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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回去,跑得再快一点啊,他妈的,为什么没有计程车?!看不见,等不到,所以只有狂奔。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别扭过,虽然穿着典雅高贵的高跟鞋狂奔是作为一个女性记者的必修功课,但是自己也从来没有发现过原来自己奔跑的速度竟然那么慢。这样不行,姐君一面跑一面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我必须再快,不,比再快的要求还要再高一点得快些!
然而——这天像是疯了,风声两声,满城飞絮,怎么看都不是好的兆头;所有的人更加是疯了,那么大的风那么大的雨不在自己的家里待着——在家打孩子也好啊,结果却是全部跑到了街上,还充满激情地在那里大喊大叫。
总之,今天这个诡异的日子真的不利于狂奔。
那么胸口跳得那么急切的心又是为了什么呢?姐君问自己为什么呢?
一个差劲的决定,一个龌龊的念头,归根结底,她是一个自私而且愚蠢的女人。但是,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就在前几天告白的对象原来是这样的人;不想让他知道她是这么愚蠢;不想,对!不想他从来就是淡淡的表情里出现哀伤的愁绪;不想在这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好起来的时候,所有的美丽就变成了过去——
收回那封信,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能让他在她之前打开那封信,绝对不可以!颜姐君撤足狂奔。
“对不起,借过,借过!让我过去啊!”姐君努力从人群的间隙当中往外挤,“我只是想过一下马路,拜托!”
嘈杂声淹没了她的呻吟,所有的人都在叫:“乔冶——乔冶——乔冶——”
“嘟——啷——嘟——”这次连警笛也掺杂了进来,人群的叫喊却更加疯狂,“乔治——我们爱你——乔治——”
歇斯底里当中姐君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活埋在了花岗岩里,“救——命——”
“让开,让开!”更多的人从后面挤上来,“让我们过去,让开!”
“让开,让开!”姐君呻吟,“让我过去,让开!”
“不要推哇,不要挤啦——我们也想过去啊!”前面的人也在吼。
“不要推哇,不要挤啦——我比你们谁都想先过去!”姐君愤怒地朝后面吼,“天,天啦——今天什么日子啊!”
“你不知道?那你还凑什么热闹?”周围所有的人一起用口水讨伐她,“乔治李啊,就是那个乔治啊,他在前面!”
“他在前面关我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不能过马路啊?”这群人果然是疯了。
“乔治,乔治,我爱你——乔冶,乔治,我爱你——”这次没有人再理会她了。
好,她认了,人浮于世要靠自己!奋起余勇,颜姐君暴吼一声:“让开,让开,挡我者死——”
然后身后一群小萝卜头连忙向她伦师,“让开,让开,挡我们者死!”
哦!天啦,让她死了吧!人潮当中颜姐君只有一个念头,她已经耗尽了她一辈子的耐心,她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颜姐君决定同时耗尽她生命中所有的“无耻”指数,扯衣服,捏屁股、拉头发,前进,前进,一切都是为了前进!
让她过去——
就在前面了,就在前面了,只要再跨一步就可以到比较空阔的马路中心了,颜姐君一脚跨了出去——然而一根警棒出现在她眼前,“夫人,您都一把年纪了,何必再做这样高难度的事情?”出现的警察一脸难解的表情,“追星——噢!”
尖尖细细又高的鞋后跟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我要过马路!”姐君咆哮,虽然有些对不起警察先生,但是把鞋子拎在手里就很难压下砸人的冲动。
“袭——袭——警——”警察先生差点口吐白沫,然而那位“上了年纪的夫人”也已经跑得只剩了一个背影。
因为警察干预的关系,对街的人潮稍微好了一些,但是对于突然杀过来的颜姐君,警察也不由自主微微缩了下脖子,好,好有气势的女人啊。
“闪开,闪开,我只是要过去,闪开——”雨在下,风在刮,女人在咆哮,人潮自动闪出一条摩西过红海的路,路的尽头是一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人……
虽然姐君的目标并不是他,但是因为这个人的位置就那么恰好挡在她的面前,于是狭小的空间让他和她的肩头相撞,再然后——擦肩而过?
熟悉,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幻象在脑海里翻腾,被雨打湿的两个人的头发轻轻纠结了一下,就松开,以致头皮微微有些麻。还来不及看清楚,看明白,一时间,更大的雨,已经沛然而至。
短短两条街,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导致所有交通的瘫痪,姐君决定彻底归咎为交通部长的无能!很好,这是下一轮社会舆论的焦点:至于现在,当然是快点回家啊——
“对,对不起,请问您是从那里过来的吗?”然而幻想是美好的,就在下一刻,她被一个相貌甜美的少女拦住,“乔冶李真的在那里吗?”
“耶?”
“呃,是即时新闻播报的,说乔治李的车在前面爆胎,所以一下车就被人认出来了,那么乔治真的还在前面吗?”
