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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向敬重的嫂嫂,为什么会被仇恨吞噬,变成魔鬼?
难道这世间,除了复仇之外,就没有别的牵挂?
复仇只应是道义,而不该成为人生的主宰……
“不,我的儿子不会死,我们都不会死的,”叶夫人笃定地笑,“因为,格格舍不得咱们死。”
“你以为我会向皇阿玛求情?”怀烙苦涩地望着这个狰狞的妇人,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何对方总刁难她。
可真相大白得太慢,已经迟了。
“你若还在乎我们家之江,就一定会去求情。”叶夫人目光炯炯,“否则,堂堂公主会成为寡妇。”
“你以为,我还在乎他?”背对着方才差点儿命丧她手的男子,说出连她自己都不确定的话。
这话传入叶之江的耳际,有如毒药,灼得他的心隐隐作痛。
“我猜错了?”叶夫人再次挑眉笑。
“你们犯的是弑君之罪,倘若我皇阿玛死了,我就算再受宠爱,也没有用了……”
是呵,她只是雍正最疼爱的公主,并非能操纵全天下的女王,刑部要拿弑君的人犯,她能有什么办法?
“只要你皇阿玛不死,以他疼爱你的程度,肯定会听你的,大事化小,息事宁人。”叶夫人答,“可倘若他死了,我们复仇的目的也达到了,赔上这三条命,也值了。”
怀烙一惊,不敢相信听到如此恶毒决绝的话,而这话,却是出自这位面似温和的妇人之口。
仇恨,果然是比鹤顶红还要浓烈的毒药,让人一饮成疯。
第8章(1)
“皇阿玛——”终于,太监将怀烙从那间幽寒的偏殿带了出来,来到雍正榻前。
她看着父亲和缓的脸色,悬着的心大大放下。
为什么这样欢喜?只是因为父亲性命无忧了吗?
抑或,还有别的原因?
“你们暂时都退下,朕有话,要对怀烙一个人说。”雍正对一众哭红了眼的妃嫔道。
“是——”众人俯首,纷纷退下。
怀烙明白,父皇要对她说的是什么,她早有了心理准备,也在私自酝酿一场前所未有的谈判。
“皇阿玛,您没事了吧?”怀烙坐到榻前,轻轻问。
“暂时死不了。”雍正叹道,“幸好我尝到那桂花酥滋味不对,没咽下去,只毒了口腔,没伤着六腑。”
“什么毒啊,这么利害……”没吞下去,就闹得人仰马翻的。
“反正是他们汉人的毒就对了。”雍正淡淡答。
“汉人?”难道,皇阿玛已经识破了叶氏一家的身份?
“你不知道你丈夫一家的身份?”果不其然,雍正紧盯着她。
“女儿不知……”生平很少对父亲撒谎,可为了叶之江,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
怎样的男子,值得她背叛亲人 ,背叛家族?
他若真爱她也罢了,可惜,从头到尾不过是利用她而已。
“他不是真正的纳那性德。”雍正继续道:“我叫曦福来问过了,一吓,他就全招了。”
“怎么……”怀烙故作惊讶,“他不是曦福表哥的亲戚?”
“呵,一个昔日的门客而已。”
“可是曦福表哥……”
“哼,纨绔子弟,说是欠了对方一个情,就给他弄了个假身份!我已经下令,剥了曦福贝子的爵位!”雍正厉色道。
坏烙心底一颤,预感这次父亲不会那么好说话。
“不想听听你这丈夫到底是什么人?”雍正似在观察她的每个细微表情,不动声色的问道。
怀烙沉默,担心自己所有的心思在父亲面前已经暴露无遗。
如此震怒的心境之下,父亲还能原谅叶氏一家吗?
走进寝殿前,她还有三分把握,可现在……她没底了。
“你这丈夫,原来与皇阿玛还有些渊源,当年反清书目一案,他兄长是主谋。”
“什么反清书目?”她沉不住气,“不过是一本《霍氏游记》罢了。”
“哦?原来你早知道了。”雍正涩笑,“汉人有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本来我还不信,现在看着你,皇阿玛真是寒心啊——”
“皇阿玛!”她真是胳膊肘往外拐的不肖女吗?一阵心虚,让她不敢辩驳。
“难道你觉得皇阿玛当年治那叶之山的罪,错了?”
“女儿只是想,一本洋人写的游记而已,不至于杀头吧?”
“你知道那游记里写了什么?”
“一些中土的见闻杂记……”不外乎山水风景,世俗人情,跟“反清复明”有何相干?
“可那里面说的全是前明的好话!”雍正喝道。
“一个洋人写的,应该只是客观记载,不带任何偏见与感情吧?”怀烙战战兢兢的问。
“就因为是洋人写的,中立客观,才更要禁!”
“什么?”她一怔,“皇阿玛,你故意的?”
欲加之罪,便要人命——这,真是她自幼景仰的皇阿玛所为吗?
“你可知道,那本书若流传后世,影响将会如何?”雍正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我们大清建国,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怎么允许这种赞美亡明的书存在?怎么能让后世子孙还怀念前朝?”
“书毁了,还能口耳相传啊!”怀烙扬声道。
“啊,口耳相传,谁信啊?就算能传十年、二十年,还能千秋万代地传下去?我要将来咱们大清的子子孙孙只记得康熙盛世,不知前明为何物!”
这,就是禁书的用心。
千秋万载之后,前明的皇帝一定被纂改过的史书涂抹得昏庸不堪,曾经的繁荣也会被诟病为灾难四起,到了那时候,即使是汉人,大概也只会崇拜康熙大帝,蔑视自己的祖宗。
怀烙颤抖着,忽然觉得可怕——政治可怕,她的阿玛,原来也是这样可怕。
“叶之山死了,他的家人怨恨皇阿玛,皇阿玛可以理解,”雍正再次叹道,“可他们利用朕的女儿,欺负朕的女儿,朕就不能忍!”
