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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纪事-第8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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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议论:“这是哪位?国公府里没有这样的人。”

    “梁山王的儿子,小王爷,来看国公的。”

    明天就过年,卖年货的把街占据一半,小王爷马行中间,能听到说话声,更把精神头儿提起,摆出英武不凡气势,杀气腾腾都出来。

    也有人喝彩:“好劲头儿,”

    也有人道:“生得不好,”

    萧观从不生气,反而更瞪扫帚眉。懂什么?爷爷我这叫生得好!男人可不就这模样。

    “哎,后面的生得好,”

    “您是外路来的吧?那几位是袁家将军,国公府的公子们,自然是生得好,”

    袁训和龙家兄弟昂首挺胸在后面。

    小小子们在父亲身前。

    得过国公教导,出府门见到有外人,更直脖子鼓胸脯儿,小脸儿沉着,这叫肃穆大气,小小冠服陪衬得金镶玉般,目不斜视,神气活现。

    博得一片喝彩声:“小将军们威风!”

    后面有此许的乱。“国公,您老好不好?”

    辅国公睡在担架上面,世子龙怀城和国公夫人骑在马上,一左一右的陪着。雪花不住,片片如絮,担架上面支了个篷子,跟个小帐篷似的,听到呼声,国公让去了篷子。

    满面笑容的抬高手臂:“乡邻们好,办的什么年货?”

    老侯和儿子们在马上微笑,老侯抚须感叹:“此处应有诗,国公抱疴守城,大同坚不可破。”对儿子们摆摆脸色:“你们十分窝囊,为父颜面尽失。”

    韩三老爷把身子在马上缩缩,向韩世拓悄声:“比我英勇得多呢,我缩缩脑袋,别让老侯把我也骂进去。”

    在他们后面,家人挑着香烛纸钱,雪色银白一串串堆满箩筐。

    天在雪中,微微的灰白。像极英雄埋骨,义高云天。像极祭奠的好日子。

    今天大年三十,辅国公、昭勇将军府、全城官员、全城乡绅,联合往城外祭奠大同两次遭劫难,一次城乱,一次守城的苦难日子,和死去的人。

    ……

    衰草瑟瑟在积雪中冒头,灰暗的落林没有因忽然出现的人就生光辉,还是寂寞无主,乱风呜咽。

    这不是游春盛景,这是缅怀英勇。来人不是黑就是白,再不然深深浅浅的灰与蓝,青色夹在里面,都是份好颜色。

    常年的战乱,无人认领的亡故很多,不知哪一年开始,在这里建高台,高台下为埋骨处,都叫它望乡台。

    小王爷当仁不让,以他为首。府尹大人在他左侧,龙怀城在他右侧,陪他登台,向远方深深三拜,袖子里取出一篇祭文。

    “呜呼哀载,愤无辜有战火,悲壮士之无归。怒狼嚣之猖狂,恨碧血染青山……”

    听的人泣泪交加,袁怀瑜袁怀璞也受感染,小手按在小木刀和弹弓上,虎视眈眈气势汹汹,像随时要去上阵杀敌。

    他们站在父亲脚下,袁训不时看他们怕不怕风寒,就见到小老虎们笔直挺立,不由得欣慰上来。

    儿子们就要三周岁,这个生日袁训会在。对于不到三周的孩子,举止上无法要求过高。也正是稚气尽显的年纪,和父亲抢位子也好,霸占住床也好,在袁训看来,是聪明和伶俐,他心中也盘算好好教导,但也很享受父子争风。

    小王爷念祭文,不会太长,但野外北风狂嘶,袁训不时弯腰探探儿子胖脑袋,悄声地问:“到父亲披风里来呆着吧?可冷不冷?”

    胖小子们小手甩甩,表示不用。

    这一祭就是半天,等到结束袁训抱起儿子们,好似两个小冰砣子。接下来去祭袁父,还有一段路,袁训用自己披风把儿子盖住,袁怀瑜袁怀璞在衣内哈哈笑着,知道不会摔,东挤西撞的,马鞍上,袁训往后面退,再退,为儿子们让位,几乎退到马屁股上去。

    官员乡绅们慕国公和袁家势大,随同前来。

    见一丛红叶林,经霜更艳。冬天苍冷中流光泛彩,有飘落的,铺满一地红锦,在坟头上薄薄盖住。

    一地墓碑,最大的那个写着先考字样。

    袁夫人问儿子:“先祭你父亲?”

