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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没回话,但眼睛却一亮。
『生在富裕家庭,是你运气好;但你若要成就自己,还是得靠实力。』
“是吗?”
『嗯。』我点点头,『乔丹天生的弹力和肌肉协调性都比一般人好,
那是他的运气;但他可不是光靠运气而成为篮球之神的。』
“哦。”
『乔丹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先天条件太好,占了很多的优势,于是觉得
对不起篮球场上的其它篮球员。』我笑了笑,『不是吗?』
“是呀。”曹小姐也笑了起来。
『曹小姐。』我叫了她一声。
“嗯?”
『我原谅你。』
“为什么要原谅我?”
『因为我的家境不好。』
她先是一楞,随即笑出声音,而且愈笑愈开心,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我觉得刚刚讲的话不可能让她笑得这么夸张,于是问:『怎么了?』
“我想到当我说想去希腊玩的时候,你们脸上的表情。”她忍住笑,
“真的很好玩。”
『是啊。』我笑了笑,『当你正陶醉于希腊天空的蓝时,我们的脸色却
像希腊医院内的床单一样白。』
“不好意思。”她又笑了起来,“我真的不知道只能在台湾。”
『没关系。我可以再原谅你。』
“谢谢。”
『我的方向在这边……』我伸出右手往右比,『Bye…Bye。』
“嗯,Bye…Bye。”
我往右走了两步,听到她叫我,我回头问:『什么事?』
“以后叫我礼嫣就好,不要再叫曹小姐了。”
『好。』
“Bye…Bye。”她挥挥手。
我也点个头响应,再转身往咖啡馆的方向前进。
走着走着,心里突然涌现一个疑问:
曹小姐,不,应该叫礼嫣,她既然是学音乐的,家里又很有钱,
那为什么她会在我们公司当总机小姐呢?
她会不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应该不会。
因为在我们做那个一分钟约定时,她曾说过上这个班是很好玩的事。
推开咖啡馆的门,发现靠落地窗的第二桌还是空着的,
于是我带着这个疑问坐在我的老位子上。
“她还好吧?”老板走过来,把Menu递给我。
『哪一个她?』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画图的?还是唱歌的?』
“画图的。”
『喔。她还好,只是感冒而已。』
“她今天会来吗?”
『她说会。』
老板没答话,转身走回吧台。
『喂!』我朝他喊了一声。
他停下脚步,回头问:“干什么?”
『我还没点咖啡啊。』我晃了晃手中的Menu。
他又走过来,我点了杯咖啡,再将Menu还给他。
『你很关心她耶。』我又说。
“跟你无关。”
『你现在的脖子很粗喔。』
“什么意思?”
『因为你脸红啊。』我说,『这叫脸红脖子粗。』
老板没反应,甚至也没多看我一眼,就直接走回吧台。
我拿出今天在办公室写了一些小说进度的纸,打算边写小说边等她。
曹小姐,不,礼嫣的事以后再说。
有个小孩子常玩的游戏是这样的,先让人把“木兰花”连续念十次,
等他念完后马上问:代父从军的是谁?
他很容易回答:木兰花。
因此我得多叫几次礼嫣,就会习惯叫曹小姐为礼嫣。
礼嫣、礼嫣、礼嫣、礼嫣、礼嫣、礼嫣、礼嫣、礼嫣、礼嫣、礼嫣……
老板走过来把咖啡放在桌上,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停止喃喃自语。
喝下第一口咖啡后,我开始全神贯注于《亦恕与珂雪》身上。
虽然有着等待的心情,但我相信学艺术的女孩会来,所以我很放心。
纸写满了,再从公文包拿出另一张白纸,顺便看看表。
已经有些晚了,学艺术的女孩为什么还没出现?
正因为我相信她会来,但她却没出现,我又开始心神不宁。
咖啡杯早已喝完,茶杯也空了,我拿起空杯往吧台方向摇了摇,
向老板示意要加些水。
老板走出吧台,直接到我桌旁,却没带水壶。
“为什么她没来?”他问。
『我怎么知道。』
我又比了比没有水的杯子,但他没理我。
“你不是说她会来?”
『那是她自己说的。』
“她感冒好了吗?”
『她说快好了。』
“感冒会好是医生说了算?还是她说了算?”
『当然是医生说了算。』
“她是医生吗?”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相信她感冒会好?”
『喂。』
我和老板开始对峙,他站着我坐着。
我发觉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破绽,正苦思该如何出招时,
左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清脆响亮的“当当”声。
“快!”学艺术的女孩推开店门冲进来,拉住我的左手,喘着气说:
“跟我走!”
『我还没付钱。』
我不愧是学科学的人,在兵荒马乱之际,还严守喝咖啡要付帐的真理。
“算在我身上。”她先朝老板说完后,再转向我,“来不及了,快!”
我顺着她拉住我的力道而站起,然后她转身,拉着我的手冲出咖啡馆。
感觉她好象是小说或电影情节中,突然闯进礼堂里把新娘带走的人。
她一路拉着我穿越马路,跑到捷运站旁的巷子,她的红色车子停在那。
“快上车。”她放开拉住我的手,打开车门。
说完后,她立刻钻进车子,我绕过去打开另一边的车门,也钻入。
她迅速发动车子,车子动了,我还喘着气。
我正想问她为何如此匆忙时,她突然右转车子,以致我身子向左移动,
碰到车子的排档杆。跟在她后面的车子也传来紧急煞车声。
『你一定很会打篮球。』我说。
“什么?”她转头问。
『所有的人都以为你要直行,没想到你却突然右转。』
“不好意思,我差点忘了要右转。”她说:“但这跟篮球有关吗?”
