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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会做这种事?”
“哼,上帝做过的事起码一半以上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对了,你那个朋友钱斯长得挺顺眼,你们怎么认识的?”
“几年以前,我替他工作过。”
“替他办案吗?”
“是的。”
“大概是他的穿着打扮吧,我觉得他看起来很像律师。”
“他是一个非洲艺术品商。”
“象牙雕刻这类玩意儿,是吗?”
“差不多。”
主持人在一片叫嚣声中宣布比赛即将开始,还加油添醋地预报了下周将举行的轻中量级比赛,以招揽观众;接着再煞有介事地介绍场边几位知名人士,包括“拳击神童”阿瑟·巴斯科姆。观众一视同仁,管他是谁,掌声一样稀稀落落。
接下来介绍裁判。总共三位评审、一位计时员,以及一位读秒员。这个读秒员今天晚上可有的忙了,因为两名拳手以前都打过重量级,而且过往的记录中绝大多数以击倒收场,多明格斯十一胜中有八次把对手击倒,而罗希德在职业拳赛的十连胜里,只有一个对手在拳赛结束时还站着。
拳台另一头,传来西斯本队为多明格斯加油的热烈欢呼,罗希德这边的拳迷则自制多了。两位拳手走到拳台中央,聆听裁判对他们说一堆早已滚瓜烂熟的规则,然后两人碰碰手套,各自回角落,铃声马上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回合,两人未尽全力,意在试探对方,但也各挨了几记。罗希德一记猛烈的左拳打中对手,以他的体型来说,移动速度够快了。相比之下,多明格斯就笨多了,打得有些迟钝。然而,在第一回合还剩三十秒时,他忽然一记右勾拳命中罗希德左眼,罗希德甩甩头,好像不在乎。但观众可以看出他受伤了。
下一回合开始前,米克对我说:“那个彼得还真剽悍,光这一拳,大概够他拿下第一回合了。”
“我不太清楚他们的计分方式。”
“那种拳只要再来几下,我看这场比赛根本不用计分了。”
第二回合,罗希德开始绕着绳圈与对手周旋,他留意避开多明格斯的右拳,并伺机以直拳进攻,比赛时,我发现了一个男人,他坐在场边的中央区,我想刚才我已经注意到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我又盯上他。
此人年约四十五岁上下,额头突出,顶着稀疏的深褐色头发。他脸刮得很干净,形状肥扁,似乎以前也当过拳手,不过要真是这样,主持人应该会介绍他才对。在这里,充场面的名人很缺货,任何一位曾经在“金手套杯”亮相超过三回合的人,都很有机会在五洲电视网的摄影机前露脸,更何况他的座位就在台边,跨上去接受掌声,简直太方便了。
那个男人身边跟了—个小男孩。他一手搭在小男孩肩上,一手对着拳台指指点点,我猜他们应该是父子,虽说长得不太像。男孩大约十岁出头,浅褐色的头发,额上有着明显的美人尖,如果这种特征在父亲身上也曾有过的话,恐怕也早秃光了。那位父亲穿蓝色运动衫,法兰绒长裤,领带是蓝色的,上面缀着深蓝大圆点,圆点的直径将近寸,男孩则穿着红格子衬衫,藏青色灯芯绒长裤。
我一点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第三回合,在我看来,两人已打成平手。印象中罗希德得手次数较多,不过我没有仔细算过,多明格斯表现也不差,两人都比较进入状况了。直到这一个回合接近尾声,我都没有再留意那个打蓝圆点领带的男人。因为,我看到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比较年轻,三十二岁吧,岔开双脚站在那儿,活像一名轻量级拳手。他把夹克和领带全脱了,露出一件白底彩色条纹衬衫,外表轮廓很鲜明,摆出的架势也不错,是那种你可以在男装目录上看到的帅哥型人物。美中不足的是,他下嘴唇太厚,鼻孔朝天。他一头梳理得宜的褐发,浓密而干焦,配一身古铜皮肤,那是在安蒂瓜晒了一个礼拜之后,带回来的纪念品。
