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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也好——
终于把加班的工作摘定,可以回家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似乎就这样回去的话,心里头很虚的样子——颜姐君呆呆盯着商店橱窗里布置得精美绝伦的货架,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好像有点长。
可是,咦?地蓦然转身,就在那边、马路的对面,一个熟悉又似乎陌生的男人正慢慢地走过去。
他的名字就在嘴边,可是她发现自己就是叫不出来。好像自己只要一开口叫出他的名字,自己从前所做的就注定是错误的了。可是,真的就要让他这样擦肩而去吗?那种熟悉的心痛感觉又出来了——
林家明猛然驻步,心底隐隐约约觉得下一步要走的路似乎不合适自己的脚踏下去,是因为路面不平吗?似乎不是;那么是因为自己的脚痛吗?好像也不是。如果要详细说的话,就仿佛有点像是自己前面的路正被什么人诅咒着。强烈的意念波动就来自自己左边,但是左边就是非人行道的马路了啊。
他抬头,猛然同心脏自己有自己意识地狂跳起来,她竟然,就在那里……
车前灯溢着流彩,匆匆忙忙从他们的之间的马路上驶过去,每次过去一辆车就在他们的面前划出一道光纤,扬起一缕很淡根淡的烟尘。她向来轻盈的脚步已经停住,他静静看着她,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路,夹带着海的水气的晚风吹过,几片落叶滑落他与她之间。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
锦瑟华年谁与度?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依稀仿佛很久以前曾经学过这样一首词,不过自己向来对于诗词歌赋没有感性的认识,只觉得是某些人吃饱了没事可干的产物。但是今天的感觉好好噢,那样的天气那样的颜色,那样扬着淡淡烟尘的马路,那样好的人!于是所有无聊的诗词歌赋也就一起涌上了向来比较少有闲情雅致的自己的心头。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自己的摇摆不定是早就已经知道的事实,可是从来没有一次感觉得这样鲜明,似乎只要看见他,林家明,所有自己给自己建造起来的防御工事就全线崩溃;在他的面前竟然有那样的错觉,什么初恋情人什么生命中不可以缺少的青春,自己怎么会单方面地以为就是自己的初恋才是重要的呢?
也许真的,自己也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林家明看着隔着马路的妻子,看起来——老实说她的样子还真的是傻傻的,不过她真的打算就这样一直看下去吗?左右看看没有汽车通过,他长腿一迈轻轻松松走到她的身边,“怎么了?还不回家吗?”
“回家?”颜姐君下意识地跟着说话,“哦!”神志终于清醒,“好啊!”
林家明伸手接过她的包,“很累了吧。”
“嗯——”姐君静默了片刻,突然,“林家明!”她一个转身一把揪住她丈夫的衣领,态度及其认真。
林家明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应声:“到!”
“你老实跟我说,我,是不是你的初恋情人?”颜姐君一张俏脸几乎贴到林家明的鼻子上去,“一定要老实说。”
“这个很重要吗?”林家明微微错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不用管我,只要回答就行了。”颜姐君紧紧盯住他,不要说我不给你机会,我知道初恋是生命中不可以放弃的一种情感,所以只要你说,说出来我是你的初恋情人,并且大声地告诉我你是真的爱我,那么我的所有一切都可以为你改变!她瞪着他,表情,有些狰拧。
林家明望着她,心头有种很轻很淡的忧伤划过,为什么一定要是“初恋情人”呢?这个名字真的比相守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看红颜变成白发还要来得重要吗?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为什么自己在经过了那么多的努力以后还是,还是会输给那个根本就不可能陪伴她的男人的幻影呢?
“不是——”他轻轻地开口,清朗的声音即使听在自己的耳朵里都感觉那么残忍,他看见她的眼睛慢慢又开始朦胧起来。
其实,就算是说谎也好啊,只要他说一下是,那么她就有借口可以留在他的身边了,她现在迫切需要的只是说服自己的一个理由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呢?”揪住他衣领的手有些颤抖。
“这个很重要吗?真的很重要吗?比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还要重要吗?”为什么你不明白呢?我要的也只是一个理由,让我可以保护我的自尊心的理由,如果现实里的我都无法赢得一个虚无的幻影,那么我又该怎么去赢得彻彻底底的你呢?
“废话,这个当然很重要很重要的啊!初恋不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吗?如果放弃的话,岂不是把自己的青春也一并否定掉了?”姐君尖叫起来,怎么从来都没有感觉和家明的沟通会这样困难呢?
“那么,很抱歉,我不是你的初恋情人正如你也不是我的初恋情人一样,”林家明淡淡地说,“在我看来,青春并不是生命当中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你到底要在谁的身边,如果是我在你的身边,那么我就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不是吗?”
第七章
洗完澡,躺在雪白的床单上,颜姐君深深嘘出一口长气。从黄昏以后突然变了天气,滴滴嗒嗒地开始下起两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关系,心情也越发沉闷起来。
那么我就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不是吗?
不是吗?应该是的吧,那么心底依旧不舍的痛又是什么呢?啊,啊,啊!做人为什么会这么为难啊,做人为什么要选择啊,做人为什么不可以放弃啊——
她睁大着眼睛,微卷的长发披散在雪白的床单上,心里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从猛地听见丛林家明嘴里出来“离婚”开始,似乎原来自己执著着的一些东西已经改变了,但是随即却又衍生出更多的想不通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林家明为什么不可以说一下她就是他的初恋呢?
