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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前几日送来那些好衣裳,今天又派秦嬷嬷亲自为乔淇打扮,谢姨娘道谢连连,对此感到受宠若惊,乔淇对秦嬷嬷的殷勤作态冷眼旁观,随她摆弄。
“这人果然得要衣装,姨娘瞧瞧,这一身桃红襦裙衬得三小姐气色更好了,再插上几朵簪花,活脱脱是个标致的大家闰秀,今日肯定能够事成。”
“事成……什么事成?”
“呃……就是能让那些夫人小姐们刮目相看哪。”说溜嘴的秦嬷嬷干笑道:“毕竟咱们大将军府好不容易寻回三小姐,其他府里的夫人小姐也都想瞧瞧三小姐是个什么模样,今日到普济寺可说是三小姐初次亮相,得博得一个好印象,未来找人家岂不容易些?”
谢姨娘刚享受几天的天伦之乐,舍不得女儿太早嫁人。“秦嬷嬷别打趣她了,她现在这么小,谈婚事还早。”
“这事当然得趁早,早些定下好人家,将来才不用愁。”
说说笑笑一阵,秦嬷嬷催着她们赶紧到西角门上轿,又指挥小厮、丫头们备妥东西,旋即出发。
乔淇这是第一次坐轿,乔府的轿夫训练有素,行进快又不怎么颠簸。
“居然舍得派了秦嬷嬷这个心腹来……”她揭开窗帘往外看,见秦嬷嬷跟随一旁,心中的猜测又笃定几分。
看来今日百分百肯定柳氏要设计她相亲,才会派秦嬷嬷来监视她,不过她早有准备,谁设计谁还不知道呢。
到了普济寺,知客僧人上前招呼,又说高僧说法得等到午膳过后,让一个小沙弥带她们到一处厢房休息。
她们刚在厢房里坐定,秦嬷嬷热络地介绍,“三小姐,你才刚进京城,先前可听过普济寺的名声?”见乔淇笑说不曾,她又续道:“普济寺是御敕建造的庙宇,寺中大雄宝殿的区额还是咱们开国皇帝所书,可是普济寺的镇寺之宝,寺后的碑林也有几位大文豪的手笔。”
说完,她忽然一击掌,“对了,听说碑林附近的山坡上梅花都开了,咱们也别在这儿枯等,就去逛逛可好?”又看看谢姨娘,语气有些不客气,“姨娘平素少劳动,如果累了就在这儿休息吧。”
乔淇知她不想让谢姨娘跟,必定是为了那计划,故意不让她得逞,“没关系,娘也一道去吧,就是因为平素少动,这时候才得走走,锻炼锻炼体力。”
没什么心机的谢姨娘不懂女儿与秦嬷嬷私底下的暗潮汹涌,意动地笑道:“也好,咱们也去看看。”
到了山坡处,果然如秦嬷嬷所说,红白梅花遍地开,非常美丽,谢姨娘平时少出门来,左瞧右盼的好不高兴,乔淇牵着她沿着石径一路走,忽然见秦嬷嬷东张西望,举止鬼祟,故意问道:“秦嬷嬷是在找什么吗?”
被她一问,秦嬷嬷故作镇定地笑着敷衍,“没、没呢,奴婢是在看花……花开得真美。”说着,眉头疑惑地皱起,想了想后又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凉亭道:“姨娘、三小姐,咱们走了这一路也该歇息了,不如到那凉亭里坐一会儿,泡茶吃果子吧?”
她立即让丫头们去布置茶具,拉着母女俩到亭子里坐,“这普济寺临山有口山泉用来泡茶格外甘美,奴才立即去取来,泡了茶让三小姐和姨娘尝尝。”接着迅速领着一个小丫头离去。
见她走了,连绿苗也察觉有异,困惑道:“秦嬷嬷好像太殷勤了些,不知要耍什么花样?”