他的名字叫理查德·瑟曼,五洲有线运动网的制作人。他正站在拳台绳圈外围和一名摄影师说话。举告示牌的美女开始绕场。凉快的装束除了让观众知道第四回合马上开打之外,还顺带养眼。只是这位丰满姑娘向大家展示本钱时,坐家里的观众可就错过了,他们只有啤酒广告可看。她高挑,长腿,身材窈窕,穿着暴露。
她走近摄影机,对瑟曼说了些话,瑟曼伸手拍拍她屁股,可能他习惯对女人毛手毛脚,或者说她习惯被占便宜,所以对此她完全无动于衷。还有另一种可能,也许,他们早八百年已是老朋友了。可是她一身嫩粉色泽皮肤,似乎不太可能和他一起去安蒂瓜度假晒太阳。
她跨出绳圈,他也爬下来,同她一起敲响赛钟。拳手双双从凳子上起身,第四局开始了。
这一回合多明格斯一上场就挥出右拳,正中罗希德左眼,罗希德则以刺拳和直拳还击,接近尾声时,更以连续的上勾拳扳回劣势,铃响那一刹那多明格斯又击出漂亮的一记右拳。我问米克这局到底该怎么算?
“怎么算不重要,反正他们撑不完十个回合。”
“你比较喜欢哪个?”
“我喜欢那黑小子,不过,他大概没有希望了,这个彼得真他妈的猛。”他说。
我又向那个带着小男孩的男人望去。“你瞧那边那个男的,第一排,旁边坐了个小男孩那个。蓝夹克,圆点儿领带。”
“他怎样?”
“我想我见过他,可是忘了在哪里。你认得吗?”我说。
“从来没见过。”
“那我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呢?”“他那个样儿,看起来像警察。”“不会吧,你真这么想吗?”
“我不是说他就是警察,是说他长得像而已。你知道他像谁吗?我忘了名字……呃,就是经常演警察的那个演员……”
“经常演警察?几乎每个演员都演过警察。”
“啊,对!吉恩·哈克曼。”他说。
我再看了看。“吉恩·哈克曼比较老,”我说,“也比较瘦。这家伙松垮垮的,吉恩·哈克曼多结实。还有,哈克曼的头发也比较多,是不是?”
“得了,”他叫起来,“我又没说他就是吉恩·哈克曼,我只说他长得像。”
“如果他真是吉恩·哈克曼,他们一定会请他站起来,向观众鞠躬致意。”
“哼,就算是他妈的哈克曼亲表弟来,这些饥渴的人也一样会拉他起来鞠躬。”
“不过你说对了,他们确实有相似之处。而且你注意看,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外形多相似,主要是某种共通的神韵。”我说,“嗯,奇怪,到底在哪儿见过他?”
“可能你们在某一次戒酒聚会上见过吧。”
“有可能。”
“除非他现在喝的不是啤酒,否则你们在那种场合见过的可能性便不成立。如果他是你们那帮家伙中的一个,现在还会喝啤酒吗?不会吧。”
“大概不会。”
“不过你们那群人,也不见得个个谨守戒律,是不是?”
“这话也没错。”
“那好,我们希望他杯子里装的是可乐。如杯子里真是啤酒,我们就祷告他早点把酒递给旁边那小家伙。”
多明格斯在第五回合表现得比较好,尽管空拳不少,但打在罗希德身上的少数几拳仍然起了作用。这一回合接近尾声时,罗希德漂亮地扳回几拳,但很明显,天下还是属于那位拉丁裔拳手。
第六回合一上来,罗希德被一拳打中下颚,应声倒地。那一拳打得可结实了,罗希德趴了将近五秒钟。八秒钟的强迫暂停过去,裁判一宣布开始,多明格斯便迫不及待逼上前去,罗希德虽然有些踉跄,但在接下来的时间中,仍旧气势惊人,挥着直拳、勾拳、正拳全力反击。这一回合刚开始没多久,罗希德就被击倒,然而他竟然还能撑到第六回合结束,挺着没有倒下。
“再一回合就分胜负了。”巴卢说。
“不可能。”
“哦?”