为什么不可以把她需要的,可以留在他身边的理由给她呢?她已经在后退了啊——睡不着,好寂寞,更多的是烦恼。
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雨夜静寂得让白天躁动的心慢慢沉淀了下来,也许是不会发现这样的寂寞的,可是一旦发现了,就在倏忽之间,整个人就难过得再也无法入眠了。
这窗外的两渐渐地让人烦恼起来,初恋的景象又一点一滴就爬满了所有的记忆,可是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竟然跟身边那么多平凡的景象重叠起来,就好像,好像午夜的某个人在远处轻轻唱着单旋律的情歌。唱就唱嘛,偏偏又有吉他的和弦间或地插入进来,于是在某一个轻转回旋的时候,听的人,心也跟着就一起碎掉——
不行了,不能再这样想下去了,心痛的样子并不适合她颜姐君的格调——不过,那个根本就没有什么格调的妖女为什么今天晚上也不在呢?
她坐起来,赤着脚走下床,推开卧室的房门,那个叫做书房的房间有一盏在夜里永远电不会熄灭的灯,像总是在等着她一样,她轻轻推开房门——
那么我就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不是吗?
不是吗?为什么还不是呢?我已经那么清楚地把自己的心放在了你的面前,从此我就好像再也没有任何防御来守护我从来不曾向人袒露过的心,那么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承认我就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呢?为什么呢?
我可以退让的已经退让到了最后一步,你还要我怎么样才好呢?林家明对着蓝光闪烁的屏幕叹一口气。
然后,空气里开始浅浅浮动着咖啡和某个人最喜欢的沐浴液的香氛因子,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仅仅只是这样的味道,就足以让他沉醉下去。
林家明停下了来,从前总觉得键盘敲动声是一种午夜的旋律,而他已经听了很久,久到连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属于那个旋律的了。但是那个人加入进来,带着她的味道和她的旋律,一下子就变成开天辟地以前的混沌。
是不是爱情都是这样,他不知道,只知道在他和她之间,他所能把握的其实只剩下要让她爱上自己的这点决心而已。
“……咳,呵!你究竟还要在门外偷看我多久?”低低的声音好像清朗的山泉一样,贴心熨肺的温润,坐在电脑前的男人旋转过身,“睡不着吗?”
这个男人绝对有做猫头鹰的潜质,姐君很不死心,“我的声音连一只蟑螂都没有惊动!”
这可真是糟糕,原来自己连蟑螂的档次都没有够上。林家明微微苦笑,眼神下垂,“你啊,又赤脚乱跑,已经过了立秋了——”
颜姐君连忙跑进去,窝在电脑桌旁边好像可以永远属于她的那张过大的皮沙发椅上,“林家明,你还不是普通的啰嗦耶!好啦,好啦——嗯,还是这样最舒服了,哈!”
看着她把修长的腿收拢起来缩到长长大大的睡衣里,不施半点粉黛的面容好像孩子一样还带着点稚气,林家明忍不住叹息,倍受宠爱的女人长不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用错了方法,不过,哎——
“你要不要喝杯牛奶?”看吧,又来了,有时候想想也许自己应该像江离所说那样,索性给她一顿脸色脾气看看,可是总是还没有决定下来,自己的嘴已经背叛了自己。
“不用了,对了,今天妖女又死到哪里去了?”姐君一面问,一面打个哈欠,其实今天真的很累,可就是睡不着。
“其实你很关心妹懿哪!”林家明微笑起来,然后抢在她反驳以前回答问题,“她今天可能不回来,因为一个朋友邀请她去做客了。”
“哦——”姐君漫声应了一下,完全的心不在焉,“今天,好累哦——可就是睡不着。”
“嗯。”林家明等着她的下一句话,窗外的雨突然大起来,啪拉拉地打着玻璃窗。
姐君挣扎了一会儿,“今天,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终于来了。林家明轻轻闭了闭眼睛,而后抬头直视姐君的眼睛,“我想得到你的回报,就算是因吃醋而带来的,也好——”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响,里面的他在说,“——因为,我爱你啊——”然而声音却几乎完全被窗外的雨声掩盖掉。
颜姐君低着头的动作似乎有些僵住,有那么一刻,林家明认为她已经听见了他的话,然而她很快抬起头来,“什么?”她笑着说,“你说什么哪,我都听不清楚,那么大的雨声,你可不可以大声一点?”
听到了,她听见了噢——颜姐君半含着意黠得意的笑,他忘了她是做什么的吗?记者耶,她会把这么重要的话语漏听掉吗,完全不可能的嘛!
……真可惜,又错过了,再一次那么错过。另一方面,林家明却只有苦笑着摇摇头,自己已经再也没有对着她说出“爱”这个字的勇气,这场两个人的战争当中他还有多少筹码可以用呢?“没什么,只是,想跟你开一个玩笑。”
小气鬼,喝凉水,多说一遍会死啊?但是,好好,原来他不是不爱他,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而已——缓缓地很从久以前就积压起来的桎梏轻轻散开来,心里松一口气,并不只是深深吸入一口气然后再慢慢吐出来那样,而是,有些感动,有些想哭,有些想笑,还有些好像永远听不够他说的渴望。
贪恋他的“我爱你”又没有什么错,何必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呢?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