谢姨娘见这丫头又口出不敬,怕她惹祸连忙制止,“绿苗,秦嬷嬷是热心,不能这般胡说。”
绿秧也怀疑,“不过取个水,秦嬷嬷何必自个儿去取,让小丫头去不就得了。”
乔淇笑答,“我想秦嬷嬷是去找人了。”找那始终不见踪影的相亲物件。
绿苗见她笑得狡黯,不解地问:“找人,找什么人呢?”
她吃着干果,笑眯了眼卖关子,“这我怎么知道呢?”
她们在亭子里吃果子,谈天说笑,说得乔淇正觉得渴了,才见秦嬷嬷体摇晃着胖胖的身子,步履蹒跚地回来。
回来后她的脸色颇为难看,匆匆催促着丫头们泡茶,又坐了一会儿,才口气不好地催着乔淇等人前去听高僧说法。
乔淇见她没什么好脸色,直到回府都不曾好声好气说过话,虽是受了她的气,但心情依旧好得不得了,因为秦嬷嬷的态度表示她的计划成功了。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荷香斋内即传出柳氏破口大骂的声音,乔淇派绿苗去打听,不久她回来后,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窃喜。
“到底怎么回事?”乔淇迫不及待地问。
“大太太气得七窍生烟,好几个丫头都挨了打。”绿苗替那些丫头们抱不平,口气一转又带着看好戏的口气道:“二小姐今日居然和个年轻男子偷偷幽会,这消息闹得满城皆知,大太太简直气炸了。”
谢姨娘闻言吓得不敢置信,“幽会?!二小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男女授受不亲,幽会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绿苗继续说:“据说那男人是京城出名的纨绔子,姓李,他见了二小姐就直拉着二小姐说话,我听太太那边的小丫头说,听说这人在秦楼楚馆混惯的,一开口就是花言巧语,要哄谁谁不得手?”
相较于绿苗和乔淇的幸灾乐祸,心善的谢姨娘却很着急,“这可怎么办,老太爷知道这事吗?”
“老太爷迟早会知道的,如今这件事情闹开了,大太太势必要对方负责。”
这个结果令乔淇大大满意,她请墨尽日他们帮忙,各以沈天洛和柳氏的名义,送信给乔淳和李秀才,一则是邀约乔淳,一则是向李秀才说改了见面的地点,本来她还担心这计谋会被看穿,若是乔淳和李秀才多长了心眼,这事恐怕就不是如今这局面了。
虽然觉得乔淳的下场有些可怜,但想起秦嬷嬷今日献殷勤的模样及柳氏的阴谋,她又感到后怕,倘若不是她早有准备,现在等着要出嫁的,真的就是自己了。
接获靖王即将回到京城的消息,沈天洛返回京城旧王府,至今已有十余日,期间还过了年,靖王却连到了除夕团聚夜,都没有回府。
从离家出走后,沈天洛手底下的人定时回报靖王的一举一动,年前,他知道他父王乔装秘密出现在京设附近的蓝城、南山等处,这些地方都是京营驻扎的军事重地,他的意图是再明白不过。
祭祀节后,靖王妃便由靖王封地天凉城到京中,预备初一宫中家宴,靖王因与皇帝有心结,家宴多年未至,今年没来,自然也没人感到奇怪。
沈天洛返家的目的是想规劝靖王,哪知一回府就让母亲缠上,怕他又再次离家不归,看他看得紧,连门也不让他踏出一步。
靖王妃与乔繁继室方氏为远亲表姐妹,性子懦弱毫无主见,若不是出身尊贵,恐怕坐不稳这亲王嫡妻的大位。
对于靖王妃来说,平生最大的烦恼倒不是和丈夫那一群小妾斗,而是丈夫与儿子的不合,她隐约知道丈夫在谋画些什么事情,但即使知道是万恶大逆的罪行,面对态度强硬的丈夫一意孤行,她几次规劝无用,也就灰心地蒙着眼睛、捂着耳朵,过着眼不见耳不闻的清幽日子。
偏偏独子老爱和他父亲作对,半年多前父子俩大吵一架后,丈夫不日接即出门远行,儿子则在几日后也无声无息地离家出走,急得她派人到处找,却是一无所获。
禁不住母妃一再苦苦哀求,沈天洛被迫留在家中,心里却着急得不得了,只好派人密切注意父王动向。
在确定靖王即将入城的这天上午,他焦虑地在书房中来回跛步,频频望向那堆满玩赏器其的博古架,心思复杂,在那博古架后面的暗格里,藏着他和他父王谈判的筹码。
正等到不耐时,祁安匆匆从小径过来,进门后急急禀报,“主子,王爷回城了。”
沈天洛听闻这个消息精神一振,“父王现在在哪儿,可是要回府了,几时回城的?”
