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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下意识地伸手,企图捧着他的脸转过来,“说话的时候要对着……”燕赤霞猛地一避,她伸出的手于是只好僵硬地顿在半空当中,“对方!”
一时间,气氛只剩下了尴尬。
半晌后,冬天忽而笑了一下,“好了,我知道了!”她说,“其实你并不喜欢我吧。也是啊,我这样大字也不认识几个,又凶又倔,很多时候都不像个女孩子……你说对了,冬至是阴气俱足的日子,所以冬至生下来的冬天,我啊!又阴又邪,不要说你了,如果换做我是你,我也不会喜欢哪!”
不是不是不是!燕赤霞很想这样大声地告诉她,不是这样。但是到了嘴边的话,却变成了,“其实冬至的含义也不是全都如此,古人说:冬至阳生,万物苏醒,这就是说虽然还处于寒冷季节,人们却已闻到了春的气息。另外,每当这个时节出门在外的人都要回家过冬节,表示年终有所归宿……”就好像我,也是在冬至这一天生的啊!
“你究竟有没有搞清楚我们在讨论什么问题啊?”冬天摇着头问他。
“……就是说,一年到头了……”燕赤霞喃喃着道。
冬天低下头猛吸一口气,下一刻抬起头来又是阳光灿烂一样的笑容,“算了,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她微笑着说,“我以后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顿了一顿,她又说,“你还真是傻瓜!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你那么紧张做什么?真是傻瓜!”
——没有错,他的确是傻瓜,傻得有时候就算自己,也忍不住想唾弃!
来到这个年代的第二个月的第三日,冬天姑娘正处于埋头苦读当中。
“‘焦’者,‘示’也……正字通云:凡僧道设坛祈祷‘日’‘焦’……‘焦’者,一‘想’灾、清福、‘酒’心愿,务宜心丹苦志,以希感通……道藏洞神部云:诸世人以‘康’运未利,尾缠凌逼,恐生‘包’难,遂有祈祷逆星之科,盖‘示’‘焦’逆凶恶星辰,祈恩、请福耳……”
“……”正走过来的宁采臣很难不对燕赤霞生出崇拜的心情,“年,年姑娘,你,还是不要读了!”短短一篇小文章就可以读错那么多字,也亏得燕赤霞愿意教她。
“耶!”冬天看见书生,昏昏欲睡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哈哈,书生你来得正好。我正读得连鸟蛋都要孵出来了,快点过来快点过来让我欺负一顿。”
宁采臣当时就哀号出来了,“年姑娘,年姑娘……”
冬天吓得一把掐住他,“作死啊!非要把道士叫过来训人吗?”谁知道手劲才稍微大了一点点,那个书生已经开始翻白眼了,慌得她连忙又放下手来,“你还是不是男人啊,真是!”
宁采臣喘了半天气,越想越觉得这个女人恐怖,决定一把来事交待清楚就闪人,因此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把手中拿了半天的东西往冬天手里一塞道:“这里是你那条金链子的当票,小生为姑娘你当了一年的期限,唉,说起来这条链子他们还死活不肯收,到底是一个上年纪的掌柜识货,再加上小生我口齿伶俐,喏,一共当了二两三钱银子……啊!”
冬天的脸猛地扩大在他面前,书生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正被某个暴力女抓住了衣领,“你说,当,了,多少?”那声音才是更加恐怖的根源!
“二,二两,三,三钱啊!”好可怕的脸!
“你敢耍我?”冬天整个人都毛了,“虽然我不看书,可我小妹玫瑰却是言情小说的最佳拥护者,她告诉我人家书上都说女主角穿越了时空,随便一条金链子都可以当上几万两黄金,你香蕉他个芭乐的,你现在告诉我,你贪了我多少?”
