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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想到:这样来找她会不会太唐突?
还有,我为什么这么急着想见她?
刚刚应该在咖啡馆内多考虑一会才是,如今却呆站在街头犹豫,
不仅不智,而且还会冷。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还是硬着头皮找她吧。
她住在一栋老旧公寓的四楼,一楼的墙上爬了一些藤蔓之类的植物。
大门没关上,想按电铃时发现四楼有两户,但电铃上并没有门牌号码。
我直接走上四楼,发现其中一户的门上画了一张脸。
这张脸非常大,占了门的三分之一,表情不算可爱,只是张大了口。
虽然有些线条看起来像小孩子的涂鸦,但我觉得应该是她画的。
我找不到门铃,只好敲两下那张脸的额头。
“是谁?”门内传来声音,“是谁唤醒沉睡的我?”
这应该是女声,但刻意压低嗓子让声音变得沙哑,以致听来有些怪异。
『我找学艺术的女孩。』我说。
“你是谁?”
『我是学科学的人。』
“为什么说话时不看着我?”
『你在哪里?』我四处看了看,『我没看到你啊。』
“我就在你面前。”
我往前一看,只看到那张脸的画像。
『别玩了。』我恍然大悟,觉得应该是被耍了,『她在家吗?』
“你讲一个跟画画有关的笑话,我就告诉你。”门内的声音仍然怪异。
我隐约觉得这是学艺术的女孩在闹着玩,因此很努力地想笑话。
“快哦,我又快睡着了。”
『我以前如果要自我介绍时,都会说:我喜欢钓鱼和绘画,因此可谓
性好渔色。』
我等了一会,门内没任何反应。
':『喂,我讲完了。』
门缓缓开启,果然是学艺术的女孩探出头,她笑着说:
“你讲的笑话太冷,我刚刚冻僵了。请进吧。”
我走进客厅,稍微打量一下,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以为会看到很多艺术品。』我说。
“如果你走进一个杀手的家中,会在客厅看到枪和子弹吗?”
『这……』
“我有间工作室。”她笑了笑,“我的作品都摆在那里,不在客厅。”
『喔。』
“想不想看看我的工作室?”
『好啊。』
她的工作室其实只是这屋子的一个房间,不过并没有床,只有画架。
满地都是画具和颜料,还有些半满的杯子,盛了混浊颜色的水。
墙上挂了几幅画,水彩、油画和素描都有,尺寸大小不一。
落地窗外有阳台,阳台上摆了张小圆桌和椅子。
“请坐。”她说。
『谢谢。』我环顾四周,找不到椅子。
“不好意思,忘了这里没有椅子。”
『没关系。』我说:『画画要站着欣赏,音乐才要坐着听。』
“你也会说这种奇怪的话哦。”她笑了起来。
『跟你学的。』我也笑了笑。
『你好几天没去那家咖啡馆了。』
“我上次不是脚扭了吗?后来变得严重,没法出门。”
『脚好了吗?』
“嗯。但我前天在阳台上睡着了,可能不小心着凉,就感冒了。”
『感冒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
『那就好。』
“差不多要变肺炎了。”
『啊?』
“开玩笑的。”她笑着说:“今天去看了医生,应该很快会好。”
我在房间里漫步闲逛,欣赏墙上的画;她则靠着落地窗,悠闲地站着。
『这几天有画了什么吗?』
“没有。”她说:“画笔好象浮在空中,我却连抓住的力气也没。”
我停下脚步,看了看她。她耸耸肩,很无奈的样子。
“你的小说呢?”
『没什么进度。』轮到我耸耸肩,『心里空空的,无法动笔。』
“没关系。”她笑了笑,“我明天就会去咖啡馆了。”
『嗯。那太好了。』
我停在一幅红色的画前,这幅画涂满了浓烈的火红,没有半点留白。
只用黑色勾勒出一个人,但这个人的脸异常地大,甚至比身体还大。
“感觉到什么了吗?”
『人的比例好怪,而且五官扭曲,不像正常的脸。这是抽象画吗?』
“不是所有奇怪的或莫名其妙的画都叫抽象画。”她笑了起来,
“听过一个笑话吗?画是抽象画没关系,只要价钱是具体的就行了。”
『喔。』我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看不懂。』
“我说过了呀,画有时跟亲人或爱人一样,如果不是它的亲人或爱人,
自然比较不会有感觉。“她顿了顿,接着说:”这是我两年前画的,
主题是痛苦。那时觉得世界像座火炉,我一直被煎熬,无法逃脱。“
『那现在呢?』
“我已经被煮熟了,可以吃了。”她又笑了起来。
我也笑了笑,再看看画里扭曲的五官,试着感觉她曾有的痛苦。
“如果是你,你要怎么画痛苦呢?”
『大概是画一个人坐在椰子树下看书,然后被掉落的椰子砸到头。』
“很有趣。”她笑了两声,手指一比,“那张画如何?”
我往右挪了两步,看着另一幅画。
画的中间有一个女孩,女孩完全没上色,除了瞳孔是蓝色以外。
女孩的视线所及,所有的东西都是蓝色;
但女孩背后的东西,却仍拥有各自鲜艳的色彩。
“这张画叫忧郁。”她说。
『怎么说?』
“忧郁其实是一副蓝色隐形镜片,当你戴上后,你看到的东西就全部
是蓝色的。但其实每件东西都分别拥有自己的色彩,未必是蓝色。“
『很有道理喔。』
“谢谢。”她接着问:“那你怎么画忧郁?”
