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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孙文记性不大好】
眼见得议员们纷纷倒阁,袁世凯乐了,跑出来挨个给议员做工作,这个内阁就是个摆设,实际的工作还是由他袁世凯来做,陆徵祥爱扯皮,你们议员也爱扯皮,这不正好大家凑一块瞎扯嘛,干吗要倒阁呢?
好说歹说,总算是通过了陆徵祥组阁。可经此一事,却让陆徵祥好不伤心,大家都在参议院闲扯皮,却不带他玩,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伤心之际,孙文率同盟会大队人马赶到。陆徵祥只好打起精神来,倒屣相迎。
对于孙文来京,袁世凯极为重视,他将原总统府腾让出来,加以修缮,让孙文落脚,而自己却搬到了铁狮子胡同的国务院去办公。
孙、袁二人相见,顿生惺惺相惜之心,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袁世凯说:不图中山如此嘹亮——意思是,想不到孙中山如此磊落光明。
孙文则说:袁总统可与为善,绝无不忠于民国之意。国民对袁总统,万不可存猜疑之心,妄肆攻讦,使彼此诚意不孚,一事不可办,转至激迫袁总统为恶。孙文的意思是说:你们要小心袁世凯,小心哄着他,哄好了他,他就给你干好事,就是好人。不好好哄他,惹毛了他,那可就麻烦了。
然后孙文与袁世凯会谈,宾主愉快交流,孙文说:老袁,咱们俩分一下工,你负责练兵,我负责去修铁路,你来练成陆军100万,我呢,把中国的铁路修筑到20万里。你看如何?
袁世凯呆了一呆,笑道:修铁路的事……你说修多长就修多长吧,但练兵这事我知道,若练精兵,百万之数,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等孙文离开,袁世凯对身边的人说:这个孙大炮,可真敢吹牛,居然敢说修20万里的铁路,唉,到底是吃了没干过具体工作的亏啊。
袁世凯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事实上,直到2002年,新中国已经建国53年了,中国的铁路才刚刚达到7万公里。对比一下,就知道孙文先生的话,说的是有点儿大了。
但孙文缺乏实际政务经验,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大话,他充满激情地对议员汤漪说:
袁总统才大,予极盼其为总统十年,必可练兵数百万,其时予所办之铁路二十万里亦成,收入每年有八万万,庶可与各国相见。
看看这段话,就知道孙文这人记性也不是太好。前面袁世凯跟他说得明明白白,练兵百万之数,难矣。可一眨眼,到了孙文这里,百万就已经变成了数百万,倘若让老袁听到这话,情何以堪啊。
然后孙文又说:维持现状,我不如袁,规划将来,袁不如我。为中国目前计,此十年内,仍宜以袁氏为总统,我专尽力于社会事业,十年以后,国民欲我出来服役,尚不为迟。
这段话,是紧接着前面那段话的。从这两段话的逻辑上来判断,肯定是孙文说了前一段话之后,议员汤漪对孙文提醒了一句什么,无非不过是:老孙,咱们少吹点儿牛行不行?于是孙文终于意识到了,所有的人都在认为他说大话,所以他将话题往遥远的十年之后一扯,说:维持现状,我不如袁,规划将来,袁不如我……这样大家就无法再跟他抬杠了。
