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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道长城-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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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五两银子,就说是我赏的,天王老子来了也要如此办理,没有本帅点头,乌鸦也不准飞过大连城。然后对那位方……方什么?”

“弗朗索瓦。”

“对弗朗索瓦说,本帅正在忙着,叫他先回来安馆住下,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等本帅有空再去会晤。”

张勋答应着退下。

华小榄道:“既是法国领事,让他坐冷板凳怕不好吧?”

“这些番鬼欺软怕硬惯了,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坐的是冷板凳,以后才不敢放肆,”苏元春认真想了想,又对董乔说,“光让人家坐冷板凳也不行,毕竟是代表大清天朝同外夷打交道,既要不卑不亢,又要有礼有节,以示德敷远人。你安排一下,本帅今晚在来安馆请他吃饭。”

苏元春睡足了午觉,乘上官轿一路鸣锣开道来到来安馆。来安馆位于凭祥近郊,原为接待往来越南官员的官方驿馆,后来也用作法方过往官员下榻之处。苏元春入住大连城后,不准法国人进入军事要地,便在馆内设了会客厅作为会晤场所。进入会客厅坐定,便令驿官请来弗朗索瓦。

弗朗索瓦呈上外交文书:“我是###国驻龙州领事奥古斯特•;弗朗索瓦,特来拜会将军阁下。”

苏元春起身接过文书,装模作样地朝蝌蚪般的满纸洋文瞟了一眼,交给身边的随军通事,然后不卑不亢地说:“弗朗索瓦先生,请坐。看茶!”自己也在椅子上坐下。

弗朗索瓦道:“将军阁下,作为法国政府派驻贵地的外交使节,我就今天上午亲身遭遇的不愉快事件深表遗憾,并提出严正抗议。希望阁下能作出令人满意的解释。”

怎么又是抗议?苏元春眯缝着眼朝这位衣着整洁、上唇留着两道微微上翘的八字胡子的青年外交官打量了一阵:“弗朗索瓦先生,我们不妨互相换个位置:如果我是你,我会认为你刚才提出的抗议理由十分充足,简直是理直气壮;而你是我的话,你肯定觉得这种抗议纯粹是无理取闹!”

弗朗索瓦面露不解:“请原谅,将军阁下,我不太习惯中国人的思维方式。请你明确地告诉我,我和我的随行人员为什么不能通过大连城前往龙州?”

“道理很简单,这是中国的土地。我们用来修路,它就是路,我们用来建茅坑,它就是茅坑,我们圈为军事要地,它就是军事要地。如果它是道路或者茅坑,你们可以随意使用。军事要地不同,不准你们经过,你们就不能经过。我们已开辟了新的道路,你们该知足了,别老那么多抗议,不烦吗?”

“商人们经常抱怨,那条新路非常难走,中途还有一条小河,雨季根本无法通行。”

“路是人走出来的。至于那条小河,我们已经搭了便桥,还计划造一座石桥,”苏元春示意董乔打开一卷画轴,“你看,专门为你们修路造桥,说明我们已经十分通气了。你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吗?是本帅亲自起的名字,就叫通气路、通气桥。”

画轴上,郁郁葱葱的山岭之间画着一条还算平坦的便道,小河上还画有一座造型精美的小石拱桥,弗朗索瓦耸了耸肩:“据我所知,你们现在称为‘大连城’的这片山谷,自古以来一直作为道路使用。我很不理解,你们为什么不在其他地方建设军事要塞,偏偏占用道路来建设呢?”