“大好机会他已经错过了。”我说,“就像上一场比赛,那爱尔兰人,叫什么名字?”
“爱尔兰人?什么爱尔兰人?”
“就那麦卡恩。”
“哦,那个爱尔兰黑人。嗯,照这种情况看来是有可能,你认为多明格斯也会像麦卡恩一样,时机到了却扣不下扳机?”
“扣扳机,把对手击倒,这他倒会,只不过他现在恐怕心有余力不足了。你想想,他挥了那么多空拳,出拳本身就很耗体力,如果没打到那更累人。这一回合下来,多明格斯消耗的体力要比罗希德多得多。”
“可是裁判也会这么判吗?除非你那位朋友钱斯先生动了手脚,否则,一定会判彼得这个回合赢。”
像这种拳赛,还值得动手脚?就连设赌局人家都懒得下注。我说:“用不着裁判,罗希德会把他撂倒。”
“我说马修,你在做梦吧?”
“不信走着瞧。”
“要不要赌?跟你,我可不想赌钱。你说赌什么?”
“不知道。”
我盯着那对父子,脑子里一直有个东西悬在我的思绪边缘,好像就要掉出个什么结论来,弄得我心不在焉。
“如果我赢了,咱们就离开这儿,到圣伯纳德教堂去,赶八点的弥撒。”
“要是我赢呢?”
“那咱们就甭去了。”
我笑起来,“这个赌注下得可真好,本来我们就没打算要去,我这算是哪门子赢?”
“那这样好了,”他说,“如果你赢了,我就去参加你们的聚会。”
“哪个聚会?”
“就是那种什么莫名其妙的匿名戒酒聚会。”
“你为什么想去参加聚会?”
“我当然不想,可是那不就是打赌的目的吗?愿赌服输。”
“可是我要你参加聚会有什么好处?”
“我哪知道?”
“那好,如果你自愿,我乐意带你去,可是别把你去的原因算我头上。”
这时,我看到那个父亲的手放在小男孩的额头上,把他的褐发慢慢向后拢。这个姿势像一记右拳,猛地击中了我的心,一时之间我像聋了一般完全听不见米克说话。
“那就下赌吧。”他说。
“好啊。”
钟响了,拳手再度起身。
“反正,你说的我也同意,我看彼得真他妈的把自己给累垮了。”
结果正是如此。虽然第七回合里,情势对多明格斯来说还没有到无力还击的地步,因为,他还有力气挥出几记让观众为他欢呼的拳来,但是,让观众起立欢呼比叫对手失足倒地要容易多了。这一回合快结束时,罗希德猛然挥出一记右拳打中对手心窝,我和米克不禁会心地相视点头。这时全场鸦雀无声,没人欢呼,也没人叫嚣,比赛的结果有目共睹,任谁都无法改变,这一点我们都了解,埃尔登·罗希德也明白,甚至连多明格斯也一样心知肚明。
两回合之间,米克对我说:“我真服了你,我什么都还看不出来,你就已经料到结果了。那些直拳就像往银行存钱,是吧?起先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作用,但是忽然间,多明格斯的双腿就不管用了。说到这腿……”
举告示牌的美女这时正在绕场,告诉我们接下来是第八回合。
“她看起来也很眼熟。”我说。
他试着提醒我,“可能又是在戒酒协会里认识的吧。”
“好像不对。”
“废话,当然不对,如果见过,你一定会记得,对吧?嗯,你大概在梦中和她邂逅。”
“这样说还比较接近。”我的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到打圆点领带的男人,然后再转回来。“有人说,假如你看到每个人都觉得眼熟,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