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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柳至上去,加寿笑容可掬:“柳爹爹。”
见到袁训上去,加寿乐得拍个巴掌,正要说:“爹爹。”惊天动地的一声“好”,加寿还不习惯,把她手里的果子吓掉。
女官过来轻哄着她,加寿自己抚抚小胸口,说声没事。对萧战又嘟一嘟嘴儿,自己嘟囔:“这也罢了,办得倒也不错。”
加福听见喜欢了,告诉姐姐:“一直就好。”
加寿对妹妹笑靥如花,把小脑袋点上一点,又去看台上。见孟至真,加寿说不认得。正要索喝的,眸光定住,见到又一个人走上台去。
“哈哈哈。。。。。。”
“小二叔叔。。。。。。”
孩子们乐翻了天。
他们的笑声把台下人的笑声也带出来,一时间笑声不断,比小王爷准备的叫好声还要热烈。
加寿溜圆眼睛,纳闷地喃喃:“小二叔叔这是什么打扮?”
台上面的小二,不是前两天的官袍。他带着一个高高的帽子,读书人都能认得出来,这叫峨冠,是古代士大夫一流的正装打扮。
峨冠博带,泛指的就是古代士大夫。而阮英明大人的衣带,也是宽而又阔,衬上他的好面容,他的手里又偏偏有一把鹅毛扇子,缓步端庄,好似谪仙一流。
他走的巍然不动般,文人的方正步子,一步,又是一步,像行走在蓬莱阁上,又像行走在白云之间。
他不管笑声是凑趣的,还是喝彩的。只管眼观鼻,鼻观心,边走,还把个羽扇摇上一摇,活似个仙人道圣下凡。
秋高气爽,长空碧云,从第一天的人心不稳,到第二天的激烈进言,人人心里都认为最后一天更是烈火烹油的热闹,没想到骤然见到这赏心悦目的一幕。
人是出色的,衣裳是出色的,举止行步也是出色的。
笑声渐渐小下去,笑意渐渐浮上来。就是皇帝也看得心旷神怡,四顾陪伴的太子大臣们,悠然道:“阮英明痴心于文章,朕早就看出来。”
对天下举子,如对大宾,小二的一身打扮先就表露出来。
马浦又是皱眉,觉得这闹剧一天比一天折腾,全然没有肃穆模样。但皇帝不听他的,他也知趣的不再上谏。
看着阮英明徐步踱到台中,应该是早就说好的。孟至真等四个人带笑往后面退上一退,把台中的大片空当给小二让出。
小二在台中站定,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子,脸儿将对着台下,还没有对着台下时,加寿和萧战又争执起来。
加寿着急:“叫好啊?这是小二叔叔。”袁家的孩子都和小二好。
萧战翻个白眼儿:“是叔叔就要叫好吗?”
香姐儿帮腔:“别的叔叔不叫好,小二叔叔要叫好。”执瑜执璞也说是这样,加福也细声细气地道:“是啊。”
萧战耸拉个小脑袋:“我帮他叫好,他以后不会再和加福玩耍了吧?”
加寿愕然,执瑜执璞愕然,香姐儿愕然,只有加福最知道。
加福去年进京,和萧战认识不过一年左在右,但小王爷迅速成了加福最好的玩伴,也知道是她一生长长久久的玩伴,加福话还说不全,但对萧战心思了如指掌。
加福走上来:“小二叔叔帮我的玩具,以后有你一份儿。”
加寿恍然大悟,长长的拖着嗓音:“哦?”
香姐儿恍然大悟:“哦。”
执瑜执璞嘿嘿坏笑:“战哥儿,小二叔叔只给我们家的孩子做东西,别的人都不给。”就是小皇子问小二讨要,小二也磨磨蹭蹭,拖到最后拿出来的东西一定不如袁家的孩子好。
少了萧战那一份儿,萧战觉得和加福分开,对小二早就一肚子小脾气。
这个时候话说开,萧战满意的说好,小手一挥。小二正对着皇帝行三拜九叩大礼,衣衫飘逸,带尽缠缠恭敬之态。
“好!”
