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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疑,由完全隐闭式的地位,走出死胡同,而有一丝亮光可以洒在自己身上,这对邹湄湄应属鼓励。
在孩子没有出生之前,邹湄湄休想跟庄氏家族任何一个成员认识,她压根儿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如今的转变,对她应是喜悦。至于理由,其实她可以不必管,母凭子贵肯定是其中一个主因。
实际上,她也无法得知庄钰华的心态。
庄钰华之所以打开一个封闭的闷局,让邹湄湄与庄钰萍开始见面交谈,是因为他要开始瓦解高掌西在庄氏家园内的唯我独尊地位。
庄钰华觉得这最近的几天,高掌西的反应令他产生疑虑。
虽然真正隐伏的原因他全然不知,可是高掌西已不再如前对他臣服的迹象是越来越明显了。要重新控制高掌西,不能单靠他个人扭力与名位所发挥的功能,似乎要加一些旁的助力,甚而压力。
只要高掌西下不了决心摆脱庄家成员的身分,他还是有机会把她管治利用得很好,视乎不同时段以不同方法而已。
现今,庄启富的出生带来的新局面,庄钰华也应好好打点。
庄钰华心内盘想,自己有外遇且已生子一事,如果只是单单高掌西一个人知道,对她做成的压力还是有限。若弄到整个家族都知道,甚至是街知巷闻呢,那么则令高掌西太过面目无光,怕会演变成赶狗人穷巷,高掌西老羞成怒,一拍两散,后果就严重了。
只要给她增加一点点压力就好,这样就能更有效地牵着高掌西的鼻子走。
庄钰华之所以挑庄钰萍做桥梁,让她与邹湄湄认识,换言之就是要通过这重新建立的关系,让庄家成员在知之为不知的情况下,知道有庄启富这一代的存在,只有庄钰萍是最适合的人选。
在庄经世的家族内,正室嫡出的只有庄钰萍、庄钰茹。庄钰华三姐弟,庄钰茹是荣必聪的妻子,已经去世,也就只剩庄钰萍是嫡亲姐姐,她会站在庄钰华一边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至于庶室所生的庄钰芳、在钰蘅庄钰藩、庄钰莉等隔了一层肚皮的兄弟姐妹,会不会帮庄钰华一把就真的太难说了。
庄氏家族的内战根本有随时爆发的危机,怎可以轻率的把一件秘密大事告诉他们,更不能把邹湄湄这只棋子放在他们的棋盘之上,让他们随意运用,怕有一天失控,更得不偿失。
况且,庄钰华心知肚明庄钰萍除了血缘关系,会跟他联盟之外,想也有客观上的需要。
庄钰萍嫁的丈夫方国栋太不长进了,别说跟荣必聪的成就有天渊之别,就是这些年,幸好庄钰萍本身有点本事,再加上切肉不离皮,于是在庄氏集团内还有些实权与声威,把个方国栋套上件黄马褂,出入庄氏,算不失礼,否则,那姓方的真可以很倒霉。这就是说,庄钰萍也非要跟自己胞弟联盟,应付大局不可。
在主观上有血缘关系,在客观上有利益牵制。果然,当庄钰华在他的姐姐庄钰萍面前透露,要把邹湄湄给她介绍时,情况比预期中更加顺利。
庄钰华特别把庄钰萍约到铜锣湾一间相当名贵的日本餐馆福田金去,招呼周到,点了好几样庄钰萍最爱吃的鱼生,然后说:
“我开门见山,向大姐直说一件事。我想把一位人物介绍给你认识,让你跟她交个好朋友,凡事指点她,让她成为你闺中的一个特别跑腿,有什么她能做的就给她做。你认为如何?”
“这人是男是女?”
“是个女的。”
“嗯。为什么她肯跟在我身边当这特别脚色?”
“因为她凡事都听我的。”
“是这样吗?”
