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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打错了,他是代表。卫队答曰:没错,打的就是代表,别人老子还懒得打呢!一拥而上,将林书记长反剪双臂,强拖着走了,刺客则笑眯眯地揣起枪来走人了。
代表们惊怒不已,就联合起来去找卫队头目:抗议抗议,强烈抗议,为什么要无故抓捕代表?
卫队头目眼睛一立:皮肉痒痒了不是?再叫唤信不信打你个半死?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屈服。眼见一个小头目如此凶横,众代表顿时气馁,央求道:那让我们进去看看林书记长,你们把他打得好惨哦。
小头目道:可以进去看,但不许说话,谁敢张嘴就跟他一块留下来。
这下子众代表连进去看也不敢了,赶紧掉头,先到各省代表下榻处万花楼,进了房间,众代表这才恢复勇气,齐声高呼曰:光天化日,抓捕合法代表,殴打各省议长,此乃史来未闻之暴行也,我们决不能就这样善甘休,要联名向江苏大都督程德全,提出强烈抗议。
之所以向程德全抗议,是因为会议的安全工作,由江苏省负责。
于是众代表联名发电,向程德全提出强烈抗议。程德全的回电很快来了,只有两个字:附议,下面是程德全的名字。
附议是什么意思?众代表茫然。
想了半晌才恍然大悟,附议的意思,就是支持大家的意思。程德全支持大家向他提出强烈抗议……原来,程德全这厮没有什么政治观点,不管哪省的代表提出任何议案,都去拉他附议,他见人就附议,见人就支持,业已成了习惯。此番大家是向他抗议,他却看也不看,立即表示支持。
程德全这一手,把大家搞得欲哭无泪。正无计可施,一伙全副武装的士兵,杀气腾腾的冲入万花楼,找出林书记长的行李,打开乱翻起来。突然之间士兵翻出一个小纸包,纸包里装的是白色粉末,士兵们大喜,对代表们说道:过来看,都过来的看,此人身上携带着毒药,分明是图谋不轨,现在我们要把这些毒药当物证带回,你们是各省代表,都要签字画押作证。
各省代表排队过来,低头细看,说:错了,这不是毒药,是金鸡纳霜。
士兵道:瞎说,就是毒药。
各省代表:真不是毒药。
士兵:你们说不是毒药,那你们一人吃几口。
各省代表:……我们又没病,吃这东西干什么?
士兵:还是的啊,你们不敢吃,那就是毒药!
各省代表:……跟你这大头兵说不清,没文化,真可怕……
次日早晨,程德全终于来了,众代表一涌而上:抗议抗议,强烈抗议……老程,快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那个刺客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暗杀林书记长?还有还有,现在事情怎么样了?
程德全笑曰:经过我们对林书记长连夜拷打,刑讯逼供,林书记长已经招了,刺客是福建大都督孙道仁派来的,之所以要杀林书记长,是看他不顺眼。
众代表:……老程,这不对吧,你应该对刺客刑讯逼供才对啊,怎么对林书记长用起刑来了?
程德全道:你们傻,我可不傻,刺客可是要杀人的哦,你敢刑讯逼供他,他的同伙岂会饶过你?所以刺客当场就放了,惹不起,我们只敢对林书记长用刑。
众代表:……老程,你这么个搞法……那林书记长岂会罢休?
程德全道:说的是啊,所以林书记长哭着向我提出强烈抗议,现在已经辞职了,你们谁去帮我劝劝他,让他不要计较得失,以革命事业为重,顾全大局,忍辱负重,快点回来继续工作吧。
众代表:……这事我们劝不了,还是你来吧。
那位林书记长,因为此事气炸了肺,再也不搅和革命这烂事了,太闹心。
这么看起来,这个南京……好像也有点怪怪的。
【15。无厘头风格的兵变】
各省代表正感觉到南京这边的气氛,怪怪的,大家也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劲,反正呆在那里,总是感觉到处处不舒服。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呢?
