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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看。”黑楠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东西。
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是林南音。
黑楠挡在门口,子瑶也看不到门外的人,喊了一句:“黑楠,谁啊?”
林南音浑身都湿透了,头发发梢还在往下面滴淌着雨珠,胡子也好多天没有剃了,衬衣纽扣扣一颗没有扣一颗的,黑楠没有想到林南音会来,他看的样子极为憔悴潦倒,倒是被他的形象给骇住了,从来也没有见他这样不修边幅过。
“我想见见她——”
几乎是焦灼的语气。
黑楠让让身子,子瑶看了几秒看看出眼前这个男人是林南音,一张脸像蒙了一层霜。
这些天虽然她没有出门,黑楠这里也没有晨报,但是网上有很多关于他的贴子,有些贴子是关于他被驱逐出南方集团的新闻,有些是他和曾若冰的,显然他们这些天都在一起,甚至有他和李佳珊的一些亲蜜床照的贴子都发上来了。
这些照片,第一张都如利箭穿心,她的心上全是他的箭。
虽然难受,也渐渐认清了自己曾经恃宠而骄的自以为是,这个世界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没办法活下去的,她要学会忘记,她不过演了一场戏,终究还是要回到自己的人生轨道上,带着新的角色踏上以后的人生。所以她要强颜欢笑,笑多了,也许就慢慢忘记了伤痛。
林南音看到坐在地上的子瑶,眼神灼灼像要将她点燃。他的痛苦不加掩饰,而此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恶毒,她很喜欢,很开心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她因为他这个样子,心里竟有些沾沾自喜。
他赠予她那么多的箭,终于,她也看到他筋疲力尽的下场了。
“我下去买包烟,你们聊。”黑楠换了鞋子,轻轻带上门。
黑楠一走,屋子突然静默得可怕起来。
有很多话想要和这个女人,可是看到她,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四目相对,无语凝噎。
墙上的钟无声已过去五分钟。
“你还好吗?”
“挺好的。”子瑶眼睛淡淡扫过他那张极为落魄的脸。
她不痛苦,她一点都不痛苦,他原以为她像黑楠所说的那样爱发呆,不怎么爱说话,以为她如同他一样在炼狱中般煎熬,看来,是他错了。
他只想来看看她,在他尚末喝酒尚不足以让人笑话他借酒发疯的地步,在最清醒疼痛着的时候来看看她,让她看看自己有多么想她多么爱她。
可是他来,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这个冷血而恶毒的女人正用一种看笑话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他突然气愤起来,蹲□子抓住她的胳膀,恶狠狠地问道:“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有计划有预谋的,告诉我,你现在看到我这样子很开心很享受也很有成就感。”
子瑶被他抓得生疼,而且他这样的晃动她,让她担心起来:“林南音,你放开我——放开我啊!”
“你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你从来就没有爱我?是不是你一直在演戏,你一直和时远设计好了让我到今天这个下场?”
“是!就是这样!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我一直就在演戏,看着你入戏看着你入迷。”子瑶咬牙切齿地说,这个男人的凶狠让她记起他一直就是她要打败的对象。
终于亲耳听到她说不爱自己,他内心仅存的一点幻想终于在这一刻飞灰烟灭。
“你好残酷。”他看着她如花的一张脸,她依然如此漂亮,而他已经凋零,
“我的残酷也是拜你们一家人所赐!”
林南音沮丧地低下头,如果说到这一点,他确实无话可说,也不需要去辩解,哪怕七年前的那棕事故他压根没有参与,可他能帮林傲说对不起吗?说了子瑶心里所有的疼痛都会抚平吗?
他开始还蹲着的姿势不知什么时候已变成了一个双膝跪在她面前的姿势,那只握紧她肩膀的手也慢慢放开,最终像个千古罪人似地低下头,紧闭起双眼。
子瑶胸口骤然一痛,想抱住他放声痛哭。可她知道,不能!她的人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千万条路可以走,唯一不能走的,就是再选择回到他的身边。
他们之间注定是没有结果的,无论她有多么想回到他的身边扑进他怀抱,但只要清醒过来,她还是要离他远去。
他们的人生早已被打上枷锁。
“是不是你来代你父母来求我的?”子瑶看着他这个样子,冷嘲道:“求我放过他们?”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来求她,她这样说,却让他无言以对。
“你可以求我,你求我也许我会答应你的。”
林南音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
“你走吧——以后不要来找我,忘了我。”子瑶语气淡淡:“忘了我这个从没有爱过你的女人。”
“薛子瑶,我不相信你没有爱过我。”
像被人击中了致命要命,子瑶觉得所有的力气都从自己的身体里抽走。
“如果你愿意活在这场幻想中,我很乐意,你知道这是我最终的目的。”
林南音猛然抬头,两眼深深地盯牢薛子瑶。现在。终于。他相信了。
两分钟后,他起身,双膝因为跪在坚硬的地板上有些发软,可他走出这间房子的时候,连一秒的停顿都没有。
关门声带着极致愤怒的绝裂。
他一走,子瑶猛地爬起来,扑到门边,将脸紧紧贴在门上,整个身体似被慢慢抽掉了筋骨,一点一点的滑下来,眼泪也止不住的滑了出来。
雨,又没日没夜的下了三天。
整个世界都泡在雨水中。
这些天的新闻总在报道这场五十年难得一遇的大雨给市民造成的灾害,老城区一些老旧的房子因为打雷闪电引起电路燃烧起火,造成整片区域停水停电,城郊附近山体被雨水浸泡多日,泥土松散造成灾难性滑坡,市内某处排水管道多年失修造成积水过多,车辆无法通行……
每天都是这些报道,让人诚惶诚恐,犹如世界末日既将来到。
这天,子瑶接到李玉莲的电话,她在那边用乞求的语气要求见见子瑶。
子瑶犹豫了几秒中,答应了。
子瑶子瑶将地点定在了恒泰公司楼下的那个咖啡厅。
李玉莲到那时,子瑶已等在那儿了,还是她们上次坐的那个地方,临窗,能看到恒泰广场的全景。
雨一直在下,广场上的黑色大理石地面被溅出无数朵白色透明的雨花。这样的天气真不适合出门,广场上没有一个人影,只有几只花坛的矮脚牵牛在风雨中飘摇,给这灰色的城市添了些星点的生机。
城市像失去了生命的巨大坟场,安静,死寂,只有,雨,嚣喧。风,肆虐。
李玉莲这段日子突然老了不止十岁。鬓角都见白发了。
她进来时,子瑶一直木然地盯着她。
“薛小姐,你好。”失去了之前的居高临下,现在她看上去是这样卑微普通。
“坐吧。”裹着黑色披肩的子瑶冷冷道。
李玉莲赔着笑意,颤颤兢兢地坐下。
现在的薛子瑶在她的眼里就是掌控着她命脉的女巫,令她不得不小心翼翼。
“要喝点什么?”