庄钰萍呷了一口日本米酒,呼出一口气来,沉寂了一会。
“何时的事了?”庄钰萍抬起头来望望乃弟。
“有三几年的日子了。”
“嗯,那是有点历史了。”
历史最低限度比高掌西长,这点庄钰萍一语就道破了。当然,庄钰华不会有尴尬,他反而相当满意,如此就跟他姐姐打开了目标话题。
“可以这么说,也由此可知她从来没有给我添麻烦。”
“这是重要的,不是吗?”庄钰萍说:“否则,她也不会在你身边生存至今。”
“对,大姐你真聪明。”
“你不必再拍我马屁,坦白点告诉我,为什么选择这时候公开产
“也不算公开,大姐千万别误会。”
庄钰萍点点头。
“大姐,我最需要你的关照。”
“彼此彼此吧!”
庄钰萍也是个聪明人,一点即明。
这证明了庄钰华挑选她,她是心知肚明其中关系的。但隐瞒了几年的恋情,要到今日才向她剖白,那又是为什么呢?这庄钰萍就想不明白了,故此就问。
“反正连孩子都生下来了,没有能给她们母子任何名分,也得为他们两人引介一个会照顾他们的亲属。”
果然,庄钰萍立即回应:
“孩子才出生没多久,我到家里去看他吧,别让他出来乱闯,容易着凉。”
照顾孩子又是借口,既是相见,就不妨窥个全豹,连金屋是怎么个模样也看看好了。
况且,在初接触这种微妙关系时,也别太张扬。在公众面前出现,万一泄漏了风声,等下跟那性邻的女人又相处不好,倒转头来开罪了高掌西,就无端损失了。庄舒萍是惯于深思熟虑的人。
在大都会顶层社会生活的人,也真是够疲累的。日中发生的情事既多且烦又杂,每一件小事都可以在处理稍稍失宜时变为大事,伤透脑筋。
庄钰萍终于在一天黄昏在庄钰华的陪同下往访邹湄湄母子。
孩子仍在小床上熟睡,反正醉翁之意不在酒,庄钰萍很应酬地跟邹湄湄以孩子为话题,聊了两句后,就跑回客厅上坐,谈些别的事。
邹湄湄很少说话,只是陪坐着,不断添茶劝食,将那几碟精致的果饼殷勤地轮流奉上。
“很精致的下午茶点,你往哪儿买的?”庄钰萍问。
“是我的小手艺。”邹湄湄答。
“那很花费功夫与心思呀!”庄钰萍微笑着赞她。
“闲在家里,善用点时间在家务上头,做多一点事罢了,可不及大姐你在商场上的威风与本事。”邹湄湄很晓得说话,逗得庄钰萍蛮高兴的。
她回头对乃弟说:
“也不尽是商界女强人才律,谁会想到高掌西也有栽在别个女人手上的一日。”
这句话无疑是极尖锐的,邹湄湄当然不好有什么回应,反正话是冲着庄钰华说的,她就只好微微低头不语。
庄钰华笑着拍拍他姐姐的手,说:
“也不是全是女强人就会如掌西,遇到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就像大姐你,不是有个妥妥帖帖的丈夫,把你爱宠得什么似,在姐夫心中无人有本事取代你的地位。”
庄钰萍的表情很复杂,她似笑非笑,似恼非恼,道:
“你别去说他了。”
庄钰萍心知弟弟是对她瞎巴结,方国栋这人就是没有本事,挂着方家的空壳,破烂船顶多余下三斤钉,可这三斤针也没好好运用,成了一堆废铁。
方国栋若不依附在庄家,仍是这大家族的成员,可以亮起牌子在江湖上行走,脸上还带三分光彩的话,他的处境是够凄凉的。
他怎么敢拈花惹草,对庄钰萍不得不服服帖帖成为裙下不二之臣。
实则上,夫妻二人的感情斤两有多少,彼此心照。
庄钰萍对丈夫有的是很复杂的怨恨,不只为了方家没落,方国栋没本事,更为她自己当年抉择错误,放弃跟随荣必聪奋斗,而挑了万家这大门大户的子弟方国栋来嫁。结果,今日荣必聪富甲一方,名传万里,方国栋却是如假包换的高档吃软饭的小人物,对比之差,有若云泥。于是一口冤屈乌气堵在庄钰萍喉咙内,忍无可忍之际只可喷向方国栋。
