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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氛围夹杂着亡者的魂灵、对死神的忌惮、福尔马林浸泡的尸骨脏器以及各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病菌,即使到处洒满了消毒水也无济于事,其气味只能变得更加凄凉。
正因如此,很多恐怖小说作家愿意用此地作为场景,虚构离奇的情节。
久而久之,惨白、惊悸、尸体、魂魄等恐怖小说的专有名词,伴着各式各样的惊悚故事,传到人们的耳中。总有些人开始偏执地惧怕这样的场所,比方说——宋波。
要不是危在旦夕,或许他是不愿意被送上手术台的。
在他眼里,医院,这个最安全的地方,往往也最容易被剥夺生命。任何一个微小的伤口感染,或者庸医的自以为是,都有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结果。
在自己的身体上划上一刀,再缝回去,从某种意义上说,并不仅仅属于科学范畴,更属于哲学范畴。能不能从手术台上下来,往往靠的是运气。
死神是最大公无私的判官,从不收受贿赂,如果你违反了“命运”的法律,不要说有钱,就算人类最引以自豪的人类本身,也只不过是最卑微的族群。
好在这次宋波的运气不错,他睁开眼之后,看到了窗外的清晨。并不刺眼的阳光,带着久违的温暖,把他从冰冷中又带回了人间。
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这样很好!
紧接着,他又意识到必须离开。
而且——
就在现在!
【4】
我国医疗资源匮乏的状况,并没有得到显著地改善。一清早,从大堂挂号窗前排成的长龙,可以窥豹一斑。
导医台的小姐周围挤满了我们的兄弟姐妹,有些来自农村,天生木讷,城市里的基本常识他们也要刨根问底,另一些即使知道,但出于保险,也照常反复地提问一些看似弱智的问题,显然“上当受骗怕了”。
而且“问一问又不要钱”!
导医小姐笑容可掬,一一作答,偶尔脸露厌烦,就像落入池塘的雪花,瞬间即逝。用“虚情假意”来形容她们显然是不妥的,至于从她们的表现,就断定我们的世风日“上”,那也是言过其实。
人头攒动中,一个身影分外熟悉,是李明,原刑警队长,他在消失了N久之后,又回到了人们的视野。这次,或许他带着足以“咸鱼翻身”的信息,又回到了“洪胜案”中。
他径自来到了电梯口,挤了进去,按到了6楼——宋波所在的那个楼层。
电梯里一如既往地挤满了人。最后上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拎着与她体型不符的硕大的包,超重的警铃滴滴嘟嘟地响起来。
电梯里有人开玩笑:“差一点,人能上,包留下!”
大伙笑了。
小姑娘涨红了脸。
“你先上吧。”李明退了出来。
“谢谢!”小姑娘说。
隔壁电梯缓缓而下,显示楼层的数字红灯就像某次倒计时,从大到小,期间在3楼的位置停了停,然后一泄到了底层。
李明走了进去。
挤满后,电梯启动了。由于这段时间的操劳,李明疲乏得很,电梯运行时的超重让他感到眩晕。
几乎每一层都停,电梯里的乘客新旧交替,但越来越少,很多门外的病人或护士,在电梯门打开之后,仰头望了望电梯的指示灯,只是站在门口,并不进来。
电梯到六楼的时候,就剩下李明一人了,毕竟这是重症监护室,来往的人不多。
走廊的尽头是宋波的病房,病房门口的长凳上,应该坐着一名值班的警察,此时他却不在。李明的眉头皱了皱。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明加快了脚步。
越是靠近,这种不祥的预感就越是明显。这种挠心的感觉可不太好,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越是期盼,结局却越是不尽如人意。
李明一路小跑起来,到了病房门口,开门,果真如此——
宋波失踪了!
“人呢?!”李明在走廊里愤怒地叫了起来。
他焦急地四处张望,窗外,医院绿地间的小路上,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那是宋波!
身后,电梯旁的安全门“扑通”一声。
警觉的李明愣了愣,刚刚那个电梯里提包的小姑娘站在门口,紧张地看着他。
“别走!”李明说道。
小姑娘“哧溜”一下又钻进了门里。
李明追了上去,打开安全门,不料里面却出来个男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听声音,那女孩奔跑着已经下楼去了。
越来越远!
【5】
在逃离医院的路上,宋波有种解脱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心理,可并不能减轻他术后伤口的疼痛。
他的脑袋像被人踢过一样晕沉。刘娜为他准备的帽子有点小,紧紧地箍在头上,就像戴上了铁箍。宋波跑两步,不得不停下来歇歇喘口气。
其他的衣裤鞋袜还算合身,宋波低头望了望自己的一身行头,有点像送快递的业务员。灰色的长袖T恤,蓝色直筒牛仔裤,配一双白色的旅游鞋。但这总比医院的病号服要适合逃亡得多。
刚刚,那个小女孩送来了这身替换的行头,还有刘娜的口信。
一切比想象的要顺利得多。小女孩进来的时候,值班的民警居然去了厕所!否则还不知道刘娜交代那小姑娘要用什么样的计谋,才能引开警察。
小姑娘还说宋波一定要看到她安全下楼,才能去约定的地点与刘娜见面。当然,前提是宋波先行一步,在医院对面的路边悄悄地观望。
直到宋波看见气喘吁吁跑出医院大堂的小姑娘,他才明白过来,刘娜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防止警察识破并且采取跟踪。
小女孩“安全”地出了医院。
现在,轮到宋波去见刘娜了。
约定地点不远,但也不算太近。宋波摸了摸口袋,刘娜并没有给他准备钱。不要说出租车,就算坐公交的硬币也没有。时值上班早高峰,即使大街上混杂着“变态杀手”这样的混世魔王,但工作还是要继续的。也只有在这样的时段,户外才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宋波夹杂在人群中,必须步行前往目的地。
他沿着墙角走,尽量避开人们的视线。但仍是心理作祟,心虚的人总会感觉被众人瞩目。实际上谁会在忙碌的早上注意一个打扮得像快递员的男人,除非还有其他!