平地一声叫好声,皇帝再次忍俊不禁。太子也笑个不停:“这就是战哥儿弄出来的热闹。”太子已经耳闻,因为太热闹,京里早就奔走相告。很多人来看,他们不是念书人,听不懂大道理,为的就是看这个叫好声。
又是笑声成片的起来,小二更是满面春风。起身来,羽扇对叫好声这边微微一招,执瑜执璞热烈的招着手,小二含笑以为回应过,轻展衣袂,不慌不忙的说了起来。
。。。。。。
“昔日尧德高望重,设置谏言之鼓,让天下的人尽吐想说的话。立诽谤之木,让天下的人攻击他的过错。是一代名君。
尧传位于舜后,舜品德高尚,四野没有争执,舜是一代名君。
舜传位于禹,治水之功无人能比,舜是一代名君。”
他的语句抑扬顿挫,很有节奏感,下面听的人都知道这些故事,但也能听进去。孩子们当成说故事,更听得认真。
“昔日伊尹辅佐商汤,商汤迅速强大。昔日姜子牙辅佐文王,建立周朝。昔日管仲。。。。。昔日张良。。。。。。昔日诸葛亮。。。。。。”
小二摇头晃脑:“他们有哪一个不是贤德的好名声呢?又有哪一个是乱言诽谤的名声?”
这一场高台论文的作用,举子们基本都清楚。是为他们不久以前的评论而出来的。如果换成是头一天,小二这样的说,又要引得人心惶然,说不定有一半的人秋闱都不敢下。
但这是第三天,他们亲眼见到身边的人得到黄金和官职。那个卜是早就不知去向,也没有人认得他。都以为个孤僻举子也就罢了,反正能寻找到认得的人,确实是得到赏赐,把举子们的心安抚下来。
小二说的话,他们也就能听得进去。又见到小二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历数名臣名君如数家珍,对这祭酒大人的看法都有改观,心想他讲起书来,倒还真是不坏。
小二苦心地打扮,不是只为让他们改观想法。话锋一转,又开始从古代不贤德的皇帝说起,什么商纣,什么秦胡亥等等,又一直说到丧权辱国的“名”臣。
这一通的说,就已经过了午后。
袁家的孩子们带的有午饭,分吃了。皇帝有人送上,和太子臣子们吃过。台下的举子们不容易挤出去,但可以让人把吃的传进来。
三天的高台论文,这里人多,早就有摆小摊儿的过来,吃的和食水都不缺少。
唯一没吃没喝的,就只有台上说话的小二,还有陪着的四个人。就是看守的兵将都可以换人,他们是一动不动的站着,就这份儿精神,举子们先就难为情,也一个不愿意离开。
这是最后半天不是吗?
都想听听还有什么重要内容。
孟至真是有些挺不住,但他也看书成癖,小二说的又很好听,就拿书来解渴抵饿。
小二更是一点儿精神不走,继续往下说。
只见他羽扇轻摇,还真的有几分三国周郎纶巾模样,又容貌俊美,也比得上周郎雄姿英发。侃侃的,愈发的长谈起来。
前面是说名君臣和恶君臣,接下来从诗经开始说起,洋洋洒洒,把他的好记性,和平时的好学暴露无遗。
马浦先开始对小二的着装不满,认为他装神弄鬼,听到这里也佩服他书读的渊博,当个祭酒是绰绰有余。
小二今天这里一个人百家争鸣,从孔子到孟子,从老庄到韩非子,甚至佛经也有一些进去。把儒道佛里的有名人物,尽情地说了一个遍。
他说得意犹未尽,听的人也意犹未尽上来。玉珠更是痴痴进去,暗叹道,不想小二表弟有这样的才华,所以他才能中状元。
天在半下午的时候,小二话锋一收,口吻开始严厉。
“看古今名人,有哪一个不是用心于仁、义、礼、智、信?又有哪一个不用心于这五常的人,是能青史留名的?想一鸣惊人,一飞冲天,当谨守自己言论,时时检查反思。你们中间谁见过自己不要的,加给别人,别人会喜欢?你不施仁德,怎么敢妄求别人仁德!”
