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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没什么好吃惊。”
“……她怀孕了,你知道吗?她去医院检查,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
“报上写了。”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死了,我们家血脉就断了。我一直以为这种事应该不会很困扰我才对,可是,竟然还真的困扰了我。因为阿曼达死在她丈夫的手上,而她丈夫居然可以逍遥法外。当然我还不能确定他到底有没有杀她,如果我确定……”
“怎样?”
“就会少一点困扰。”
女招待把茶端来,他喝着换过新茶包的热茶。我问他瑟曼杀害阿曼达的动机是什么。
“钱,”他说,“她很有钱。”
“多少?”
“我父亲搞房地产赚了不少钱,其中很多被我妈偷偷花掉了。不过她过世之后,多少还留了一些。”
“什么时候的事?”
“八年前,遗嘱规定我和阿曼达各继承六十多万元,我敢说我妈把能花的钱都花掉了。”
我们的谈话结束时已将近五点钟,到了酒吧的“快乐时光”减价时间。我的小笔记本写满了好几页,也不再添咖啡。莱曼·沃里纳先喝茶,之后改喝啤酒,然后再换成现在已经喝了一半、盛在高脚杯里的“日暮之首”。该是谈钱的时候了。
像往常一样,我不知道该收多少钱。我猜,不论多少他一定付得起,但我还是算不出来,我说二千五百元,他问也不问,掏出支票簿和钢笔,我不记得最后看到这种款式的钢笔是何年何月。
他问道:“马修·斯卡德对吗?两个‘t’,两个‘d’?”我点点头。他把写好的支票拿在手上挥来挥去,让墨水风干。我跟他言明费用多退少补,他点点头,似乎对这类事并不很在意。我接过支票时,他说:“我只想知道真相。”
“你能期望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査出是他干的,和在法庭上提出有利证据是两码子事。就算最后你的假设被证实了,仍然不见得能把你妹夫绳之以法。”
“你无须向法官提供什么证据,你只要向我证明就够了。”
感觉上,我好像不能不继续追问下去:“听起来,你好像打算亲自出马。”
“我不是已经这么做了吗,我不是已经雇用一名私人侦探了?不等凶手良心发现,也不等上帝用他慢吞吞的老方法来让坏人得到报应。”
“我可不想变成谋杀理查德·瑟曼的共犯。”
他沉默了半晌,说:“说从来没这种念头是骗人的,但我不会这么做,这不是我的行事风格。”
“那就好。”
“是吗?我很怀疑。”他招手要女招待过来,给了她二十元并要她不用找了,我们喝掉的,总数不到四分之一,不过这张桌子被我们占了将近三个钟头。他说:“如果是他杀的,那么他真是笨死了。”
“谋杀一直是很愚蠢的。”
“真的吗?我不大同意你的说法,可是你是专家,懂得比我多。不,我的意思是说,时机尚未成熟,他应该忍一下。”
“为什么?”
“为了更多钱。别忘了,我也继承了同样的钱,而且我向你保证还没花光。阿曼达是我的继承人,也是保险受益人。”
他抽出一根烟,又塞了回去,“除了她,我还能留给谁呢?我的爱人在一年半前死于一种四个字母的病。”他凄凉一笑。
“不是风湿痛(gout)是另外一种。”
我没讲话。
“我是先天免疫不全症候群(HIV)阳性。”他说,“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了,可是我骗阿曼达说检验报告是阴性,没什么好担心。”他定睛看着我,“你不觉得这是个善意的谎言吗?反正我又不跟她发生关系,何必说实话,徒增她的精神负担?”他又把烟抽出来,但没点。“还有,说不定,我根本就没病,吃抗生素也并不表示体内一定有病毒……算了,当我没说。今年八月第一块紫斑出现了,科波西氏瘤(Kaposissara)。”
“我知道。”
“这可不是短暂的死刑,从发现到现在已有一两年了,也许我还能再活个几年,也许十年,或更久。”他点着烟,“但是我有预感,我不会活那么久。”
他起身从架上拿了外套,我也取下我的,跟着他走出去。一辆出租车驶来,他招手让它停下,打开车门,转过身来说:“这件事阿曼达还不知道,我本来想在感恩节告诉她,可是太迟了。她不知道这件事,当然他也就不可能知道,所以晚一点谋杀她的好处,他也就不可能知道。”把烟扔掉,他说:“这可真讽刺。如果我早告诉她我快死了,也许现在她还活着。”
第03章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我便将沃里纳付的支票存进银行,同时提了一些钱留在手边花。这个周末下了一点雪,此时大部分已经融化了,只剩下少许灰污的残雪还留在街边。外头很冷,风不太大。时序已入仲冬,这样的天气还算不坏。
我步行到西五十四街上的城中北区分局,希望能碰上约瑟夫·德金,可是他不在。我留话要他回来时跟我联络,然后到四十二街和第五大道交口的图书馆。我在那儿花了几小时,阅读所有能査到的有关于阿曼达·沃里纳·瑟曼谋杀案的资料。在查阅过去十年来《纽约时报》的索引时,我看到了他们的结婚启事,时间是四年前的九月。那时她已继承了遗产。
虽然我已从沃里纳那儿得知他们结婚的时间,但查证一下客户给你的资料总是好的。除了些已知的信息,这份结婚启事还提供了一些沃里纳没提到的讯息——包括瑟曼父母的名字、参加婚礼的宾客名单、他上过的学校,还有进入五洲有线电视网之前的工作。
查到的众多资料中,没有一个能告诉我瑟曼有没有杀他老婆,但反正我也不指望在图书馆研究个两小时就能破案。
后来我又打电话去城中北区分局,约瑟夫还没回来。中餐,我草草吃了一个热狗和熏肉卷,走着去瑞典人的教堂,平常中午十二点半那儿都有聚会。今天演讲的人,家住长岛,在六大会计事务所中的一家工作。他过去十个月来滴酒未沾,至今还沉浸在戒酒的喜悦里。
“我听到你的留言后,就打电话到你住的旅馆,但接线员说你出去了。”他说。
“本来我正准备回去,想着说不定可以碰碰运气,就顺道过来看你会不会刚好在这儿。”我说。
“今天算你走运,马修。坐。”
“昨天有个家伙来找我。”我说,“他叫莱曼·沃里纳。”
“受害者的哥哥。我就知道他会去找你,怎样,你能帮他点什么吗?”