宋波往前走着,突然身后被人拍了一下。他心头一紧,回过头去,是个女人。
“你没事吧?”那女人说。很明显,她被宋波过度的反应吓了一跳,“我是想提醒你,你的后脑勺正在流血!”
由于紧张和之前的奔跑,原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又重新裂开了口子。鲜血染红了裹在头上的纱布,宋波摸了摸衣领,黏黏糊糊的,那里湿了一片。
“没事,没事!”宋波慌乱起来,并没有停下脚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离开现场。女人的好奇已经引来了路人的旁观,大家带着狐疑的目光看着宋波,要知道“非常时期”,每个人的警惕性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
“我觉得你应该去医院。”女人出于好意继续建议着。
“是的,我知道,我……我现在正是去往医院的路上!”宋波编织了一个并不高明的谎言,很快就被女人发现了破绽。“可医院在那边!”女人转过身,指了指后方,“你走反了!”
这个令人厌恶的女人!
“是吗?”他没有停下脚步,但却本能地回答了女人一句,他只想尽快离开她。
可偏偏事与愿违,他们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红灯!
如果再执意下去,女人一定要起疑了。这或许并没有关系,可是——十字路口站着个警察,正在向他们这里望来。
他必须听从女人的“建议”,转身回去。
可又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你走反了。往回走,过两个路口就到医院了!”女人重复着自己的热情,站在宋波面前的人闻声转过头来。
“你怎么出来了?!”其中一人大声喊道。
【6】
宋波认出了她——医院病房里昨天当班的护士!
“嗯——”宋波一时半会儿居然找不到措辞应对。
警察在慢慢地往这边靠近!
装载着满车泥土的土方车呼啸着朝路口冲来。护士注意力被宋波吸引,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已经超出了斑马线,正处于危险地带。
警察越走越近了,宋波甚至感觉到他已经认出了自己!
突然,一个歹毒的念头冒了出来,让车撞死她,趁乱逃离!
根本来不及考虑,土方车像是一头猛兽,咆哮着,以每小时上百公里的速度冲向十字路口。
就在车撞上护士的前一秒,宋波看见了她脸上惊恐的表情,依然来不及考虑,宋波伸手挽住护士,往后一抱,他甚至感觉到了卡车擦过他手臂留下的丝丝血印!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有人尖叫起来!
土方车开过后,警察看见了惊魂未定的护士,宋波不见了!
“你没事吧?”警察问。
“没事。”
“脑子里想什么呢,车也不看!”
“没事。”护士喘着气说,“我看见了一个人,他原本应该在医院里的,这个人见过洪胜!”
宋波在小巷里狂奔!
趁着土方车挡住警察的瞬间,他转身钻进了路口旁的一个小巷子。
巷子里一些出门的老人,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冒失鬼跌跌撞撞地奔跑,仿佛身后有看不见的毒蛇魔鬼要取他的性命!
十分钟,可能更长,宋波跑出了小巷,来到了另一条大街上,汗流浃背。也许是血,他已经顾不上了。
又过了十分钟,他到了目的地,刘娜正等在那儿。
没有寒暄,因为有比寒暄更重要的事!
“他们没有抓到洪胜。”这是刘娜见到宋波的第一句话。
“我知道。”宋波说,“来的路上,我看见街边的电视新闻里仍在放他的通缉!”
【7】
青年旅馆门前的“神秘人”被捕获之后,王健命令道:
“继续排查旅店的住客!
“四周看看有没有被遗漏掉的暗道、地下室、消防通道之类的!
“旅店后门上着锁?去问问经理,有没有可能在事发期间中途打开过,或者钥匙有没有失窃!
“还有,张静登记入住时所用的假身份证,也去查一查有没有线索!
“方圆五公里之内的警力全部睁大眼睛,提起十二分精神,洪胜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现!”
王健突击审讯了那个“神秘人”。
二十九岁,不是本地人,操南方口音,声称自己只是“看热闹”的。
“那你跑什么?”
“我看见你们追,我就跑了,我哪知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这个理由有点无稽,在场的警察大部分都穿着警服,是人都看得出来是警察在办案。
“我要是你,就不编这个理由,难道我们都是歹徒不成?”葛飞蔑视着“神秘人”,“你干脆说你尿急,找厕所得了!”
“你们别吓唬我,我懂法,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没证据凭什么把我抓来?”那人晃着脑袋不屑一顾地说,“——我要找律师!”
“什么?!”葛飞皱着眉头大声呵斥着问。
“我……我要找律师!”那人重复了一遍,不过在葛飞的训斥下,口气软了不少。
这回葛飞听明白了。
“你是不是电视看多了?”葛飞哭笑不得,“老实点!你以为找你来说相声的,一会儿一个包袱?”
王健冲葛飞摆摆手,“我们只是找你来了解一些情况,谈不上拘禁,更谈不上把你当罪犯。我们只是想搞清楚你的身份,为什么会到现场来!”
“路过!”那人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王健笑了,葛飞也笑。
那人犯了一个低智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