“嗡”地一下子,玉珠让打蒙住。
小二接下来说的话她再也听不进去,脑海里只转动着这句话。你不给别人仁义礼智信,又凭什么要别人的仁义礼智信?
你给别人的是猜忌,是怀疑,是不敬重。又凭什么指责别人猜忌,别人怀疑,和别人的不敬重?
一张面庞在玉珠面前浮起,那是个梳着发髻,上有钗环的中年妇人。是常家五个妯娌里排行为二的那个,玉珠心里为她还有打不开结的二奶奶。
玉珠直着眼睛,她一直在说二奶奶不好,二奶奶在与她和好无望时,不甘示弱也说出一些玉珠的不好。
都有不好的习惯,很多的时候是磨合。玉珠知道这个道理,但就更不能原谅二奶奶,而二奶奶也不肯原谅她。
她正想着,心里迷乎乎找不到出口,“好!”,又是一声叫好把她打醒。抬眼看时,是小二说完,往站的那一排里退回。而看台下面,让叫好声提醒出来的叫好声不断。看来对小二的话有感触的人,并不是玉珠一个。
但玉珠还是不甚明了,下面又有一个太监走上去,把一道圣旨交给袁训宣读。
。。。。。。
“自太上皇起,待皇亲们不敢有误。定边、福王皆狡嚣小人尔!怎能误朕的仁德!朕宽放定边一族,福王也只阖府诛杀,这就是朕的仁德!天下人想要朕的仁德,拿你们的仁德来换!”
下面就全是痛斥。
“不孝者,怎敢领朕的仁德?”
“不义者,怎敢领朕的仁德?”
“乱言诽谤者,怎敢领朕的仁德?”
“不敬圣人书者,怎敢领朕的仁德?”
“知迷而不悟者,怎敢领朕的仁德?”
别说举子们又出一身冷汗,就是玉珠也出了一身。
她迷茫的思绪有了一个口子,那里有些事件乱飞狂舞。玉珠一直认为她的二嫂从此就不是个好人,也认定自己倒了大霉,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做一家人。
但现在她不得不正视,皇上还有福王作乱呢,难道皇上也要从此冷落天下人不成?
遇到不如意的人和事,是很正常而又正当的事情。说它正当,是这本是过日子里的春尽秋残,但来年还有桃李芳菲。
只看落红,不如多看繁花似锦。
玉珠的心里似痒如抓,一会儿犹豫不决,一会儿无言垂首。她是不是也要原谅二奶奶,不和她一般的见识?
真是的,论起来自己也有一堆别人不能接受的坏习惯是不是?
她茫然了。
她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犯起糊涂来。
是怎么下的高台都不知道,最后是柳至说上一通话,玉珠也没有听到,就是怎么上的马车回到家也不知道。进入房中,一个人呆痴痴窗下坐着,对着竹子怔忡上来。
好在她是个才女,习惯性的就爱犯呆,丫头们不放在心上,只看着她衣裳足够不会受凉,没有人打扰,由着玉珠想去。
。。。。。。
“皇上是这样说的?”项城郡王在昭狱里,听着将军先生们来回话。先生们干咽口唾沫:“圣旨上这样宣读,后面。。。。。”
项城郡王急了:“你没吃饭是怎么的!”
“后面刑部侍郎柳至又说上几句,把一些言论过激的举子们原话全学出来,当场说皇上圣恩,不做追究,望举子们知错就改。那几个举子们走的时候腿都是软的。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