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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正赶上大理古城的“三月节”,街上随处可见熙熙攘攘的游客。车子穿行小路,半小时内才赶到预定的茶楼。
白族大理三月节是云南省遐迩闻名的物资交流大会和白族人民的传统盛大节日,每年农历三月十日至二十一日在大理古城西举行,正式名称为“大理白族自治州三月街民族节”。
三月节具有一千余年历史,不仅是涉及二十多个省市地区的物资交易会,而且是大理各民族进行文化艺术交流、招商引资、技术合作等对外开放的重要集会,会上举行传统的赛马、对歌、赛龙舟、民族歌舞等文艺活动,吸引了国内外的大批游客,已经成为云南西部最盛大的商贸集市、大理各族最隆重的传统节日。
车子的收音机里,正在播放着大理媒体、云南电视台以及外省新闻单位对三月节的采访直播,可见其空前的盛况。
因为有司机在,他们两个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上楼。
“司马不好对付。”这是在二楼雅间落座后方纯的第一句话。
“我们没有选择,鬼王死了,他是唯一的知情者,也许就是指使司空摘星的幕后黑手。更有甚者,他已经把血胆玛瑙和信札全都收集在一起,拥有了全部秘密,在这场黄金堡垒争夺战中,占据了主导地位。不过树大招风,他也会成为青龙的狙击目标的。”叶天还没能理清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
北狼司马的嚣张、阴狠、冷酷给叶天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知道,从现在起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都要跟对方打交道了。
房间里摆放的全都是竹桌、竹椅,墙上挂的是白族刺绣挂毯,屋角的音箱里送来的也是大理特有的丝竹音乐,处处都能感受到大理本地的风土人情。楼上楼下的茶香若有若无地飘浮着,闻之使人心醉,不由得感叹“大理三月好风光”这句歌词的确所言非虚。
“那么,你为什么不试着联络司空摘星?他不是你的朋友吗?”方纯悠悠地问,“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岂不就能给司马来一个釜底抽薪?”
服务生送进酒水单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方纯随意点了一壶菊花普洱、一壶玫瑰乌龙,还有四样茶点,她的心思都在司马与司空摘星身上,对酒水单最顶上的云南特产好茶根本没有在意。
“加一壶大理最好的刀眉铁观音。”叶天微笑着补充。
服务生退出去,他才不紧不慢地回答:“方小姐,我和司空摘星并不是朋友,仅仅是在港岛见过几面而已。他的脸皮太厚,才把我们的关系说得那么近。事实上,在港岛宝莲禅寺见面的时候,他的目标是偷寺里的藏宝,被我看破,赶他出去。现在的江湖,多的是酒肉朋友,少的是肝胆相照的真朋友,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叶天一向有自己的做人原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是绝不肯随意跟“神偷之王”扯上关系的。
“是吗?那就只能凭我们的力量单独解决了。”方纯大大地失望了。
第一壶茶送进来的时候,叶天拨打了那个号码,但对方没有接电话。
方纯起身去洗手间,雅间里只剩叶天一个人。他捧着热气氤氲的茶杯,继续梳理着一夜间遭遇的咄咄怪事。要想救小彩,就必须深入蛊苗部落一探究竟,这将是一段漫长而艰难的旅程,他很希望有得力的帮手同行,毕竟“救人”是件大事,容不得半点纰漏。小文的死,将“血咒”的鬼斧神工之力诠释得淋漓尽致,像一幕活生生的教学课,彻底地唤醒了他的尘封记忆。
五年前五月端午那天,他的父亲叶沃师也是死于血咒,躺在宝莲禅寺超度大殿的水晶棺里,眉心留着一个鸟爪形的空洞。叶沃师是港岛中医界首屈一指的“神医”,被患者们尊称为“沃夫子”,扶贫济困,乐善好施,从不与人为敌。据义父空闻大师说,叶沃师此前曾接到蝴蝶山庄段承德的求救信,赶赴云南,替段夫人邓雨晴治病,回来后三日内“血咒”发作,一夕暴毙。