正自惊心不定,突听四面枪声大起,众代表丝毫也不犹豫,立即飞奔逃回自己的房间,动作飞快地将窗帘拉上,然后躲在窗帘后面偷偷往外看。
外边的街道上,成帮结伙的士兵呐喊着,一边开枪,一边向着一座小楼围了过去,小楼里边躲着几个人,不时的从窗口出露出头来,用短枪向外边的士兵还击。细看楼上的为首者,却原来是浙军的支队长朱瑞。再看攻打小独楼的士兵们,也全都是浙军的士兵。
原来是发生了兵变。
兵变好,兵变有热闹看。
朱瑞带领的这支浙军,说不尽的让人郁闷。这支军队在攻打南京的时候,找不到要攻打的目标天保城,进南京城时炸了营,在孝陵卫大道上疯了一样的逃窜,喘息稍定,又一口咬定是联军司令徐绍桢抓了朱瑞,攻打了联军指挥所。这次他们将无厘头的作战风格发挥到了极致,竟然向指挥官朱瑞进攻。进攻就进攻吧,朱瑞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还击。
双方打了一会儿,朱瑞喊道:弟兄们,先别开枪了,快点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好不好?不管你们有什么委屈,我朱瑞一定替你们说话,撒谎是小狗!
士兵们持续开枪,并高呼口号:打倒舶来品,自由属于浙军!
朱瑞高声喊话:首先,我以浙军支队长的名义,表个态,我坚决支持你们打倒舶来品的决定。凡是舶来的,都没品,都应该打倒……不过我就求弟兄们一件事,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啥是舶来品啊?
再细问下去,原来,朱瑞带领的这支浙军,人数虽然不多,战斗力也不堪提起,单只是一个队伍中的帮派林立,无以数计。这其中有两大帮派,一派是留日学生派,称为舶来品派,因为他们满嘴哇打西娃杀妖拿辣,被军中兄弟讥笑为舶来品。另一派是土鳖派,也就是土生土长的士兵和指挥官,这些人因为没有上过学,没有学过军事,最恨别人满口军事术语。偏偏舶来品派的留日学生们,还最喜欢谈论军事,久而久之,双方的矛盾就激化了。
理论上来说,舶来品派和土鳖派矛盾激化,双方应该展开枪战才对——谁要是这样想,那就犯傻了。试想,如果土鳖派想要干掉舶来品派,又或是舶来品派想干掉土鳖派,岂是桩容易的事情?对方有人有枪,你敢打过去,说不定反倒会被方干掉。
有分教,柿子要捡软的吃,兵变要从偏门来。浙军两派都想闹事,又忌禅对方实力不敢动手,那么窝在心里这口气,找谁去撒呢?
只能找朱瑞!
这是没法子的事情。
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朱瑞差点哭了,说:弟兄们啊,弟兄们,干脆我管你们叫爹好了,爹,咱们都理性点好不好?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胡闹?
众士兵不肯罢休,齐声高叫:不打也行,那你必须给我们发双薪。
朱瑞:好好好,发双薪,我现在马上给上海打报告……
众士兵:不许打报告,现在就发双薪。
朱瑞:弟兄们,你们这不是难为我吗?不打报告,我哪来的钱给你们发双薪?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有一匹马飞奔而来,直冲过士兵的封锁线,到得小楼前,马上人手拿一封信函跳下来,跑到小楼上,把信函交给朱瑞。士兵们这时候都停止了开枪,伸长了脖子,想知道那封信里写的什么。
朱瑞看完了信,就兴高采烈地对大家宣布道:弟兄们,好消息,我手里的这封信,是光复会的党魁章太炎老先生写的。说起来咱们光复会好惨啊,吴樾、徐锡麟、秋瑾先后为国殒难,好不容易革命快成功了,可是大魁首陶成章被不知什么人给杀了,李燮和也被神秘杀手赶得逃往了南洋,我们都快成了没娘的孩子了,弟兄们啊,可现在好了,我们的大魁首章太炎老先生来了……
众士兵发出一声狂欢,浙江是光复会的地盘,浙军对光复会的感情,也是极为真率的。当下士兵们全将枪放下,大声问道:朱支队长,章老先生的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朱瑞道:章太炎先生在这封信里说了,有人幕后操纵,把黄兴黄克强推选为临时政府副元帅,这纯属扯淡。黄兴有什么本事?他在广西时,被郭人漳打得哇哇哭。在广东时,被李准打得哇哇哭。到了武昌,又被冯国璋打得哇哇哭。感情这人见谁被谁打得哇哇哭。如此败军之将,竟然被推选为副元帅,有够搞笑,难道你们想跟着黄兴,学习如何被人打得哇哇直哭吗?