刚刚还吓得魂不附体的宁采臣顿时勃然大怒起来,“年,年,年姑娘,此,此话差,差矣!”心急加上恼怒,宁采臣的伶俐口齿全部变成结巴,“小,小生,我,我,岂是,岂是如此卑,卑鄙小,小人?”
冬天冷冷睨他一眼,“是吗?”
宁采臣气呼呼地摊开双手,“小生,小生我只是贪了两钱而已!”
“靠!我就知道!”拳头终于落在了书生的身上。
“救命哟!出人命啊——”宁采臣慌得大叫起来,顾忌着冬天是女孩子又不敢反抗得太过激烈。好在冬天也不是真的要打死他,两人打着闹着,不片晌就一起笑了起来。
谁知道燕赤霞眉头紧锁,急匆匆地正从外面进来,冬天背对着门一个不查就往他身上撞去。燕赤霞下意识地以袖裹掌就是一推,冬天猝不及防结果反而一头就扎在了宁采臣的怀里。
“哎哟!”发出惨叫的却反而是宁采臣。
“你叫什么?”撞痛了背脊又撞疼了头的冬天大怒,“我这样的美女一头扎在你的怀里不是你的福气吗?”
燕赤霞看清楚原来是这两个人,突然间全没有来由地忘光了刚才还在焦急得不得了的事情,“你们在做什么?”阴沉的话音爆出口,就是神经麻木如宁采臣也知道他动怒了。
冬天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心中却忍不住骂自己没种。想当年在黑街上混的时候,几十个人围住她还不是照样声色不动?如今怎么给个喜欢装笑面虎的道士一瞪眼反而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呢?
“宁先生想必是把符纸都写好了吧?”燕赤霞冷冷扫过宁采臣,“只是我倒是不知道宁先生的颜如玉原来不是在书里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的……”
宁采臣揉揉鼻子,“小生,小生……我去读书!”一面说一面脚下使劲,眨眼跑得踪迹皆无。
冬天吐吐舌头连忙跟着转身走,“我,我也去读书!”
“站着!”燕赤霞猛然一声大喝,吓得冬天双腿都抖了两抖,“身为女儿家,竟然跟一个男人嬉闹,甚至投怀送抱,你还有没有廉耻?”
冬天的脸色一点点冷下来,“廉耻是什么东西,我读的书少可不知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不跟书生投怀送抱,难道要我对着你投啊送啊?你不是出家人吗?你不是不方便吗?”她冷哼一声,“要你狗拿耗子。”
燕赤霞气得脸色发青,“你——”
“我怎么样了?”冬天对着他,流里流气地抖抖脚,“我就是这样的啦,你生气吧?”
燕赤霞一甩袍袖,“不可救药!”
这句话一下子刺到冬天的心里,“我从来就没有要人来救过,救什么救?怎么救?靠!”
从小就被扔在孤儿院门口,因为那是一个冬天所以不负责任的院工就随便起了这么一个名,而后又被领养的家庭抛弃,那还是一个冬天。五岁被走江湖的神棍带在身边,若不是她自己机灵,只怕已经被那个神棍用药变成畸形。而把那个恶棍送进牢里的时候,还是一个冬天。
从此她知道自己跟冬天有仇,可是每一年都会有避免不了的冬天,那些个冷到让人的脊髓都冻结起来的冬天,谁来救过她?
不可救药?什么叫做不可救药?
她的所有,她的命,都是自己捡回来的,没有谁比她自己更加重要。所以,她听不得任何人对她说的——不可救药。
“收回你刚才说的话!”冬天冷睨着他,“谁都没有资格跟我说这句话!”
燕赤霞俊眉一轩,正要反讽,然而眼角扫到西边的天色顿时脸色大变。匆匆忙忙抛下一句:“懒得理你!”就这么跟她擦身而过,直扑自己的禅房,不到片刻又像一阵风似的急匆匆跑了出去。
“你他香蕉的给我回来!”吵架才吵了一半耶,这么溜走算什么啊?冬天一面大怒,一面想也不想地就跟了上去,“回来!”