    袁训咬牙:“先祭家人!”

    袁家小镇上的家人在这里不少,见自家将军携着小爷,将军夫人抱着二姑娘,一起面对诸坟拜倒。

    有一部分家人抢出来,泪流满面跪到侧边去还礼。嘴里还道:“使不得,这是折杀我爹(我兄弟)。”

    余伯南看着奇怪,问赵大人:“这拜的是谁?”还礼的全是家人打扮。赵大人心情沉重:“旧年里苏赫破城,前任府尹死的那回,袁家死去的家人。”

    余伯南恍然大悟。

    窃珠贼虽窃了珠,为人从不含糊。

    见袁训也哭了:“蒙你们以身护住主母护住小爷,蒙你们忠心侍奉多年。我竟不能周护你们,内心有愧,中夜难眠。唯有受我几拜,才能心安。”

    又让儿子们去叩头,宝珠亦是珠泪儿滚滚。

    小小子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到底是小孩子,见父母都哭,小脸儿上抽抽噎噎。香姐儿太小,是吓得号啕不止,片刻就撕心裂肺。

    卫氏红花都不忍心,走过来向坟前拜几拜,来接香姐儿:“小姑娘还小呢,吓出毛病来就不好。”

    “放手!”袁训在家里可以斑衣戏女儿,但在这地方横眉怒目,喝退卫氏和红花:“福姐儿是不能下地,她下地她也得来拜!”

    福姐儿在祖母怀里,袁夫人潸然泪下,但一声不阻拦。

    余伯南生出反感,这算收买人心吧?你要收买自己跪一天去,别把孩子们吓着。赵大人在旁边站着,这就是姓袁的一伙的,余伯南没好气,把这一位当成出气的:“刘备摔阿斗也不过如此,你看他还是人吗?这孩子要病了,我只和他算账!”

    赵大人嗤地一声,慢条斯理:“你不知道当时的事情……”萧观站出来。在袁训刚才站的地方站住,王千金和白不是及亲兵们跟上。

    小王爷回身做个解释:“没有他们,世子妃那一年也就遭了难。”众目睽睽之下,萧观也学着袁训,向一众墓碑恭恭敬敬的拜上三拜。

    又喝命:“多烧纸钱!我以后每一回来,就来祭你们!”

    事后全是后怕,世子妃肚子里有了。袁家把孩子惯上天,有自家的原因。梁山王府的原因,也不比袁家的弱。

    梁山王父子常年在外,只在外也就罢了,在的还是随时会丧命的战场上。世子妃有了,对梁山王府来说,不亚于中宫听到宝珠有了的欣喜。

    没有这些长埋地下的人,世子妃要有三长两短,小王爷可就少了儿子。

    他这样一解释,余伯南又机灵,默默释然。见小王爷拜过,龙家公子们来拜,余府尹随后上前,向坟前也拜三拜,在心里默念,多谢你们周护宝珠,让我们还有相见之日。

    他也后怕上来。

    他是府尹殉职,调派过来。想到险些就见不到宝珠,余府尹拜得虔诚。

    随后拜袁父,就开开心心。

    首先,自家人欢欢喜喜。

    袁训含笑招呼着儿子们:“去见祖父,”想来父亲见到孙子们肥肥壮壮,还会打父亲,还会和父亲争来争去,应该喜欢。

    小孩子眼泪住的快,袁怀瑜欢呼一声,把墓碑上一片红叶捡在手中,拿回去给香姐儿:“好看的,别哭了。”

    袁怀璞则学着父亲放祭品,对着果子有些犯馋,趁父亲不注意,抱在手上嗅了嗅,让袁训见到,让人取来热茶点心给他。

    刚才祭的不郑重就隆重,现在透着随意。余伯南又对赵大人咬耳朵:“这又不是人了,全无规矩。”赵大人斜睨他:“你看看他自家的亲戚,是不是都很喜欢。大胖孙子来拜爷爷,这是喜事!”