『被掉落的椰子砸到头的人,躺在地上等救护车的心情。』
“这还是痛苦吧?”
『不,那是忧郁。因为他的书还没念完,隔天就要考试了。』
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忧郁是多久前画的?』
“去年画的。”她说:“那时我刚回台湾。”
『喔?』
“我在国外念了几年书,去年回来。”
『那你现在还会戴着这副蓝色镜片吗?』
“我已经很少戴了。”
『那很好啊。』
我离开忧郁,走近她右手边靠落地窗的墙上,一幅金黄色的画。
『这是?』我指着图上一大片的金黄。
“油菜花田。”她转身看着这幅画,“这是我今年春天在花莲画的。”
油菜花占了画面三分之二以上,剩下的是一点淡蓝的天,几乎没有云。
我很少看她画景物,尤其是这么忠实地呈现,不禁多看几眼。
彷佛已躺在金黄色的花海中,并闻到甘甜清新的空气味道。
“怎么了?”她问。
正想回答时,发现她刚好站在我身旁,我偏过头说:『好舒服。』
“会吗?”她看着我,笑了起来。
『嗯。』我点点头,『这张画好象可以让人重新活过来。』
“知道这张画的名字吗?”
『不管它叫什么,一定可以让人联想到快乐幸福之类的感觉。』
“没错。它就叫天堂。”
『天堂?』
“嗯。人们总以为天堂的地板是白云,所以天堂应该是白色的。但我
一看到这片油菜花田,突然觉得:这就是天堂的颜色呀。这颜色在
我眼中愈来愈明亮,让我彷佛看见天堂,在我心里。“她笑着说:
“我的感觉很难理解吧?”
『不会啊。天堂是很主观的概念,你觉得是,就是啰。』
她站在画前,右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欢迎光临我的天堂。”
我笑了笑,觉得她很可爱。
她打开落地窗,走到阳台,我也跟了出去,然后并肩倚靠着栏杆。
这里是市郊又接近山区,住宅不算拥挤,视野可以延伸得很远。
“我只要站在这里,就会想飞。”
『那你飞过吗?』
她转过头看着我,突然噗哧一笑,边笑边说:“你是学科学的人,应该
知道人根本不可能会飞呀。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呢?“
我有点小尴尬,陪着她笑了笑,没有接话。
“我终其一生,一定无法飞翔;但想象力的翅膀,永远不会折断。”
她闭上眼睛,微微一笑,“所以我一直在飞呀。”
她张开眼睛时,露出诡异的笑容,说:“嘿,我又想画了。”
':『现在吗?』
“嗯。”她说:“又要委屈你了。”
『先说好,不可以问问题。』
“你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
“嗯。”她走回屋子,向我招手,“来,别怕。”
『别耍花样。』我也走进屋子。
她笑了笑,拿出纸笔。我不再说话,立刻闭上眼睛。
不闭眼睛还好,一闭上眼睛,我开始想睡觉。
这也难怪,神经紧绷了一天,现在突然完全放松,当然会想睡觉。
几乎要进入梦乡时,隐约听到细微但清脆的大门开启声。
我睁开双眼,正好接触她的视线。
“唉呀。”她说。
『怎么了?』
“你掉下去了。”
『嗯?』
我有些纳闷,她没再说话,迅速在纸上补上几笔。
“好了。”她说。
我走过去看图,看到图上有一男一女。
女的背后长了一对翅膀,闭上眼睛、嘴角泛起微笑,正遨游于空中。
男的原本也有一对翅膀,但只剩一只在身上,另一只飞在半空。
他的双眼圆睁,似乎惊讶自己正急速坠落。
“谁叫你要睁开眼睛。”她说。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仔细看着画里的女孩,再看看她。
『你画自己画得很像耶。』
“是吗?”
『嗯。』我很认真观察她的长相,『你长得很艺术喔。』
“你是说我长得像毕加索的画吗?”
『不不不。』我急忙摇手,『我的意思是……』
“小莉!”她叫了一声,然后蹲下来。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一个小女孩出现在房间门口。
小女孩跑过来抱住她脖子并在她脸颊上亲一下,她也回亲小女孩一下。
看她们亲昵的样子,正想开口询问她们的关系时,小女孩说:
“妈,你好点没?”
“小莉乖。”她摸摸小女孩的头发,“妈好多了。”
我像从头到脚被浇了一桶冰水,全身冻僵。
她又逗弄小女孩一会后,站起身问我:“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挤了个微笑。
“嗯?”
『没事。』我呼出一口气,『她爸爸呢?』
她朝我摇摇头,眼神示意我别问这个问题。
我大概可以猜到她的意思,不禁叹口气说: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生活,一定很辛苦吧?』
“没错。”
声音是从我背后传来的,我先是一楞,再转过头,看见一个女子。
她大约30岁,身材高挑,脸虽只上淡妆,但口红颜色是亮丽的桃红。
“小莉,别打扰干妈和叔叔。”女子向小女孩招手,“跟妈回房间。”
“我不要。”小莉摇摇头。
“让她在这里玩一下没关系的。”学艺术的女孩朝那女子笑一笑。
“好吧。”女子点点头,对我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再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