叶天很想忘掉这段惨痛的历史,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不会放过任何与血咒有关的线索。
“是叶先生吗?”有个嘴角上留着一条两寸长刀疤的年轻人推门进来,恭敬地向叶天致礼。
叶天从沉湎中回过神来,轻轻点点头。
“我是阿义,族人们都叫我刀疤阿义,这次是我第一个发现了司马的踪迹。十分钟前,他停留在蝴蝶泉边的对歌亭里,只是一个人,呆坐着不动。我在公园内外布置了二十多个弟兄,不过早先段夫人吩咐过,司马是个狠角色,不让我们动手。怎么办?现在就过去吗?”阿义是个机敏伶俐的年轻人,几句话就把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讲话时,他嘴角的刀疤不停地抽动,眼底眉梢也闪着灼灼的凶光,应该不是“善类”。
叶天抽了几张钞票给阿义,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坐,方小姐回来,我们立刻动身。”
阿义刚坐下,方纯便回来了。
经过少许补妆修饰后,方纯的黑眉秀气英挺,双眼透澈清明,浑如一方不含一丝瑕疵的上等水晶石,把阿义惊得目瞪口呆。大理女孩子虽然以“纯、静、秀、美”闻名四方,但与方纯一比,犹如萤火虫比之朗星、麻雀比之百灵、锆石比之名钻,绝对有天壤之别。
“走吧。”叶天笑了,这是他能预见到的一幕,因为方纯的相貌实在是太出众了,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阿义带路,三个人穿过古老的锦溪巷,先向西,再向南,由一个隐蔽的小门进入蝴蝶泉公园。一路上,另有四个年轻人在阿义的眼神暗号下跟过来,缀在三人的后面。
大理蝴蝶泉公园内位于苍山云弄峰下的绿树丛中,距大理古城二十四公里,原有景观加上近年来不断扩建,方圆数百亩,公园内栽种着大片的凤尾竹、松柏、棕榈、杜鹃、合欢树、酸香树、黄连木等本地特有的芳香树种,是大理旅游的首选景观。蝴蝶泉以南新建的蝴蝶馆,真实地再现了蝴蝶泉边蝴蝶的生态、品种以及与大理特有的蝴蝶文化,远道而来的中外游客们能够在那里更深入地了解蝴蝶泉奇观。
叶天一行人走在公园内的青石板小道上,两边绿草茵茵,野花摇曳,成群结队的小蝴蝶们追逐嬉戏,形成了最闲适、最优美的风景。
“阿义哥,那人还在对歌亭里,兄弟们分散在烹茶台、老水井、听听崖、弯桥、马蹄窝、老君炉,都带着家伙,等候号令。”一个穿着白色运动衫慢跑的年轻人迎面过来,向阿义报告。
“我和方小姐过去,其他人不要动,敌人非常强悍,小心。”叶天又抽出一叠钞票,塞进阿义口袋里,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善意地提醒。以司马的身手,杀死这些人犹如碾碎几只蚂蚁,没必要让他们冲上去做无谓的牺牲。香雪兰的族人是蝴蝶山庄的朋友,年轻人的热血不该白流。
“谢谢叶先生,兄弟们随时等待召唤,有事尽管吩咐。”阿义感激地弯腰致谢。
叶天与方纯沿着小道快步前进,三百步后右转上了青石台阶,盘旋向上六十级,便到了阿义等人说的“对歌亭”。那是一个古朴而陈旧的“山”字式样木亭,到处都留下了修修补补的痕迹,木头廊柱上的漆色也深浅不一。木亭高约七米,四面都有石阶相连,叶方二人走的,是西面这条路线。
北狼司马果然坐在亭子里,他手上还拿着一个扁平的不锈钢酒壶,时不时仰头喝上一口。
叶天一步跨进亭子,隐藏在裤袋里的右手即可捏紧刀柄,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
“来了?”司马居然还能悠闲地笑出声来。他望见叶天时,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一顾的蔑视,视线随即转向方纯。
方纯横跨五步,封住了向东的去路,慢慢地松了一口气,微笑着接话:“来了,见你一面真不容易。你把蝴蝶山庄搅闹得乱七八糟,却自己一个人到这里来躲清闲,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吧?玛瑙、录影带、信札都在你手里吗?段承德的拍卖会成了你自己的走秀台,最后还来了个大财小财一锅端,这可不是江湖好汉的作风啊?”