“不……”怀烙喊道,“之江对我很好……”
“很好?”雍正讽笑,“你的语气,似乎不太确定啊。”
“真的,真的很好……”
“他明知你是朕的女儿,还要假造身份,接近你、娶你,谁信他真的爱你啊!”雍正一沉,“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伺机报复!”
“皇阿玛——”怀烙砰地跪在地上,“您就绕了之江吧!饶了他全家吧!”
“我饶了他,你会永远不见他?”雍正凑近逼道。
“我……”这个时候,什么都顾不得了,救人性命要紧。“我发誓,可以永远离开他……”
“撒谎!又撒谎!”雍正拍拍她的脸颊,“怀烙,你办不到,就别发誓,否则苍天惩罚,皇阿玛会心疼!”
“我真的……”话到嘴边,却忽然被堵住似的。
没错,她怕,怕真的发誓,就永无与他见面的机会……她怕失去他。
“放心,皇阿玛不杀他。”雍正却道。
“真的!?”一阵惊喜掠过脸庞。
“不过,皇阿玛却想到了一个法子,能让你不必发誓,也永远见不到他。”
什么!?她如同一瓢冷水浇了全身,打了一个寒颤。
“皇阿玛会让他反过来恨你。”
又是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语,仿佛汹涌波浪将她覆没。
“我只留他一个活口,杀了他的大嫂,还有那个小柱子。”雍正淡笑道:“如此一来,他就算再想跟你在一起,也不能了。”
天啊,这是她敬爱的皇阿玛吗?为什么跟叶夫人如此相似,微笑中透露阴毒,让别人的幸福弹指灰飞烟灭……
“怀烙,你是皇阿玛最疼爱的女儿,若你再与他一起,他会利用你毁了我们大清——别怪皇阿玛绝情,情非得已。”
“可小柱子是无辜的,他还那么小……”怀烙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声,肺都要裂开了似的。
“谁让他有那样一个娘?”雍正的回答却冷淡,淡到听不出任何感情。
这瞬间,怀烙只觉得天旋地转,跟前一黑,不省人事。
她怀孕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竟然怀孕了。
上苍赐给她这个孩子,到底是戏弄,还是慷慨?
这些日子,她昏昏沉沉,无法思考任何问题,稍微想一想,就头疼欲裂。
在床上静养了三天之后,她才从碧喜嘴里辗转听到,原来,那日雍正找她摊牌之前,小柱子和叶夫人就被秘密处斩了。
最疼爱她的皇阿玛,居然不给她一丁点求情的余地,从一开始,就狠了心要痛下杀手。
她本以为自己身为金枝玉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一刻,才感到原来她是如此微渺。
“格格,有一件事,怕你听了不高兴……”碧喜端进一碗补汤,服侍她喝完,碗搁下,似乎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吧。”她笑着还能有什么不高兴的?撕心裂肺都经历过了,害怕什么?
“额驸……不,叶公子他,今天就要出京了。”
出京?
呵,皇阿玛果然手下留情,没要他的性命,还给了他自由。
可是,这一招比要了他的性命还狠,因为这活生生把他们从最亲的夫妻变成仇人。
如果死了,她还可以为他哭泣,但现在呢,她连眼泪都不能流……
“皇上削了他的官职,勒令他永世不得返京。”碧喜支吾道:“格格,你想去送送他吗?”
送?啊,是啊,再不见一面,恐怕这辈子都无缘再会。
但既然是生离死别,又何必去受折磨?
就这样分离,一切尽在不言之中,或许不会那样痛……
“格格,你有身孕的事,真的不打算告诉叶公子吗?”碧喜试探道。
“你觉得我应该告诉他吗?”
“他是孩子的阿玛……格格,全凭您自己做主,我一个小宫女哪里敢多嘴,只是格格将来后悔。”碧喜叹一口气。
后悔?
事到如今,怕事她再后悔,也为时已晚,真懂得运筹帷幄,当初就不会嫁给他了……
他是孩子的父亲,的确有资格知道自己骨肉的存在,就算将来她和他永世不相见,也不能隐瞒这个秘密。
“他现在在哪里?”当下做了决定,她脱口问道。
“还在关押他的那偏殿里,过了傍晚,就会有马车送他出京……”
未待碧喜话音落下,怀烙便翻身下床,急匆匆朝那偏殿奔去。
夕阳倾斜,她知道自己与他会面的时间不多了,顾不得有孕在身,就这样一路沿着长廊飞快地跑着。
忽地,她步子煞住,深深的喘息,他瘦削的脸庞那样陌生而遥远,还有未剃的胡渣,颓然悲伤的模样,完全没了她从前认识的清雅如玉。
他立在一辆马车旁,整装待发,但他迟迟不肯离去,目光凝望着宫闱深处,不知在看什么……
仿佛有心电感应,他猛地回过头来,发现她的存在。
双眸深处,似有千言万语,却堵在心口,如同决堤之前的坝,有一种暗藏汹涌的感觉。
“你要去哪儿?”怀烙步下台阶,感觉自己步子在颤,身子也在颤。
“你皇阿玛让我离京,难道我还敢留下?”叶之江望着她,目光忽然变得冷淡,好像方才那一瞬间的激动都是假的,是幻觉,连语气也归于平静。
怀烙忽然感觉一阵心凉——刚才,在奔跑之间,她还有过荒唐的念头,假如、假如他要自己要他一起走,她会考虑答应……
可现在,看着形同陌生人的他,这念头倏地钻回心底,像被扼杀的秧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