第四章
不是不知道身后她在追赶着,但是,燕赤霞抬头看一眼越来越古怪的天色,实在不能停下脚步,只怕这么一停,过去的所有努力也就随之而去了。
无论如何,婴宁,你要挺住啊!
霹雳贯穿了苍穹,利剑一半劈开昏昏沉沉的宇宙。刚才多少还算是阳光灿烂的天气一转眼已经变得好像地狱被打开的黑暗了。
“搞,搞什么鬼啊!”冬天一边跑一边忍不住嘀咕。她对古代的天气不太熟,但是在自己的那个年代,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冬季以后还有打雷闪电的。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么诡异的事情一定跟前面那个跑得几乎就要飞起来的道士脱不开关系。
嘿!想摆脱她?不要做梦了,她黑街大姐头可不是假的。当年还没有做上大姐头位置的时候,隔三差五少不得也会因为积怨旧仇给人拿着刀子在后面追杀。这一身跑路的功夫就是那时候练下的,老实说,她一直认为这个功夫比什么道术都顶用多了。
“轰”的一声,巨雷轰鸣,直直砸在冬天身侧不过两米处。
“哇靠!要砸你也看着点啊!前面那个拼命跑的家伙才是目标,不要乱劈哪!”被吓着半死的冬天抱怨连连,脚了却没有半刻停过。
一直跑了有半个多小时,冬天以为自己大约差不多可以直接到阎王殿去报道的时候,极目远眺处猛地出现了一幢大宅子。
捂着肚子弯下腰,冬天竭尽全力才制止住自己抖个不停的双腿。喘息了半天,才蹒跚着向那座大宅子走过去。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刚才道士就是在这大宅子门口失踪的。
不过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啊,为什么有这样规模的大宅子不建在城市里,反而往这四面环山的地方建?若说是别墅的话,这周围的景色也实在不怎么样啊。
难道古代人的审美观有问题?啊,多半是了,否则她这样的大美女在两个男生面前晃来晃去都有十天了,那两个家伙依然老不着调。
哎,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代,真是委屈自己啊。
才走到那大宅子的门口,还在寻思着怎么混骗进去,大门一开却已经有人出来招呼她了:“请问,是年姑娘吗?”
“是……吧?”她跟这个人认识吗?应该不会啊。
“啊,燕道长等您好一会儿了。”来人匆匆忙忙把她往大门内请,“请,请请请!”
说笑吧?她眼睁睁看着燕赤霞跑过来的,最多快她不过五分钟,什么叫做好一会儿?冬天微微挑挑眉毛,不动声色地跟着那个穿着实在是很难看的衣服的男人走进大宅子。
咦?一眼扫过去,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但一时间却也说不上来。冬天摇摇头,决定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即将要见面的燕赤霞身上。
嘿,先前她就想他怎么转性了,竟然放任她紧紧追在身后,原来是设个圈套让她自己上钩。卑鄙小人!见了面第一件事情就送他两个拳头,对,这是他欠她的。
穿庭过院,原来这个大宅子还出人意料地大,冬天心中想着。然而才一脚跨入后院,她立刻就明白不对的地方在哪里了。
疾雷电鸣下,就是这个看起来寻常的后院,迎接她的竟然是——满天粉色的雾气就如同二月的樱花细雨一样笼罩在整个后院里!
“妖气!”年大天师终于开张大吉,“妖气啊!”冬天指着那满庭芳华,“看见没有,这个就是妖气冲天的症状啊!”
然而那个领路的仆人表情却有些呆滞,“啊——”
冬天当他吓傻了,连忙好心道:“我知道这样的场面不是你这种寻常百姓可以接受的,你躲一边吧,看我……”
“啊啊,可是燕道长没有跟你说吗?”那个仆人打断工冬天难得的天师秀,“这个宅子里大部分都是狐仙啊!”他说着,甚至还露出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