1912年8月27日晚,袁世凯设下盛宴,诚邀孙文赴宴。
【07。皇帝加入革命党】
袁世凯为孙文组织的宴会上,单只是宾客就有四五百人,黑压压密麻麻,蜂拥而入大厅。
当时宴会中的格局是:孙文所带同盟会中人,皆背北向南而坐。内阁高级官员,皆背南向北而坐。北洋的军官,坐在东西两排。而孙文和袁世凯,两人居中正坐。
宴会开始,袁世凯先夸孙文,孙文再回夸袁世凯。
夸完之后上汤,众人哧哧喝汤。
喝过了汤,第二道菜上来,这时候就听西南角上轰的一声,有人吵了起来,声音嘈杂,外带厮打之声。听声音,有人大骂同盟会暴徒叛乱,有人大骂北洋镇压革命,有人大骂孙文是骗子,有人大骂袁世凯是篡权夺位的奸臣。吵骂声迅速向东南角蔓延,突然之间宴会大厅里人声嘈杂,所有的人都加入了骂战之中,骂孙大炮,骂大骗子,骂袁大头,骂大奸臣,竟不知都是谁在骂,只看到东西两排的北洋军官全都站了起来,摔桌子砸碟子,蹬脚踹地板,声音吵得惊天动地。
居中而坐的袁世凯神色不动,孙文表情淡漠,两人碰杯,对四周嘈杂的环境视若无睹,一饮而尽。
周边闹了足足半个小时,声音渐渐消沉了下去,再过一会儿,与会诸人全都在自己座位上正襟危坐,大吃大喝,丝毫也看不出这些人刚才还打成一团的模样。然后袁世凯站起来致祝酒词,时间30秒。而后是孙文站起来答谢,用时20分钟。
宴会结束,宾主尽欢而散。
9月9日,袁世凯任命孙文为全国铁路总督办,并将慈禧老太太用过的豪华专列,提供给孙文专用。
两日后,同盟会黄兴率陈其美、李书诚等10余人,也来到北京。
书中暗表,同盟会大举入京,此来极有深意。
原来,自打民国之后,民众结社的权力被放开,涌现出不计其数的小党派,诸党怪异之极,热闹非凡。同盟会宋教仁抓住这个机会,大力招揽小党派小团体,使之组建成一个统一的党派:国民党。
孙文考虑的是,最好能够把袁世凯收归于革命党的旗下,届时万事大吉。
从孙文这个角度考虑,此事好像不难办,只要用自己的人格魅力感染袁世凯,让袁世凯感动得涕泪交加,岂不妙哉?
可事情做起来时,却不是那么顺手,在与袁世凯斗智的过程中,孙文明显落于下风。袁世凯说的话,他能听懂,可他说的话,却被人讥笑为吹牛。袁世凯认为孙文不通政务,缺乏实际经验,而孙文却认为袁世凯这人明显缺乏想象力,这样两人就算是再谈上一万年,也谈不出个结果来。
看来,要把袁世凯弄进国民党,此事不太容易。既然如此的话……
干脆让宣统皇帝,加入革命党如何?
孙文想。
【08。革命的政治逻辑】
革命党最终和皇帝走到一起,听起来怪异离奇,却又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盖因此事完全符合革命的政治逻辑。
这逻辑就是,于革命党而言,其最终的政治目标是权力,此时皇室已经丧失了权力,权力掌握在了袁世凯之手。于皇室而言,他们对孙文缺乏感性认识,对袁世凯却是恨之入骨,正是袁世凯将他们推下了皇位。所以孙文与宣统小皇帝必然会置身于同一个阵营,面对着同一个敌人。
先是离休的摄政王载沣,与孙文互相拜会,久仰久仰,幸会幸会。然后是离休皇太后隆裕下令,大开颐和园之门,迎请孙文。
是年9月12日,贝子溥伦在金鱼胡同宴请革命大领袖孙文并黄兴。
此后以同盟会和东三省议员为主体,组建了统一共和党,孙文、黄兴为理事,总部设于宣武门外大押北头路西。另高薪诚聘皇室遗老,于路东开设《定一》报馆,实际上的工作是修清史。
革命党和皇室扎堆,看得国人目不暇接,遂有好事者就此传谣曰:
路东保皇,路西革命,真如冰炭水火之不相容矣!
