。”方雨珠拿了块增白皂在院子里一边洗着手,一边冲这边嚷道。
方雨林笑道:“都戴上,我成什么了?整个一个国民党警探。”
方雨珠叫道:“你土不土啊?快戴上!爸,您快来看呀,多帅呀!整个一个大帅哥!”
方父笑道:“有一点钱你就乱花!”
方雨珠也笑道:“我就花,不花白不花。挣钱不花,图个受累?什么观念嘛!朱容基就指着大伙儿花钱来拯救国企哩。
我还给我妈买了件驼绒棉袄,给您买了个降血压的电子仪器……“
平时无比清静的家,这时刚闹起一点儿人气,那个和方雨珠一起贩鱼的女伴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她满脸沉不住气的样儿,大概是出了啥事了。
“雨珠在家不?”她慌慌地问。
“程姐,你快过来瞧瞧我哥穿这件大衣!”方雨珠还在兴奋之中。“挺好……挺好……”那位叫“程姐”的女伴儿好像没那份心思陪她欣赏她哥的新大衣,一边应付着:“真挺好的……”一边便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门外,压低了声音问她:“街道托儿所的那几个老师没上这儿来找过你?”方雨珠反问:“怎么了?不是昨天刚给她们那儿送去二十多斤鱼吗?她们还想要?”女伴儿着急地小声说道:“什么呀!出事了。刚才托儿所那个姓什么的所长……”“张所长?李所长?还是那个小个儿的了所长?”程姐忙说:“对,就是那个小个儿的丁所长,”呼哧呼哧“地跑到我那儿说,托儿所的孩子吃了咱们卖给他们的鱼,上吐下泻的,还头晕……”方雨珠一惊:“食物中毒了?怎么可能?”
说话间,托儿所的那个了所长带着两个女教师真的找来了。“方雨珠!方雨珠!”丁所长个头小,却干脆麻利。这时,脸都急黄了,声音也急变了调。
方雨珠忙迎上去:“丁所长……”
丁所长都要哭了:“你卖的什么鱼吗?”她刚从保育员提到副所长,就摊上这么一档子事,一下病倒二三十个孩子,能不着急吗?
程姐却说:“丁所长,事情还没整明白哩,你别一锤子就把什么事儿都推到我们的鱼身上。”
丁所长哑着嗓门叫道:“今天我们就吃那鱼了,不是让你们那鱼害的,还能是什么?是我姓丁的放毒了?”
方雨珠忙说:“丁所长,有话漫漫说。谁也不会放毒,别那么说。”
丁所长更急了:“慢慢说?一下病倒了二三十,全是独生子女呀!这责任谁负?谁负得起?别以为你们家里有个警察,就没事了。”
方雨林听着有点别扭,便从屋里走出来问:“什么警察?
出什么事了?“
方雨珠忙把方雨林推回屋里说道:“没你什么事!”然后回头对丁所长说:“走,咱们去瞧瞧。丁所长,您放心,是我们鱼的问题,我们负责。孩子送医院了吗?”
丁所长说:“二三十人哩,这得多大一笔钱?”
方雨珠说:“不管多少钱,赶紧送医院。钱,我们付。”
程姐着急了:“雨珠!这责任还没分清哩,凭什么我们付这钱?”
方雨珠忙说:“你糊涂了?救孩子要紧啊!”说着,回到屋里,匆匆从大衣柜里找出一个小包,从小包里翻出一些钱和一个存折。她看了看存折,又问方雨林:“哥,你身上有多少钱?”
方雨林问:“干吗?”
方雨珠说:“你别问,有多少,全给我。”
方雨林一边掏钱,一边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方雨珠心里一阵酸涩,眼眶湿润了,却只是难过地说道:“没事,没事,真没事。”说着,拿上钱,便转身向外走去。
方雨林忙追出去:“这点钱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想办法!”
方雨珠顾不上详细解释,只说道:“先这么着吧。不够了,我再打电话找你。”说着,便和那几个人急匆匆地出了大门。方雨林还想问什么,他身上的手机响了,是专案组那边在催了,要他20分钟之内赶到。
“那边也出事了?”方父问。方雨林说:“不太清楚。有事就给我打手机。告诉我妈,过两天我再抽时间去看她……”
方父劝慰道:“实在太紧张了,你就先顾一头吧。你妈那边,有我和雨珠哩……”方雨林又说:“一会儿,你一定去看看雨珠,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