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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没钱!去年乱,欠收成!宝珠又说穷人难活,不要佃农们租子,她大方,我们也得跟着,去年一个钱没收,还倒拿出钱来修城池。名声是落下来,可老夫口袋瘪了。”
国公夫人嗫嚅着为宝珠说话:“宝珠心眼儿好不是,”
“让她赶紧走,早走早好,早走免得两小子见天儿来烦我,”
话音落下,外面哈哈笑声:“舅祖父,说故事,”
“祖母来看你,”
“大将军袁怀瑜到也!”
“袁怀璞也到也!”
辅国公佯装不喜欢,但眼睛亮了,嘴里还抱怨:“看看,淘气的又来了。”国公夫人含笑:“再淘气也是你心爱的,”起身去迎袁夫人。
在外间,国公夫人大胆说出来,难为情地道:“你看,怀瑜怀璞不在,放眼家里,还有谁能开国公的心?你走了,谁能陪他说说知心话,还有宝珠,妯娌们都离不开她。我们要是能跟去,该有多好?”
袁夫人笑得意味深长,说声知道去见国公。国公夫人留兄妹单独说话,让人备好吃的,寻在家的小公子小姑娘们来和小小子们玩耍。
果然,没一会儿,小小子们跑出来,寻表兄姐妹们去玩。
…。
“这是哪辈子修来的,你找个镇宅太岁当媳妇。这说要走,我家里先乱。没道理,乱也是你家乱,”国公抱怨。
袁夫人轻笑:“我们不但镇宅,还号令江湖,”
“噗!”国公喷出一声,哈哈大笑:“那你们一走,后脚我就能折腾些事情出来。袁二爷走了,该是我这老混混地头蛇的天下。”
“那不行,”袁夫人佯装嗔怪:“不能让哥哥毁了镇宅太岁名声,你跟我们一起进京吧?”
辅国公暖暖地笑了,真的他要跟去,相信妹妹一家会把他侍候的很好。但国公有不能走的理由:“儿子们都不在家,老四现在蔫了,知耻方能后勇,我不担心,他会好起来。但这几年,我得在他身边,老大又没了,老大媳妇让老八试上一出子,出了年才好起来,”
袁夫人打断:“作什么要试她?”
“老八不放心,把老大的小子们留着,老八估计也没想到那小子这么快地去见老大媳妇,那小子是死了的,老大媳妇有阵子声气儿怯弱,怕她影响显贵,我留下好几天才敢给她。我得留下,我才是这家里的镇宅太岁,没小心让宝珠夺了光。趁你们走了,我占住我的要紧。”
国公面上看不出难过,袁夫人也黯然。
国公至今为止,没主动说过他落马的事。袁夫人是由袁训那里得知。直到今天,才有“试老大媳妇”的话出来。老大要是好死的,兄弟们为什么要试大嫂心地?
袁夫人轻声道:“不然,明告诉给她?”
“那会伤到老大媳妇,带累的显贵也在家里抬不起头。”辅国公淡淡。不愿多提,展颜满面春风,兄妹本就离得很近,也更放悄嗓音:“是宫里想哥儿们了?”
袁夫人眉展眼舒,亦是悄悄:“是呢,早就想得不行,去年要接,宝珠有了福姐儿,我得照看,我说再等一年,怎么能撇下宝珠和孙子们走,去年又催,这春暖花开,再等不得了,船都派来了,不走不行啊。”
国公笑得欢畅。
国公夫人说小小子们能陪他,国公是很舍不得。但和宫里那位相比,国公也得退让。
“走吧走吧,她也不容易。”国公体谅的口吻。冷不防的,袁夫人笑吟吟道:“以前说的话,算了吧,”
国公一愣:“什么?”