“看情况吧。”说着,我把一张百元大钞塞进他指缝间,“谢谢你的介绍。”
我俩单独坐在办公室里,所以他才能毫无顾忌地展开那张钞票,仔细打量着。
“是真钞,”我跟他保证,“我看着他们印的。”
“现在我感觉好多了。”他说,“不,刚刚我还在想,也许根本不应该拿这些钱,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个案子并非花钱就能消灾,然后所有人皆大欢喜。你接了这件案子我很高兴,真希望你能帮上他的忙。”
“你觉得,瑟曼真的杀了他妻子吗?”
“什么我觉得?我他妈根本就认定是他干的!”
“凭什么这么说?”
他思索了一下,“不知道,这么说吧,警察的直觉,怎样?”
“听起来不赖。在你警察的直觉和莱曼的同性恋第六感之间,瑟曼纯粹是靠运气才逃过法律的制裁。”
“你见过这家伙吗,马修?”
“没有。”
“我想知道你观察的结果会不会和我一样。那个狗娘养的骗子,我发誓,这件案子我有第一手资料。刑警大队接获911报案之后,我第一个赶到现场,那时他惊魂未定,头上的伤口还流着血,因为要撕掉胶布,所以脸上也有不少擦伤。接下来的几个礼拜,我都说不清又见过他多少回。马修,他说的话,听起来很假,我就是不相信他会对他老婆的死感到难过。”
“这并不表示他杀了她。”
“没错,我看过几个杀人犯,他们对遇害人的死感到很难过。反倒一些清白无辜的人,一点也不为死者伤心,而且我又不是约瑟夫·德金牌测谎机,不是每一次都能拆穿谎言。但应付他可就容易多了,只要他那张嘴一掀,八成又是喂你一堆狗尿。”
“是他一个人干的吗?”
他摇摇头,“我看不是,那个女人的前后都有被强暴的痕迹,阴道里面残存的精液确实不是她丈夫的,血型不同。”
“那后面呢?”
“肛门里面并没有精液,也许后面那个男的很重视性行为的安全。”
“真是顺应现代潮流的强暴手法。”我说。
“这不都是那些到处散发的外科宣传单的功劳?大众的良知因此普遍提高了。反正整件事看起来,两名歹徒的作案手法,和死者丈夫的供词完全吻合。”
“除了精液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生理上的证据?”
“有啊,有两种阴毛,一种是短的,另一种是蜷曲的,其中一种可以肯定不是她丈夫的,另外一种则有可能。但问题是,光从体毛查不到什么线索,只能肯定两种都是白种男人的,此外,就不可能进一步查下去了。就算有些确实属于瑟曼所有,也不能证明什么,他们是夫妻,老天,丈夫的阴毛在你的阴部存个一两天,没什么奇怪。”
我想了一下,“如果是瑟曼单枪匹马干的……”
“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他只要事前把精液和体毛准备好就行了。”
“那些个玩意儿,他要怎么弄到手?帮一个水手吹喇叭,然后吐到塑料袋里?”
莱曼·沃里纳猜测理查德·瑟曼是秘密同性恋者的说法忽然闪过脑中,我说:“那也行得通。我只是过滤某种可能性。不管用什么办法,他弄到了一些精液和体毛,和他妻子一起赴宴,回家时……”
“爬了三层楼,他要他妻子等会儿,好让他有时间撬开戈特沙尔克家的公寓,他还会说:‘你看着,亲爱的,我学了一招不用钥匙就能开门的绝活。’”
“门是撬开的?”
“嗯。”
“这可以事后弄。”
“哪个事后?”
“杀掉阿曼达之后,打911之前。这样好了,我们假设他有戈特沙尔克家的钥匙。”
“戈特沙尔克不是这么说的。”
“他可以偷偷打一把。”
“戈特沙尔克家的门有很多道锁。”
“他也可以有很多把钥匙,‘等一下亲爱的,我答应罗伊和艾尔玛替他们的植物浇水。’”
“他们才不叫这名字,老律师叫艾尔弗雷德·戈特沙尔克,他妻子的名字我忘了。”
“‘我答应帮艾尔弗雷德和爱谁谁的植物浇水。’”
“凌晨一点钟浇花?”
“干什么还不是都一样?也许他说去借一本想了好久的书也许宴会结束后,两人都有一点意乱情迷,他提议溜进老律师的公寓里,在他们床上云雨一番。”
“‘真刺激,亲爱的,就跟我们婚前一样。’”
“他就像这样把她引进去,杀了她,然后将精液和体毛注入她体内,布置得像一起强暴案。对了,她指甲里有没有发现疑似生前抓到的东西?”
“没有。他没有说她挣扎过。歹徒有两个,其中一个干好事时,另一个可以抓住她的手脚。”
“我们再回到他单独作案的可能性上。他杀她之后,假装强暴,戈特沙尔克家则成了第一现场,由他布置成歹徒闯入的样子。你有没有让老夫妇检查遗失什么了没有?”
他点点头,“艾尔弗雷德来过,说他妻子身体一直不好,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