木亭中的地面只有八米见方,双方一旦交手,以二对一,叶方两人胜算极大。
司马跺了跺脚,光滑的青石板地面立刻发出响亮的“咔咔”声。
“到这里来的游客,为的是观赏大理蝴蝶泉奇景,缅怀当年白族年轻男女对歌的绵绵情意。你们一来,就把美好的意境破坏掉了,焚琴煮鹤一般。我一直在想,方小姐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为什么偏偏要去做赏金猎人,而不是当明星?其实,我在这里等你,就是为了做一笔交易,用你想要的换你手上的镯子。司空摘星是个大笨蛋,明明拿到镯子了,却又还回去,还美其名曰是‘职业操守’,严格执行‘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行业自律。既然你们来了,这笔交易就可以重新启动了。方小姐,我要那镯子,付出的代价是把拍卖会上的第二、第三件拍品都送给你。你也知道,那两件东西直接关系到‘黄金堡垒’和‘蚩尤的面具’,实际上你已经大赚特赚了,好不好?”他的眼神在花气草香中飘移着,根本不看叶天,似乎已经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
“不好。”方纯一口回绝,“我们是来找东西,不是来谈条件的。”
木亭内外,蝴蝶翻飞不断,扑扇着轻风,撩动着光影。这些小东西感觉不出现场一触即发的杀气,否则早就振翅远离了。江湖人解决问题的方式永远是“胜者为王、强者通吃”,今天哪一方想平安走出对歌亭都不容易。
叶天心中涌起一阵久违了的悲凉感,在伊拉克战场上,每次大战即将开始或者激战刚刚结束时,他都会有这种感觉,仿佛对已经逝去的和即将逝去的生命充满了深深的怜悯。
“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他的脑海中浮出这样两句诗。江湖中已经有太多冲突杀戮,他不愿司马成为下一个被格杀的目标。
司马笑了,又抿了一口酒,然后追问:“方小姐在找什么?”
方纯冷冷地回答:“你知道我们要什么,就是司空摘星拿走的录影带和信札。那些东西不可能帮人找到黄金宝藏,否则的话,你或者淘金帮都已经深入澜沧江畔大山了,还有闲心在大理耽搁?那两件拍品我要定了,但却不想付款。你当然知道,赏金猎人的每一笔钱都是拿性命拼回来的,不能轻易交给别人。司马,你最好别耍花招,否则司马很快就会变成‘死马’了。”
叶天一直没有插言,因为他知道这种场合下,语言能起到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说到最后,仍要靠武力解决问题。他紧盯住司马的肩膀和四肢,神经渐渐紧绷,谨慎地预判着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司马懒洋洋地站起来,向方纯那边走去,但他的后背琵琶骨正中位置突然闪出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叶天。
叶天立即左闪,左手勾住木柱,身子腾空而起,绕着木柱飞旋一周,避开司马短枪瞄准的方位。
这一回合,双方都是点到即止,司马没有开枪,叶天也没有反击,一攻一守,精彩之极。
“不要开玩笑,会出人命的。”叶天落地后,脸上的轻松表情全都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深沉静寂的肃杀。刚刚他差一点就要甩手出刀,钉上司马的喉咙。一刀出手,神仙难救,他正是相信自己的绝对实力,才会后发制人,给司马先手发难的机会。
木亭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一般,司马脸上的笑意也被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