    “嗤!真滑稽。”

    中午就在袁家小镇用饭,第二天就年初一,就没有住下,随从回城。

    进家门后,卫氏梅英忙活起来,看祟书本子,小佛堂烧香,怕福姐儿香姐儿眼睛干净,看到什么跟来家要生病。

    忠婆见到也要跟去,袁夫人笑止住:“放心吧,祖父护着呢,谁敢来欺负小姑娘们?”袁夫人只取过亡夫手札,趁孙女儿睡着,重温三两页。

    很快,又痴痴,袁父又似到面前。他是含笑的,他为什么不笑呢?大胖孙子,头回儿扫地,握着小扫帚给他扫干净落叶浮雪,香姐儿手中红叶是墓碑上面的,早早就让卫氏哄走,又换一片新的红叶给她,但也算和祖父会上一会不是,这孩子生得好看,随祖父。

    还有福姐儿。

    加寿加禄加福都有了,怀瑜怀璞也长大。房中暖暖甜香中,袁夫人喃喃轻诉,低语不止……

    ……

    窗外不住明亮,划过火树银花。房中温暖香氛,包围住夫妻们。

    孩子们不在这里,夫妻也没有依偎缱绻。他们如对大宾般对坐,都仔细把对方容貌看着。

    有千言万语,也似海柔情。

    一波一波潮涨潮落,洗涮着彼此的心。此时恍然若梦,又恩爱油生。

    在妻子眼里,丈夫瘦了,和以前相比还是黑,炯炯轩昂若雪中松。

    在丈夫眼里,宝珠珠圆玉润中,英气若玉魄魂精神,是尘世打磨精华已出的好白石。

    都看对方有陌生的地方,毕竟夫妻离久和寡,又都骄傲于对面那人是自己的。

    一刹时,宝珠脑海中想到初见他,有意报低家世,用衣裳食材考校人……

    袁训想的是他射箭宝珠在背后腹诽自己不中……

    同时一笑,宝珠走上前来,欠身子施礼。袁训以为玩笑,起身还礼。见宝珠是正经面容:“请坐,我有话要向老爷说。”

    “那你慢慢说来。”袁训失笑,又察觉宝珠有心事,先行坐下。

    宝珠踱步:“自我嫁给你,没有一件事情你想的不周到,”袁训扬眉,摆出合不拢嘴模样。宝珠没看,眸光向地上,侧脸上看出几点忧愁。

    “今天办的不错,这通敌的名声这就算能洗去,五表兄真真可恨,”宝珠唏嘘。袁训先拜家人宝珠也去了,是累这些家人死的人,是主人家的亲戚。

    袁训也黯淡神伤。

    听妻子又道:“明天大年初一,每年这个日子我就想加寿。姑母太疼她,把她宠在手心里。但以后行来,步步并不容易。就像福王,他封王封爵,也要造反。有他的野心在内,也有他的担心在内。”

    袁训耸然动容。

    “我戏当了袁二爷,又蒙太子青眼,赐我护卫,名声出去,也招来许多不相干的人。有一个叫苍十七的人,守城那几天,才得福姐儿,他几乎闯到地道里,让万大同撵走,又来了好几回。要找袁二爷拼拼名声高低。这全是名声所累,我想福王也是一样,受名声所累,或受名声而想错。”

    袁训认真的点一点头。

    “所以寿姐儿在宫里,就是以后冠居后宫,我心里也放不下。”宝珠没有悲凄,是毅然的昂昂下颌:“我背着你和母亲,做了一件事情。”

    袁训猜测:“什么退路?”

    宝珠眸子放光,她知道夫妻虽然不长相守,也相知相信任。说以前还不安过袁训会有误会,听到这句话宝珠嫣然笑出,在这里俏皮了:“你猜?”

    “到我这里来,”袁训招手让她到怀里,轻轻掬住,小心而又珍爱。一只手柔抚她的发丝,又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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