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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仙踪-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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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难买好机绿也!先生以为如何?”又言:“大后日是太皇后的祭辰,此日不理刑名,不办事务,大师也不到内阁去,正是个空闲日子;着我引先生到府前守候,准备传见”等语。说罢,又将于冰的臂轻轻的拍了两下,又大笑道:“小弟替先生快活,明年一甲第一是姓冷的了!”于冰道:“我是读书人,焉肯与人作幕宾?”龙文道:“先生差矣!先生下场,莫非为的是功名,这中会两个字,固要才学,也要有命,就便拿得稳,将来做官,也出了太师手心否?这机会等闲人轻易遇不着,设或宾主相投,不但说中会,就是着先生中个状元,也不过和滚锅中爆个豆儿相同,何有费力?先生还要细想,还要着实细想!”于冰低头沉吟了半晌,说道:“先生皆金玉之言,晚生敢不如命!”龙文大喜,连连作揖,道:“既承俯就,足见小弟玉成有功。只是称晚生,真是以猪狗待弟;若蒙不弃,你我今日换帖做一盟兄弟何如?”上冰道:“承忘分下交,自应如命;换帖乃世俗常套,可以不必。”龙文道:“如此说就是弟兄了!”一定要扯于冰到他那边坐坐,连柳国宾等也叫了去,不想已设下极丰盛的席;又硬扯于冰房内见了妻子,两人叮咛妥当。到第三日绝早,于冰整齐衣冠,同龙文到西江米巷在相府大远就下了车。但见车轿马迹,执帖的,禀见的,纷纷官吏,出入不绝。龙文叫于冰打点了一片至诚心,又盘算问答的话儿。等到交午时候,不但不见传他,连龙文也不见叫。陆永忠买了几个点心充饥,心上甚是烦燥。又过了一会,方见龙文慢慢的走来说道:“今日有工部各堂官议运木料起造明霞殿,又留新放直隶巡抚杨顺杨大人吃饭。还有……”话未完,只见好几顶大轿从府中出来,里面坐的是衣蟒腰玉之人,开着道子,分东西两路去了。龙文道:”我再去打听打听!”于冰等到日西时分,门前官吏散了一大半,方见龙文走出来,说道:“七太爷不知回过此话没有,老弟管情肚中饥饿了。”于冰道“看来不济事,我回去罢。”龙文道:“使不得!爽利等到灯后,方不落不是……”正说间,猛见府内跑出个人来,东张西望,大叫道:“直隶广平府冷秀才在何处?太师爷要传见哩!”急得龙文推送不迭。于冰走到那人跟前,通了名姓,那人把手招,引于冰到二门前,又换了两个人引道;于冰跟定了那人到一处地方,见四围都是雕栏,那人说道:“略站一站,我去回复。”少顷,见那人用手相招,于冰到门前一看,见东边椅子上坐着一人,头带八宝九梁幅巾,身穿油绿色飞鱼貂氅,足登五云朱履,六十以外年纪,广额细目,一部大连鬓长须。于冰私忖道:“这定是宰相!”上前先行拜跪,然后打躬。严嵩站起来,用手相扶,有意无意的还了半个揖,问道:“秀才几多岁了?”于冰道:“生员直隶广平府成安具人,现年十九岁了,名唤冷不华。”严嵩笑了,说道“原来才十九岁。”分付左右放个座几与秀才坐。于冰道:“太师大人位兼师保,职晋公孤,为天子倚托,平治之元老;生员茅茨小儒,今得瞻慈颜,已属终身荣甚,何敢列坐于大人之前!”严嵩显个爱奉承的人,见于冰丰神秀异,已有几分欢喜;今听声音清朗。说话儿在行,不由得满面笑容道:“我与你名位无辖,秀才非在官者比,理合宾主相陪。”将手向客位一拱,这就是极其刮目了。于冰谦退再三,亲自将椅儿取下来,打一躬,斜坐在下面。严嵩道“老夫综理阁务,刻无宁晷;外省各官公私禀启颇多。先有一苏州人费姓,代为措办,不意于月前病故,裁处乏人。门下屡言秀才品正行方,学富才优,老夫殊深羡爱。意欲以此席相烦,只是杯盘之水,恐非蛟龙游戏之地也!说罢,呵呵的笑起来,于冰道:“生员器狭斗升,智昏菽麦,深虑素餐遗羞,有负委任;今蒙不弃葑菲,垂青格外,生员敢不殚竭驽骀,仰酬高厚!但少年无知,诸事惟望训示,指臂之劳,或同少分万一!”严嵩笑道:“秀才不必过谦,可于明日带随身行李入馆;至于劳金,老夫府中历来无预定之例,秀才不必多心。”于冰打躬谢道:“谨遵太师钧命!”说罢,告退。严嵩送了两步,就不送了。于冰随原引的人出了相府,柳国宾接住盘问,于冰道“你且雇辆车子来,回寓再说。”只见罗龙文张着口,没命的从相府跑出来,问道:“事体有成无成?”于冰将严嵩分付的话,细说一边,龙文将手一拍:“如何?人生在世,全要活动;我是常向尊总们说,你家这老爷,气魄举动断非等闲人,今日果然就扒到天上去了。我要认老弟不真,也不肯舍死忘生,象这样作成。请先行一步,明早即去道喜!”