然而民众又如何知晓,革命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什么皇帝,而是权力。失去了权力,皇帝就成为革命党;获取了权力,革命党立即就成为皇帝。
统一共和党成立于1912年6月,这个政党与其他任何政党几无区别,无非是一堆人扎在一起,享受难得的太平时光而已。但等到国民党横空出世,整个中国大为改观。
由宋教仁亲手缔造的国民党,一反时下诸党派系统上的杂乱无章,具有着鲜明的现代政治特色。更与孙文最娴熟的江湖组织有着严格的区别——事实上,宋教仁早在缔造国民党初始,就明确地将江湖会党排斥在党外。而这就意味着,孙文在国民党内很难产生决定性的影响,因为他的支持者均被排斥在党外。
只有到了建设的时代,才凸显出孙文革命理论的苍白与诡谲。建设现代政党所需要的不是空洞的口号,更不是繁复的政治目标。于空无一物中创造,所需要的不是革命者的激情,而是建设者的理性。
1912年8月25日,中国国民党在北京成立,孙文在会议上发表过讲话,飘然而去。
当孙文离开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个女人突然冲上讲台,狠狠地给了宋教仁一个嘴巴。
啪!
宋教仁的脸颊,顿时肿胀起来。与会人员尽皆惊得呆了。
这个女人又是谁?
【09。江湖三女侠】
话说早年有鉴湖女侠秋瑾,慨然高歌,游走天下,惯用碧城之名行走江湖,天下人莫不敬仰。
忽一日闲来无事,秋瑾读报,见天津《大公报》上有篇文章,署名赫赫然竟是碧城二字,秋女侠大怒,遂提剑奔赴天津,要将这个盗名之人找出,少不得捅他一刀两剑。
这也不是秋女侠使性,盖因此前多有怪事发生,经常有人拿着署名碧城的诗文,来找秋瑾,而这些诗文却绝非秋瑾所书。明摆着,这是有人见秋女侠名成天下,遂盗其名而用之。如这种事情多了,让秋女侠如何不上火?
秋女侠到了天津,竟找到了大公报英敛之家。秋女侠查得明明白白,那个冒用她的名字的假碧城,就住在这里。
叩门,递名刺。
早有仆役引秋女侠而入,进室便闻到清雅之香,一个绝色女子,正坐在书桌前,目瞪口呆地望着秋瑾。
不怪那女子吃惊,当时秋瑾的打扮,是一袭洋装,梳着发髻,双目炯炯,风度翩翩,竟是一个美少年的装束。以秋女侠之英气,扮作男装,任何女人见了都会心旌动摇,自然事尔。
那绝色女子吃惊,秋瑾却更是吃惊,她怎么也想不到,盗她名者,竟然是一个绝色美女。
两人相互问答,秋女侠才知这个绝色女子,真名实姓叫吕碧城,所以她写诗撰文,理所当然要署自己的名字,并非是盗秋女侠之名而用。
弄差了,原来是个大乌龙。
这个误会,让秋女侠与才女吕碧城有缘相见,竟然是相见恨晚。两人胸中的才学智识,相差无几,都是谈吐不凡,立意高远,而且对社会的认知观点,也几乎完全一致。
此后秋女侠在吕碧城处盘桓了多日,时人称二人为女子双杰。
然后秋女侠离开天津,继续行走江湖,却又邂逅了一个女中豪杰。
说起这个女子来,却是比之于才女吕碧城更为传奇。此女乃湘湖人氏,姓唐,名唐群英,是清时名臣曾国藩弟弟曾传纲的媳妇,生有一个女儿。奈何时运无常,独生女儿与丈夫先后去世,唐群英形只影单,内心中的寂寞无以排遣。于是冲出家门,行走江湖,于行侠仗义中获取心灵的慰藉。
唐群英与秋女侠相遇,演绎出一段精彩的巾帼佳话,两人联袂东渡日本,一同加入了同盟会,后来秋女侠一怒拔刀,反出同盟会,归国赴义。而唐群英却因为战功获得了同盟会颁发的二等嘉禾章。
民国年间,吕碧城被袁世凯聘为机要秘书,而唐群英却成为了女子运动领袖。在她的领导下,先后发起了三次女子独立运动。
头一次,是唐群英率娘子军砸了孙文的南京总统府,门窗俱被砸烂,孙文望风而走,总统府的警卫被打得鼻青脸肿。
此番唐群英率娘子军奔赴北京,原本是要找袁世凯开闹,恰好宋教仁主持召开国民党成立大会,于是唐群英跑来参加,听宋教仁的施政纲领之中,并未赋予女性以独立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