祁安迅速禀道:“昨夜回城的,却是歇在城东王大人家里,现在正在刘大人府上作客。皇后凤体微恶,王妃今早入宫探视。”
沈天洛点点头,“母妃不在正好,快,命人赶紧备马,立刻出门。”
祁安躬身道:“小的即刻去预备拜帖。”
主仆俩一前一后骑着骏马,后头带着一队护卫。沈天洛怀里藏着从暗格取出的物品,心中万般苦涩,沉重不已。
来到刘大人的府邸,门房见了他的拜帖,立即入内通报,不久就有一个小厮领他们进去,一路连过几道门,来到刘大人的内书房,里头除了主人外,还有王李孙等五六位文武官员及靖王。
“世子爷,真是好久不见,你心益发英气疯爽,玉树临风,就像王爷当年……”刘大人一见到他,热情地迎上前招呼。
沈天洛却越过他,径自走到靖王面前,“父王。”
靖王见了他脸色不太好看,语气里含着沉沉怒气,“你来此做什么?”
“孩儿是来劝父王的。”
他这话一说,在场众人神色都是一变,短暂面面相觑后,连忙打起圆场,然而他理都不理那些人,看着父亲、嘴角僵直地又道:“请父王不要继续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靖王嗤笑一声,不屑道:“劝我?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说我做了什么,什么叫一错再错,我哪里错了?”
沈天洛刚想开口,却被他打断——
“祁安,世子犹在病中,你让他跑出府做啥,若他有个闪失,我唯你是问!”他不耐烦地想打发儿子走。
被点名的祁安惶惶不安,看着主子不知所措。
沈天洛不理他,兀自又对靖王道:“我想说的事情,父王和在座各位大人都是知道的。”一说完,他瞧见众人顿时脸色铁青,有的惧怕,有的不安,有的紧张,有的面色如常,有的则是戒备地看着他。
靖王虽愤怒,却避重就轻道:“关于你私自离府一事,我确实想好好跟你算账。”
“父王,你至今仍要睁眼说瞎话?”他再一瞧在场的人,其中有些人也加入,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你的野心如今还有谁不知晓吗?就连民间也盛传你要谋皮,再不收敛……”
话到一半,就被靖王气冲冲打断,“笑话!我既胆敢这么做,难道还会怕事吗?”
他声音洪亮如雷,刘大人怕父子俩吵开来,想上前劝阻却被靖王大臂一挥甩开。
熊目怒瞪,靖王恶狠狠地道:“我真不知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这么死心塌地地向着他?你从前尚且乖巧,知道你父王的好,怎么如今长大了却帮着外人?”
那个他,指的是当今圣上,沈煜。
沈天洛沉痛道:“我确实崇拜过父王,但我如今长大懂事了,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圣贤书告诉我们忠君爱国之理……”
“圣贤书?那种酸儒奉为圭枭的东西也能信?!你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我就不懂,他日我大业既成,你日后继承大统,受万民所景仰,你不心动?怎么可能甘心居于人下!”
“皇上贤明治国,才能受万民景仰,一个大逆不道的党国贼如何妄想得到民心,我第一个不服!”见父王劝不回头,他几近心寒,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揭开其上包里的布,赫然是腾龙皇帝的玉玺,众人见状震惊不已,议论纷纷,而刘大人脸色煞白,不知所措,额头上冷汗直冒。
靖王当场身子猛然一震,“你从哪里拿到这东西?”伸手要抢,却被他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