『这在篮球场上是很好的假动作啊。』我说:『当所有的人都以为你要
跳投时,你却突然向右运球。』
她听完后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对不起,我开车的习惯不好。”
我瞥见后座放了一个抱枕,于是把它拿过来,抱在胸前。
“你在做什么?”她又转头问。
『这是我的安全气囊。』
她又笑了起来,看着我说:“你别紧张,我会小心开车的。”
『那请你帮个忙,跟我说话时,不要一直看着我,要注意前面。』
“是。”她吐了吐舌头。
『你在赶什么?』
“上班呀。”她说:“我六点半要上班,快迟到了。”
我看了看表,『只剩不到十分钟喔。』
“是吗?”她说,“好。坐稳了哦!”
『喂!』我很紧张。
“开玩笑的。”她笑了笑,“大概再五分钟就可以到。”
果然没多久就到了,她停好了车,我跟着她走进一家美语补习班。
『你在这里当老师吗?』
“不是。”她说,“我是柜台的总机,还有处理一些课程教材的事。”
『为什么不当老师呢?你在国外留学,英文应该难不倒你吧?』
“没办法。”她耸耸肩,“老板只用外国人当老师。”
『喔。』
“我在国外学艺术,但我没办法靠艺术的专业在台湾工作。”她说,
“不过还好,我的留学背景让我可以胜任这个工作。”
她叫我也一起坐在柜台内,我看四周并无其它人,便跟着走进柜台。
一位金发女子走楼梯下楼时差点跌倒,说了声:“Shit!”
金发女子瞥见我在,大方地笑了笑,说:“Excuse my French。”
她跟金发女子用英文交谈了几句(是英文吧?),
金发女子向她拿了一些讲义后,又上楼了。
『为什么她要说:Excuse my French?』金发女子走后,我问。
“英国和法国是世仇,所以英国人如果不小心骂了脏话时,就会说:
请原谅我说了法文。“
『妈的,英国人真阴险。』我说。
“嗯?”她似乎吓了一跳。
『对不起,请原谅我说了日文。』
她表情一松,又笑了起来。
『其实我的英文不太好。』
“是吗?”
『你知道Bee Gees 这个乐团吗?』
“嗯。”
『我以前一直误以为他们是女的。』
“为什么?”
『因为Bee Gees 我老听成Bitches。』
她笑得岔了气,咳嗽了几声。
我看她应该有些工作要忙,便站起身四处看看。
偶尔有人进来咨询,她很客气地回答,接电话时也是如此。
忙了一阵后,她说:“对不起,让你陪我。”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事。』
“我通常都是四点多到咖啡馆喝咖啡,然后再赶来这里上班。但今天
小莉突然发烧,我带她去看医生,就耽误了。“
『她还好吧?』
“已经退烧了。”
『那就好。』
“你会怪我把你拉来吗?”
『不会啊。』我说:『如果你不拉我过来,我才会怪你。』
“为什么?”
『因为如果今天又没看到你,我会很担心。』
“我也是觉得你会担心我,才匆忙去咖啡馆。原本只是想告诉你今天
没空,不能陪你喝咖啡。“她笑了笑,”没想到却硬把你拉来。“
『你拉得很好,很有魄力。』
她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接话。
『你在这里还画画吗?』
“几乎不画。”她摇摇头,“而且,这里毕竟是工作的地方。”
『你喜欢这个工作吗?』
“工作嘛,无所谓喜不喜欢。”她说,“毕竟得生活呀。”
『我也有同感。』
“这世界真美,可惜我们不能只是因为欣赏这世界的美而活着。”
她叹口气,接着说:“我们得用心生活,还得工作。”
『我去帮你买杯咖啡吧。』
“咦?”她很疑惑,“怎么突然要帮我买杯咖啡呢?”
『我猜你是那种喝了咖啡后,就会觉得世界的颜色已经改变的人。』
我笑了笑,『所以我想让你喝杯咖啡,换换心情。』
“谢谢。”她终于又笑了起来。
这里的环境我并不熟悉,走了三个街口才看到一家咖啡连锁店。
我买了一杯咖啡和两块蛋糕,走出店门时,天空开始飘起雨丝。
我冒雨回去,幸好雨很小,身上也不怎么湿。
到了补习班门口时,隔着自动门跟她互望,发现她的眼神变得很亮。
我刻意多停留了十几秒,再往前跨步,让自动门打开。
“我想画图。”她说。
『我知道。』我说。
“我有带笔,可是却忘了带画本。”
『我的公文包里有纸,我拿给你。』我将咖啡和蛋糕放在她桌上,
『以后不要再这么迷糊……』
一讲到迷糊,我的嘴巴微微张开,无法合拢。
“怎么了?”
『我的公文包还放在那家咖啡馆。』我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她笑了笑,“这里纸很多,随便拿一张就行。”
她找了张纸,开始画了起来。
我背对着她,面向门外,并祈祷这时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