“据我所知,自古以来越南是越南人的天下,跟你们法国天南海北互不相干。我同样不理解,你们的士兵为什么不呆在自己的国土上,偏要跑到越南的山坡上拉屎撒尿呢?”苏元春针锋相对地反诘道,他拿起那只须臾不离的罗盘,“至于为什么在大连城建军事基地,你可能更难理解:那地方风水好。”

法语中大概没有与“风水”二字相对应的单词,随行的越南通事吭哧了半天也拿不准它的译法,只好先译出“风”、“水”两个字的法语单词,然后尽可能使用弗朗索瓦可以理解的词汇,笨拙地解释这门东方特有神秘学科的基本理论和技艺。

苏元春暗自好笑:这些番鬼容易糊弄,“风水”两个字说了半天还不明白,以后再这样没事找事,非把阴阳五行天干地###套老家当全搬出来,把他们弄得晕头转向不可。

“风水?”弗朗索瓦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将军阁下,我可以欣赏你手里这台专门用于探测‘风水’的仪器吗?”

“当然可以,这东西墟场地摊就可以买到,”苏元春爽快地把罗盘递过去,见他翻来覆去看得十分仔细,取笑道,“如果你感兴趣,本官改日送你一个,还可以免费教你使用。掌握了这门手艺,以后回到法国,可以养活你全家了。”

弗朗索瓦心想,听说这位能征善战的中国将军是一位不好对付的谈判专家,看来只能采取迂回战术。他摘下自己的金壳怀表:“为什么要改日呢?今天同阁下首次会见,是十分值得纪念的日子,我希望阁下能够接受这个小小的礼物,同时恳切地期望能够得到阁下亲手使用了多年的罗盘。”

都说番鬼傻冒,今天算是长见识了!苏元春道:“一个罗盘值不了多少钱,用金表换我的罗盘,你不怕吃亏?”

弗朗索瓦赶忙解释:“这不是等价交换。朋友之间互相馈赠心爱的物品是欧洲人的习惯。如果阁下能把亲手用过的心爱之物馈赠于我,我将感到无比荣幸。”

刚才还是“阁下”,现在变成朋友了,弄不好还要认干爹!苏元春微笑道:“真喜欢这玩艺,拿去就是。你那金表太贵重,换别的什么吧,免得让人说本帅贪你的便宜。”

第七十七章 提督与领事(2)

弗朗索瓦并非等闲之辈,他不但从做呢绒生意的父亲那里继承了精明的头脑和丰厚的遗产,还在当省长的义父悉心教诲下获得了丰富的从政知识和社交经验。完成法律专业的大学学业以后,义父把他荐到法国外交部,成为部长阁下的私人秘书。部长对契友的义子格外眷顾,在法国实现对越南的殖民占领之际,从新产生的外交官职位中选出龙州领事这个重要岗位作为三十岁的生日礼物,送给这位精明能干的年轻人。

弗朗索瓦深知自己肩负着推行法国殖民外交政策的重任:尽快开拓龙州通商口岸,并为筹划中的桂越铁路作好前期准备,为法国谋取更多的利益。他没有辜负部长的期望。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和自卫武器外,他还带了7部照像机和大量玻璃底片,以及六分仪、海拔计、指南针等勘测设备,一路拍摄沿途见闻,无论延绵的山脉、崎岖的小道、古朴的民居还是肮脏的乞丐,都一古脑儿地收入他的玻璃底片。他坚信,这些精心收集得来的原始资料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和所有的西方人一样,他认为愚昧无知而又狂妄自大的大清王朝是世界上最停滞、最平庸、最缺乏活力的政府之一,脑后拖着长辫子中国百姓都是些欺诈、贫困、堕落无知又冥顽不化的异教徒。在以西方绅士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轻蔑地俯瞰中国社会的同时,老呢绒商遗传到他体内的基因使他清晰地意识到,中国各地普遍存在“官府怕洋人,洋人怕百姓,百姓怕官府”的怪圈,想在中国立足并开拓自己的事业,必须借助官方的权威。他的金壳怀表换来的不只是一只在街头地摊可以买到的罗盘,而是一省最高军事长官良好的第一印象。

“谢谢将军阁下如此重视我们之间的友谊,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请苏将军一定收下。”弗朗索瓦站起来,把怀表呈到苏元春面前,苏元春见难以推辞,只得接过。

弗朗索瓦坐回自己位置:“为了表示对贵国的尊敬,我希望能为自己起一个中国名字。苏将军能否帮这个忙?”