次日,龙文早来,比往日又亲热了数倍:问明上馆日期,又说起安顿家人们的话。于冰道:“也细细的打算过了:四个都带夫,使不得;留下两个,也要盘用;不如我独自去倒省便,场后中不中再定规。小介等我也嘱咐过了,还求老长兄不时教管,少耍胡走生事。”龙文道:“老弟不带总管们去,又达世故,又体人情,相府还怕没人侍候么?万一总管们一茶一饭,与相府中人口角起来,倒是个大不好看。至于怕他们胡走生事,这却一点不妨。老弟现住太师府中,总管们除谋反外,就是在京中杀下几个人,也是极平常事。”本日又请了于冰到他家送行,与国宾等送过六样菜,两大碗酒来。次日早,于冰收拾被褥书箱;雇人担了,国宾、王范两人押着,同龙文坐车到相府门旁下车。只见两条大板凳上,坐着许多官儿并执事人等,见了于冰,竟有一半站起来。内有一个带将巾、穿札绸缎袍的,笑问道:“足下可是广平冷先生么?”龙文忙代答道:“正是。”那人道:“太师爷昨晚吩咐:若冷师爷到,不必传,着一直入来。先生且在大院等一等,我就来。”龙文同于冰到大院,只见那人走在二门前,点了点首,里边出来一个人,将于冰导引;又着府内一个人担着行李,转弯抹角,来到一处院内:正面三间房,两间是打通的,摆设的极其精雅,可谓明窗净几。方才坐下,入来一个人,领着十六七的一个小厮,到于冰眼前,说道:“小人叫王章,这娃子叫丽儿,都是本府七太爷拨来伺候师爷的。日后要茶水、饭食、炭火之类,只管唤小人们。”于冰道:“我也不具帖,烦你们于七太爷前,代我道意。”第二日,即与严嵩家办起事来。见往来内外各官的禀启,不是乞怜的,就是送礼的,却没一个正经为国为民的。于冰总以窥情顺势回复,无一不合严嵩之意,宾主颇称相得,这都是因一篇寿文而起。正是:
酬应斯文事小,防微杜渐无瑕;
岂期笔是钓饵,钓出许多咨嗟。
………………………………………………

第三回 议赈疏口角出严府 失榜首回心守故乡

词曰:书生受人愚,诬信钻势趋,主宾激怒,立成越与吴。何须
碎唾壶,棘围自古多遗珠,不学干禄,便是君子儒。
右调《落红英》
话说冷于冰在严嵩府中,经理书禀、批发等事,早过了一月有余。一日,严嵩与他儿子世蕃闲坐,议论起冷于冰来。世蕃道:“冷于冰人虽年少,甚有才学,若叫他管理疏奏,强似幕客施文焕十倍,就只怕他不与我们气味相同。”严高道:“他一个求功名人,敢不与我合意么?到只怕小孩子家才识短,斟酌不出是非轻重来。”世蕃笑道:“父亲还认不透他。此人识见高儿几倍,管理奏疏是千妥百当之才,只要父亲优礼待他,常以虚情假意许他功名为妙!”严嵩道:“你说的甚是。”要知世蕃他的才情,在嘉靖时为朝中第一,凡内阁奏拟票发,以及出谋言人之事,无一不是此子主裁;他今日夸奖于冰的才学胜他几倍,则于冰更可知也。次日,严嵩即差人向于冰道:“我家老太爷在西院请师爷有话说。”于冰整顿衣帽,同来人走到西院,见四面画廊围绕,鱼池内金鳞跳掷,奇花异卉,参差左右;台阶上摆着许多盆景,玲珑透露,极尽人功之巧。书房内雕窗绣幕,锦褥花'礻因',壁间瑶琴占画,架上缃轴牙签,目光一夺。