浙军士兵听了,立即振臂高呼口号:响应章太炎的号召,反对黄兴黄克强,支持黎大胖子!
原来,章太炎是给武昌的黎元洪拉选票来了。但是此人素有疯癫之称,竟然选择了黄兴为对手,这次他可出糗大喽。
【16。有人要杀你】
话说黄兴他头一次被选为大元帅,接着又被改选为副元帅,于是收拾行李鞋袜,准备去南京临时政府上任。临行之前,先去谒见张謇,委托张謇向日本三井洋行借款30万元,作南京政府的军政费用开支。但临到启程的前一天晚上,黄兴却突然改了主意,不去南京赴任了。
为什么呢?是不是因为章太炎策动浙军反对他?
不是,黄兴对章太炎没有太强烈的感觉,对浙军的反对更没有感觉。
他有感觉的,是另一桩事:
……顷接孙中山先生来电,他已经起程回国,不久可到上海。孙先生是同盟会的总理,他未回国时我可代表同盟会。现在他已在回国途中,我若不等待他到沪,抢先一步到南京就职,将使他感到不快,并使党内同志发生猜疑。太平天国起初节节胜利,发展很快,但因几个领袖互争权利,终至失败。我们要引为鉴戒。肯自我牺牲的人才能从事革命。革命同志最要紧的是团结一致,才有力量打击敌人。要团结一致,就必须不计较个人的权利,互相推让……
这段话,是黄兴拒赴南京出任副元帅时,对他的中学同学李书城所讲的话,并由李书城记载于此。
这段话,透露出三个非常之明确的意思:
第一,黄兴知道革命大领袖、光复会会首陶成章是何人所杀。当然他未必有精确的信息,未必知道这事是留日学生仔蒋志清干的。但是,他比任何人更清楚,这种简捷明快的杀人方式,只有革命党干得出来,只有同盟会才会干。
第二,黄兴知道,如果他再在政治舞台上抢孙中山的风头,那么他就危险了。尽管黄兴是同盟会中的二号人物,但无论是以对当时中国政治环境的影响而论,亦或是对中国革命的贡献而言,他黄兴都无法与陶成章相比——单只是陶成章栽培出来的徐锡麟、秋瑾,就已经奠定了陶成章在革命党中无可动摇的地位。可即使如此,政治对手仍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杀害了陶成章。相比之下,一头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再杀一个黄兴,幕后主凶的心里,未必会有丝毫的心理障碍。
第三,黄兴是为了革命不计名利之人,他肯定不会因为内部的争斗就会杀人。但即使是他不杀人,也仍然要面临着自相残杀,那只能是,有人会杀他。即使是,他亮节高风,无怨无悔,心甘情愿成就别人的大领袖地位,引颈就戮,束手待毙,却终究奈不得,对方斩草除草,对他昔日追随者的可持续性追杀——这就是黄兴所言,自相残杀的本意。
可以想象,百战未死,侥幸残存,革命未就,大业待成,就在这时候突然面临着身后射来的子弹,黄兴的心中,必然是三冬般的酷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