这次庄钰萍之所以跟庄钰华来看他的外遇与孩子,多少也有些跟弟弟联成一个阵线的意思。
庄园固然人事复杂,就是商场也如战场,必须有盟军,才会容易取胜。
庄钰萍知道父亲年事已高,母亲性格古怪,不久将来家族会演变成什么局面,到今日还很难察看,身边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于是她清一清喉咙,说:
“钰华,别的事情且。不去说它了,我这次来,无非是顾念着庄家的第三代,也就是说很愿意站在你的一面去处事待人。”
“大姐,你的这番心事,我会谨记。”
“你那老婆本事有余,温情未足,也不能怪你。”
“大姐,她怕不能生孩子,先天有些缺陷,后天又工作太紧张。”庄钰华没有把他与高掌西出现的感情缝隙一事张扬,既为面子问题,也为不要邹湄湄过分地自满。
“高掌西手上拥有的已不算少了,人生岂无遗憾?”庄钰萍说:“倒是你别把儿女私情太放在心上,将眼光和精力集中在庄氏业务才是正经。”
“大姐有什么远见?”
“现今父亲在世,一切由他掌握,看样子,他还拿不定主意究竟如何将家族之律交给下一代。你可别忘了,在本城的庄氏,只我们姐弟俩跟在父亲身边办事,可是外边都是罗宝芬孩子的势力,庶出的除了庄钰芳,庄钰藩、庄钰蘅、庄钰莉部分别在中国、英国、美加建立起庄氏地盘来,将来如果有一日来个大包围,我们未必有全胜的把握。”
“大姐的顾虑甚为深远,然则,你的看法如何?”
“我的看法,第一是团结,第二是拓展,第三是进攻。”
庄钰华随即精神奕奕,道:
“第一点我们毫无疑问做到了,至于第二点,大姐的意思可否明说?”
“在父亲旗下做事,最难的一点就是突破,我们可不能不在这上头做功夫。”
庄钰萍的意思是庄经世是一言堂,凡事听他的,在他的心目中,子女是傀儡,无非靠着丰厚的父萌生活,对他们的重视就不足够了,总要在事业上有突破性的表现,才能令他另眼相看,再下来就放心把实权下放。
“钰华,你的高掌西在这方面就比较你幸运得多,她在高家有很多表现机会。”
“那么,进攻呢?”
“到了我们做好了第一点与第二点,自然就晓得如何进攻了。其实,高掌西现今如果在高家发难,她差一点点就可以令高崇清让她掌管高家天下。”
“她的两个兄长会成为重要阻力。”
“高镇东与高耀南根本是窝囊饭桶,他们凭什么阻力能挡得住高掌西的去路,他们的本事未及其妹百分之一。”
“那么阻力来自什么地方?”
“来自高掌西本身。”
“她本身?”
“对呀,高掌西如果不是个女的,相信高崇清早已把老大老二一脚踢开,也不待他的正室去栽培老四高定北,就让掌西继承大统了。”
真是一语中的,中国人重男轻女的观念还是万世不移的。
“这就是说,钰华,你在庄家就没有这种障碍。”
对,庄钰华根本就是长子嫡孙,只要他乘机表现自己,令庄经世把庄氏大权转移到他手上,是很顺理成章的事。
庄钰萍的体会相当独到,对于大家族掌舵人的心态知之甚详,重男轻女的观念始终盘踞在上一代人的心上,挥之不去。
若非如此,她庄钰萍也不急于要与自己的弟弟攀关系,打好感情基础,并肩作战。她太明白,要在庄氏家族内有一口安乐茶饭,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