严嵩一见于冰入来,笑容满面,逊让而坐。严嵩道“日前吏部尚书邦谟夏大人,惠酒三坛,名为绛雪春,真碗液琼苏也。今政务少暇,约君来共作高阳豪客,不知先生亦有平原之兴否?”冰道:“生员戴高履厚,莫报鸿慈,既承明训,敢不学左相刘伶,奈涓滴之量,实不能与沧海较浅深耳!”严嵩大笑道:“先生喜笑谈论,无非吐落珠玑,真韵士也!只是生员二字,你我知契,不可如此称呼。若谓老夫马齿加长,下晚生二字,即叨光足矣。”于冰起谢道:“谨遵钧命!”说笑间,一个家人禀道:“酒席齐备了!”严嵩起身相让。见房内东西各设一席,摆列得甚是整齐,于冰心下道:“我自到他家一月有余,从未见他亲自陪我吃个饭,张口即是秀才长短;今日如此盛席,又叫先生不绝,这必定有个原故。”主宾就坐毕。少顷,金壶酌美酒,玉碗贮嘉肴,山珍海错,堆满春台。严嵩指着帘外向于冰道:“你看,草茵铺翠,红雨飞香,转盼间已是三春时分。谚云:‘花可再开,鬓小可再绿。’老夫年逾六十,老将至矣!每忆髫年,恍若一梦。先生乃龙蟠凤逸之士,非玉堂金马不足以荣冠冕,异日登峰造化安知不胜老夫十倍!抑且正在妙龄,韶光无限,我与先生相较,令人惑慨殊深。”于冰道:“老太师德崇寿永,朝野预卜期颐;晚生如轻尘弱草,异日不吹吴市之篙,丐木兰之饭足矣,尚敢奢望!倘老太师略短取长,提携格外,则枥下驾骀,或可承鞭于孙阳也。”严嵩道:“功名皆先生分内所有,莫少磋跎。宣徽扬义,老大实堪任力;你我芝兰气味,宁事虚辞。”于冰听罢,出席拜谢,严嵩亦笑脸相扶,说道:“书启一项,老夫与小儿深佩佳章;奏疏尚未领教。如蒙江淹巨笔,代为分劳,老大受益宁有涯际!”于冰道:“奏疏上呈御览,一字之间,关系荣辱,晚生汲深绠短,实难肩荷;然既受庇于南山之乔,复见知于北山之梓,执布鼓于雷门,亦无辞一击之笑也!”严嵩大喜。须臾饭罢,左右献上茶来。严嵩拉着于冰的手儿,出阶散步,谓于冰道:“东院蜗居,不可驻高贤之驾,此处颇堪寓目。”随吩咐家人,速将先生铺陈搬来。于冰辞谢间,家人们已安顿妥当。又回书房坐下,又见捧入两个大漆盘来,内放大缎两匹,银三百两。川扇十柄,官香四十锭,端砚一方,徽墨四匣。严嵩笑说道:“菲物自知轻亵,不过借将诚爱而已,祈先生笑纳。”于冰道,“将来叨惠提拔,即是厚仪,诸珍断不敢领!”严嵩笑道:“先生既如此见外,老夫亦另有妙法。”向家人耳边说了几句,不想是差人送到于冰下处,交于柳国宾收了。自此为始,凡有奏疏,俱系于冰秉笔;不要紧的书字,仍是别的幕客办理。又代行票拟本章,于冰的见解出来,事事恰中严嵩的隐微,喜得严嵩连三鼎甲也不知许了多少。每月止许于冰回下处两次,总是早出晚归,没有工夫在外耽延。
荏苒已是六月初旬。一日点灯时候,见严嵩不出来,想来没有事了。伺候书房的摆列杯盘,自己独酌。已到半醉光景,见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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