“在母亲灵位前说的,此生不和嫂嫂好的话,算了吧。”袁夫人低低叹息:“我们不在你身边,总是挂念你。我冷眼早看出来,你又心向外面了,把怀瑜怀璞最疼,这一分开,不冷清吗?和嫂嫂好了吧,我不在,也放心。”
辅国公莞尔:“我老了,什么也不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不了那么多。”袁夫人又劝一回,把袁怀瑜袁怀璞留下,自己回去收拾东西。
……
下午,老侯走出房门。钟大老爷要跟上,让老侯阻止:“我单独去向国公道别,万一他不出气哭上来,让你们看到,这就算是英雄气短离别情长了不是?”
大老爷回房,老侯信步,因顺路,绕个长廊就到,先来看宝珠收拾的如何。
春天帘半打,在门外就听到里面说话声,不止一个人在。
“明年千万记得回来。”不知是哪一个女眷。老侯止步,暗暗点头。见桃杏都有早发之意,春光大好,不由得回想那年。
他头一回和辅国公有亲厚的意思,把对妹妹的歉疚告诉给他。
“夫妻不和,这是当年太妃强压下的亲事,算我一生倒霉,好在我也有儿子,也没治死她的心,对她,我心里安,但就我的妹妹老而无依,孙女儿出嫁后,她孤单一人,国公,我要告老返京,把妹妹接来同住,也好照应。”
不想辅国公道:“那,何不招个上门的养老女婿?岂不是好?”
“我也想过,但非知根知底知性情,就招不得。招来不好,小夫妻生气我当看不到,对我妹妹怠慢,我不能看。”
辅国公当时没说,微微一笑似有深意,老侯也没放心上,和他游完春分开。
第二回说这事,是辅国公又一次从战场上下来。怕老侯在他回来以前就告老,先有几封信稳住老侯,说他有要事相商。老侯说声告老,也不能说走就走,各项事情妥善安排,直等到辅国公回来。
小宴在内宅,国公徐徐提起。
“我有一个外甥,可以配你家姑奶奶孙女儿不?”
老侯问姓名,大吃一惊:“袁训!哪个袁训!”
辅国公得意:“太子府上的那个袁训!”郑重地道:“先说好,姑娘得能配得上我外甥,要能孝敬我妹妹,成亲后,你不担心你家姑奶奶受屈,我也不担心我家姑奶奶。两下里合得来,才能成夫妻。”
老侯想想这主意真不坏,就道:“那就当面儿相看相看,相得中,就成,你我就无遗憾。相不中,你我再找别的主意。”
从老侯去信给安老太太,到袁训去相看,全是那一年的事情。
……
从现在来看,这门亲事许的是天上难找,地上无双。袁训不但受太子器重,隐然宫中后台强硬。
而宝珠呢,她自家婆婆丈夫满意也就罢了,国公也满意,国公府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满意的。
她这正经的回京看女儿,也全割舍不下她。
老侯满意的叹着气,从角门去看国公。
亭子下树林里,日光晒得花草叶子暖洋洋。一群孩子在说话。
“怀瑜,拉勾,明年你一定回来!”
袁怀瑜不懂事儿,就和表兄们拉勾。
“怀璞,你走了,谁还吃我的东西呢撕我的书呢?”
袁怀璞搔头:“我会回来的,我一定回来!”
老侯笑得滋味儿美好,负手满意走开。
大人舍不得大人,孩子们舍不得孩子们。这亲事老夫做的好。
能见到国公正房时,国公夫人早早迎出来,在廊下还是凄然:“老大人,您看,都要走了不是?”
“我是来看国公的,也玩了也乐了,上年纪了,一把老骨头,还是赶紧的回京,坐我家里好。”半打趣着自己,老侯走入内房。
辅国公闻声,侧侧脸儿。他安慰妹妹,调侃妻子,但对老侯流露真情意:“老大人,我们几时再能见面?”