“随便吧。”薛子瑶记得上次她喝的是桂圆人参茶,这次帮她叫上一杯。
“ 薛小姐,你身体还好吧?我本是想着去你那看看你的,这样也省得你出来吹风——”这些天,她简直是诚惶诚恐度日如年,也不知道薛子瑶将那些证据怎么样了,每天一听到家里电话响就如惊弓之鸟。林南音几次都警告她,让她不要去找子瑶,说子瑶刚刚小产,需要多休息,养身子。儿子倔起来的后果,她是清楚的,她就这样一个宝贝儿子,真惹怒了他,她的日子更不好过,所以一直按捺着。如果不是昨晚林傲从梦里大喊大叫将她吵醒,她不会在这样的天气来找子瑶。
自从子瑶将那些证据给她之后,她就开始失眠。昨晚过了凌晨两点她才恍恍惚惚睡过去,刚似睡着,就听到林傲大叫着“不要动我,不许动我——”,她闻声爬起来,开灯一看,只见林傲整个人都泡在汗水里,一双手在空中乱舞。她将他摇醒,他缓了半天才说梦到自己被警察给带了去……
林傲平常不苟言笑,喜怒哀乐不溢于言表,自从看了那些证据后,他变得更为沉默。有时她也难免抱怨几句说他当年就不该喝了酒乱说,现在才不至于成这个样子,林傲也只是古井无澜地应道:“该来的迟早要来,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吧。”虽然表面上这样说,但他心里并不是不畏惧的,连在梦里都梦到被铐上手铐,怎么可能若无其事。
“对了,这些东西是滋补身体的,你拿回去炖来吃吧。”
子瑶冷冷看了一眼她刚刚提在手中的精美包装盒,都是一些补品:“我不要紧,我还年轻,恢复也快。你老人家自己留着回去吃吧。”
李玉莲的底气在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中又低了三分。一时,有些尴尬地坐在下,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这一辈子,她活到五十几岁都没有求过人,现在要她低头求一个比自己小了三十多岁的小女孩,真是难为情。
“薛小姐,我们老林家确实做了对不起你家的事。但我家老林真是无心的,这酒误事啊,他就是那么一说,就把人给说没了——唉——早知会弄成这样,当时就算有十张嘴也不会说啊。薛小姐,可是人这一辈子不容易,我们也不能为自己所做错的免罪,求你大人大量网开一面,放过我家老林,他老了,身子骨又差,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哪怕要我们家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薛子瑶一声不吭地看着李玉莲那张苦苦哀求的脸,那冰冷怨恨的眼神令周围的一切都在冻结,李玉莲背脊都在发寒。
此刻,窗外的城市似乎也因薛子瑶的眼神而转瞬间变得黑乎乎的一片。不远处的建筑里,灯光一盏一盏亮起。
她突然起身,绕到茶几对面,叭地一声,跪在薛子瑶面前:“薛小姐,我求你——”
薛子瑶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一招,一时惊得看了一下四周,可能是因为下雨,咖啡厅只有她们两位顾客,但就算是服务员看到也不好,于是低斥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我求你,薛小姐,我家老林一生待人真诚耿直,为党为国家为人民做了许多的事,何况这件事上,他当初确实是无心的。现在眼看就要退下来了,人也老了,他这身子怎么能去蹲监狱,在里面熬不了几天就怕不行了。薛小姐,逝者已逝,如果老林的命能换回来你爸妈,我想他早就那样去做了。我求你,求你网开一面,放他一马,我们以后都会将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的看待,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李玉莲痛哭流涕地哀求。
薛子瑶闭上眼睛,七年前那血淋淋的一幕再一次如默片一般在她脑海里上映:“我真想原谅,可对不起,我内心无法原谅——”薛子瑶见她不愿起身,斩钉截铁地丢下一句话,拿了自己的包就走。
此刻,黑压压如同夜晚的天空闪过一道红色的闪电,一声炸雷,薜子瑶只见眼前的人一倒,整个人就侧伏在了自己脚边。
“喂——”薛子瑶大惊,蹲下/身子去看李玉莲,只见她双闭紧闭,胸口大动,喘气急促,她下意的拿手去推她:“你没事吧?”
李玉莲一点反应也没有。
咖啡厅的几个服务员见状也纷纷跑过来,惊恐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