“起名?那还不容易!”苏元春随口道,“‘弗朗索瓦’,去掉一个‘瓦’字……嗯,百家姓好象没有姓弗的,不如取个读音相近的姓,姓方,叫‘方朗索’好了。”

弗朗索瓦又说:“为了纪念我和将军阁下的友谊,我希望我的中国名字里有一个‘苏’字。”

这干儿子,说来就来了!苏元春心里直想偷笑:“跟别人姓要叫爹的。也罢,就赏你一个‘苏’字,放在中间,叫‘方苏索’……好象有些拗口,就叫‘方苏雅’吧,文雅的‘雅’。”

弗朗索瓦听通事解释了三个字的中文意思,满口赞成:“好,从现在起,我正式使用这个中国名字。苏将军,我想利用下面的时间,同你探讨龙州口岸通商的问题……”

对于法国要求在龙州开埠通商、设立领事馆一事,苏元春曾与李秉衡联名上书强烈反对:龙州为南关后路,辟为商埠无异于开门揖盗。然而法方设了个圈套,勘察广东钦州地段时不顾中方图证确凿,把江平、黄竹、白龙尾等地划入越境,派兵入侵炮击沿边村屯,企图造成实际占领的既成事实。勘界大臣邓承修据理力争,张之洞也针锋相对,派出重兵威慑法军,总理衙门又查到法国海军部地图中早已标明三地为中国领土的证据。法方无话可说,只得提出以龙州通商为交换条件,承认中国对三地的主权。通商条约已经签订,广西洋务司、龙州洋务局和龙州海关也已成立,开埠的事已经无法逆转。

你急你的,老子才不着急!苏元春不置可否地笑道:“这事迟早会办妥的,到了龙州,你可以找蔡道员商量。弗朗索瓦先生,我们第一次见面,今晚我作东,请你吃顿便饭。”

方苏雅只得顺坡下驴:“很高兴得到你的款待。不过将军阁下,我已经不叫弗朗索瓦了。”

“哦,方苏雅先生。”二人异口同声地笑了起来。看得出来,他们从喉头发出的声音和堆在脸上的表情都是作秀。在发出笑声的同时,彼此都在窥视对方心底的秘密,就象两位虎视眈眈的武师,正寻思着从对手的眼神和动作里找出破绽。

在方苏雅眼里,这位比他年长十多岁的中国将军和他为之服务的古老帝国一样,陌生而又固执,而且深不可测。他担任驻龙州领事期间,苏元春是主要的谈判对手,如何利用商人后代的良好素质和外交家的精明手段对付这位貌似朴实的职业军人,为法兰西帝国谋取更大的利益,将是他的主要课题。

无论开埠通商还是修铁路,法国都无法回避一个令人头痛的难题:游勇的干扰和破坏。方苏雅坚信,在游勇背后有中国军方的暗中支持,虽然法军多次采取军事行动,把越南内地的游勇驱赶到边境,他们仍以深山老林为基地,袭击法国军队,抢劫来往客商,扰乱边境治安。他来到龙州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解决游勇问题,为勘定边界、开埠通商和修建铁路铺平道路。

方苏雅先开了口:“游勇的所作所为,想必阁下已有所闻。他们严重损害了法国的利益,将军阁下打算如何处理?”

“什么不法行为,简直就是土匪!”苏元春摆出一脸与游勇不共戴天的痛恨表情,“应该毫不犹豫地坚决剿灭。”

“游勇多为贵军退役士兵,阁下对此作何解释?”

苏元春道:“我也为这件事头痛啊!为了表示诚意,天朝裁减了大量边军,可是遣散的士兵们离开军营以后不再听从我的命令,我能拿他们怎么办?”

“可以再把他们组织起来,做一些正当的事情。阁下不是正在开展边防设施建设吗?一定会需要大量的劳工。”

“说得轻巧!边境游勇少说也有上万人,养一营兵每年少说也要二、三万两银子,二十营要花多少?当时朝廷裁减他们,就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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