床前有椅子,老侯坐下就哭。顷刻,泪满衣襟:“我都七十上下的年纪,这一别是此生难见,这是最后相聚啊,”
惹的辅国公也哭:“我这身子,也难说哪一天就去。”
“最后一聚啊,你不能喝酒,我中午对着你喝几杯,算你陪我。曾记得你有家传宝刀,再给我看一眼,也是最后一眼呐,”
国公就命取出,老侯拔出在手,精光四射,寒到眉睫。看了又看,不足够,也不入鞘,横刀在床前放茶水的小几上,放了个刀尖对外,对着自己。
又哭,哭了一会儿,想是又要看刀,泪眼婆娑着去取,手指直对刀刃而去。
辅国公脱口而出:“小心!”刀就在床前,他一抬手,就握住老侯手腕。离刀刃不过两指左右距离。
“哈哈哈!”泪痕满面的老侯放声长笑,笑过,恶狠狠逼视国公,骂道:“你个鬼东西!把我骗得好苦!你不是瞧不见吗?你怎知道刀尖是对着我的!”
辅国公傻了眼,窘迫地要松开老侯的手,让老侯握住。老侯袖子一抹,泪水就全干,气呼呼继续骂个不停:“记不记得有一年,也是这样,我要看刀,当时刀是你放的,我在你对面,刀尖就对住我!我酒醉信手要取,亏你拦住,说这刀吹毛断发,碰上去就伤。嘿嘿,老坏蛋!你把我蒙得好!”
一层紫色,把辅国公面容辅满。国公结结巴巴:“这个……那个……”
“让我揭穿你吧!你要是不瞎,怎么好意思对着你老婆!坏东西。你装看不见,天天偷看她!”
“当啷!”外面摔了东西。
国公夫人手握茶盘,一盖碗茶摔在她脚下,在门帘外直了眼睛。看得见的?
那他天天对着自己凝视,不是在循声,就是在看自己?
这太羞人了!
国公夫人把茶盘胡乱一放,转身就走。这地方再也不能呆了,他是看得见的,这可怎么再面对他?
脚步声传到里面,辅国公更局促不安,自他卧床后,常进来的总是国公夫人。刚才那个也一定是她。国公对着老侯央告:“你别说出去,别……”
老侯得意占了上风:“哈哈,你当她听不到不成?哈哈,你鲁班面前抡大斧,在我面前也玩花样。哈哈,这层窗户纸我给你捅开来,一是我走后,你们夫妻和美,我也就放心。二嘛,让你犯坏,让你装。说实话,你几时能看见的?”
窗外,国公夫人慢慢走回来。
随后而起的好奇,促使国公夫人很想再听听,把耳朵凑上去,就听国公吞吞吐吐:“像是,回来的路上就能看见,”
“那你这个不要脸的,你还不说你自己住!”老侯大获全胜,更戏谑个没完。
国公面如红烧的一切菜,嘿嘿陪笑:“这不是,我起不来,我真的起不来,儿子让我往哪里去,我只能哪里去,”
难面对老侯,辅国公胡乱遮羞:“哎呀,这有伤的人,伤心的很呐。”
国公夫人在窗外悄啐,你还有嘴不会说吗?
“你有嘴不会说吗?”老侯也是这样骂他。
辅国公装腔作势:“如今要看孩子们脸色,不敢得罪呀,不敢得罪,”
“啐!”
“呸!”
一个房外,一个房里,老侯和国公夫人一起啐辅国公。
国公坦白到此时,稳住阵脚。正要反把老侯骂上一顿,袁怀瑜袁怀璞跑来,手中托着个小鸟:“舅祖父,摔伤了的,”
抬眼一看,袁怀瑜小脸儿煞白,袁怀璞脚步顿止。国公示意老侯收起刀,免得伤到他们。却见小小子们不是看到刀,走过来,两只小胖手按到国公面上,袁怀瑜大叫出来:“舅祖母,你快来啊,舅祖父又病了!”
袁怀璞干脆跑出去找国公夫人。
那面上通红的,像极舅祖父有回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