“难怪好像所有的人都疯了——”姐君的笑容突然僵住,“等等,乔冶,乔治李,那个,乔治李?”是闪电吧,一下子劈在了自己的脑门上面。
“是啊,就是那个可乐的国际代言人——”少女的语音突然被姐君脸上可怕的僵硬镇住,半晌后,“算,算了,我还是自己去看吧。”于是匆忙闪开。
乔治——拎在手里的高跟鞋猛然落地,所有的声音都失去,只留下一种呜咽轻轻浅浅在雨中荡漾开来。
初恋啊,就在她曾经伸手可及的地方,然而结局竟然是这样……世上还有比这更加荒谬的事情吗?想想,就在几天以前她还下定决心要为了那个原来已经陌生了的男人要跟自己的丈夫离婚的啊,而现在,竟然就在这样雨里,两个人,已经无法回头地擦肩而过。
难道非要这样荒唐兼无可奈何才叫做人生?老天啊,果然是幽默的高手,姐君在漫天风雨当中呆住——
一阵风吹过,浑身湿透的颜姐君猛然从自己的冥想当中醒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喝!她吓了一跳,抬腕看时间才知道自己竟然在风雨里足足呆了半个多小时,丢人啊,这样的丑事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家明,也应该到家了吧——
天,天啊!接着,狂奔继续。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姐君一边跑一边冥思苦想。对了,家明比较喜欢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了才坐在沙发上慢慢看报纸啊信件啊之类的,那么就算他已经到了家只要想办法拖住他不让他有空看信也就行了,应该是这样也可以吧?
唉,老天,虽然老天你不太可靠,可是多少也给她点面子,刚才已经给你捉弄过了,也该帮帮她了吧,救命啊!
姐君一把扯出手机,“家明,家明,家明,不要看信,不要看信,不要看信!”
“嘟——”无人接听。
姐君不甘心,再打他的手机——“对不起,对方已关机。”
“不要玩啦,”又打了公司,朋友,结果没有人看见林家明的踪迹。求天求地求自己,姐君只有挣扎着继续踉跄狂奔。
只要再过两条街就到家了,很快啊,很快的,没事的,没事的。姐君安慰自己,然后,“哔哗——哔——”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姐君扶住街边电活亭狠狠喘着气,顺手拿手机出来看,“家,家明?”他为什么打电话给自己?不是好的预感——啊,呸呸呸!明明是你自己刚才打电话找他,他看了手机的信息自然要间你。没事的,真的,绝对没有事情的!
再看一眼手机的电池信息,姐君转身进了电话亭。刚刚稍有节制的风雨突然再一次狂猛起来——
吸气、呼气,再吸气、呼气!心跳,慢下来;喘息,平静下来!好,好了,打电话吧。
“啊,哈嗨,家明,你找我吗?”
……
没有想到,原来,结局是这样。林家明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仲怔。就是这只手,一开始的相遇就是肇因这只手轻轻罩在她巴掌大小的脸上,她的五官那么细致而且美丽,从来就看不明白那么多的精力究竟从何而来。
三年下来,也一直,没有弄明白!
但他却是真的,真的真的爱上了她,那个女子,那个美丽倔强,貌似精明实则有些迷糊的女子,所以他也就陷下去。
陷到爱里面去的人是很蠢的,为什么自己知道了还是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呢?为什么自己竟然还曾经以为自己不会这么陷下去呢?林家明,你真的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那么自己现在还在等待什么?他把视线转向电视中即时新闻的播报——那个美丽的女子一把抡起她名贵的高跟鞋径直砸向警察先生的脸,然后挤出人群向那众星拱月中的明月飞奔过去,肩头相撞,发丝相缠……
还有,还有什么可以期待?风从没有关上的窗口吹进来,把桌上拆开的信件拂起然后在室内暗寂的空间肆舞,是啊,还有什么可以期待!闭闭眼睛,是吧,是该放手了。
“嘀呤呤呤——”电话铃响,林家明木然地拎起。
“啊,哈嗨,家明,你找我吗?”那个女子的声音一如以往的响亮清脆,活力得让人的心跟着她飞扬,“喂,喂?!——家明?!”
“咳——”林家明捂住唇轻轻咳了一声,一如那么些年以来的温文,“是你在找我。”陈述事实。
“呃,对噢!”颜姐君你蠢死了!“那个,这样——你在干吗?”
“看电视。”
看电视,不是看信?不过当然也可能已经看过信了?“嗯,你——”怎么说好呢,应该怎么开口他才不会怀疑?
“行了,姐君!”林家明叹一口气,“我已经看过信了——也看了电视。”
他已经看过信了,看过了看过了!颜姐君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以至于没听明白什么叫做“也看了电视”,但是当然了,她已经惨到不可能再惨的地步,再多一个也没有什么关系。
“听,听我解释,家明,你听我解释!”握住电话筒的手在颤抖,这该死的下雨天,浑身湿漉漉的,就连眼睛也湿起来——“这,没有什么了不起,呵呵,嘿!一个玩笑,我只是想跟你开一个玩笑!哪,我错了,我跟你坦白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绝对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不是,玩笑。”林家明握着话筒的手因为太用力的缘故,手指关节都开始发白,“不是玩笑,姐君!我爱你,所以你的故事我不可能不去追寻——所以我知道你的初恋和你最近一段日子以来所有的打算,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把我当做你最重要的人,就像我心目里的你那样……我曾经以为我,还是有这样的信心的,咳,可惜现在我知道了,也许,其实是我错了。你最重要的人,一直一直就是那个人——”
他知道?他知道?他竟然全部都知道?
“虽然是,遗憾,可是我想我不必再在你的生活里——你一直都有你自己的生活你的快乐你的骄傲,可惜不能,陪你走下去了。照顾好自己——再见!”
就这样?他就这样说完他爱她,然后就说“再见”,然后就从她的生活里面退出,然后就是不再陪着她“甜酸苦辣这样一生一世”?姐君瞪着电话,他竟然真的,真的,真的挂了她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