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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畅快地笑了,见中宫走近,打趣道:“你是来查朕的?”中宫板起脸,把难为情隐藏下去,一双还如年青时的妙目熠熠生辉,对左右各转一下,那里还有宫女和太监,皇帝这话让中宫羞涩。
“这不是想着来看看,怕不歇着,太劳累也不好,总是上了年纪。还有太子,再有分担下去,前儿才说过孩子们大了,可以历练,可以交下去的,何不交下去,”中宫走近,面上娇嗔可以看清:“再这样说,以后可不敢来看。”
皇帝含笑。不等他问,中宫歇上一口气,又轻快地说下去,口吻抱怨:“我说加寿出宫,可以清净一晚,袁夫人偏又睡着,”
皇帝暗笑:“那你叫她起来。”
“睡得香,怎么好叫她?又她明天就走,路上必然劳顿,她的媳妇管家,她带孩子,我说不叫了吧,随着她睡。不想睡到适才才起,也就留下来。”中宫颦起眉头。
皇帝暗笑:“让人开宫门送她出去就是?”
“我是这样想的,偏生她的两个孙子,加寿的小弟弟,喜欢宫墙上的画,见不到就大哭不止,”
皇帝故意皱眉:“这孩子真烦心,总不能把朕的宫墙撬一块给他。”
“所以现在还没有走,还在那儿对着宫墙戏耍。”
皇帝哈地大笑出来,下个评语:“熊孩子!”
月移花影,帝后不知不觉依偎到一处,宫女太监早有眼色的退下。
没有人说话,两个人并肩携手,走过去看水,又静听虫鸣声。花香虫语的静谧中,直到更鼓声响,有巡视的太监叫喊:“小心火烛,”中宫从皇帝身前挪开,略带依恋,又有回味:“皇上,早歇着吧。”
皇帝又要暗笑,你都已经来了,又嫌袁家孩子吵,为什么不说陪我在这里避静呢?
他故意再道:“是啊,这里安静不是。”中宫慌张起来,不接这话,匆忙地行礼走了。皇帝在她后面无声笑上一会儿,感觉这滋味儿颇好。
边城大捷,是大捷的好滋味儿。柴米油盐,是柴米油盐的好滋味儿。
中宫离开这里宫门,还是有一丝不舍<;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但皇帝明天就回后宫,孙子明天再见不到。已安抚皇帝,这就眉飞色舞,回去看袁怀瑜袁怀璞兄弟有没有睡着。
适才出来,他们还咿呀玩得正好,中宫催着抬车辇的人放快步子,还能赶上那小兄弟咿呀几声吧。
袁夫人坐在灯影儿里,见中宫急急忙忙回来,也和皇帝一样,暗笑。
“你不用急,这不是哄着没睡,还要等你。”
袁怀瑜袁怀璞捧场的打了个哈欠,好似一直忍睡模样。中宫忙抱起一个来,另一个睡在榻上就不依啊啊两声,困了没有力气,好似小猫叫。
安老太太微笑坐在外面,年老人在静夜里耳朵其实灵光,能听得远。她听到中宫手忙脚乱的柔声:“别急啊,就来抱你。乖乖宝贝儿,看你们都吃得这样的胖,这是养在我面前才这样的胖,下回再进京来,你老子就欠打,明年不送你们回来,看我打他,养瘦了回来,我也打他,”
一字不少的收到耳朵里,老太太继续微笑,烛火不明,她的笑容和夜半开放的昙花似的,优纯秀美。
孩子们的咿呀声慢慢小下去。
……
二更的天气,街上寂静。一乘轿子在袁家大门外停下,后面转出一个家人:“老大人,咱们到了。”
“哦哦,”轿内是个苍老嗓音。轿夫打起轿帘子,扶下……。柳老丞相。还备的有礼物,古人送礼不送金银的,全是肉鹅鸡鸭酒布匹实在东西。
柳老丞相送袁训的,金银肯定没有,肉等天热要坏,活鹅两只,酒一坛,轿夫们抱着,鹅“嘎嘎”叫着,家人让前唤门。
孔青和顺伯在用酒。
顺伯留下,孔青随走,备几样子小菜,叫来万大同,正和说闲话。
轿入街道,顺伯先凝神:“有人来了。”万大同再听:“往我们家来的,”孔青最后道:“送礼的。”走去开门。
见一个家人恭敬有礼,两个轿夫手提礼物,很不贵重那种,就寻思着这不是至亲,就是走错了门。
只有至亲才这么随意,一般提方子肉,也不会登袁将军大门。
再看来人,黑披风,风帽压到眼睛下面。孔青心想不给脸见是怎么着,大半夜的登门,打扮的跟做贼似的,不问明白怎么行?
“哪位?”
“柳老大人。”
一股凉风从孔青脖子直到腰骶,据他所知的柳老大人,京里最有名气的就是那柳……
“孔管家,让他进去。”顺伯没有出来,也帮了句话。孔青也是一点就透,就让他们进大门内客厅坐地,门上有万大同和顺伯,不怕他们真是做贼的,进去通报。
房中欢乐正好,一家三人洗过,袁训和宝珠排排坐,加寿在学舌。“甘罗是没有父亲陪着,也没有母亲抱着,就当大官儿,”加帮得意洋洋,把老侯劝她的故事,能卖多少卖多少,卖得东倒西歪也不打紧,她的父母亲爱听。
“小爷,有客人<;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袁训都奇怪:“是谁?”
宝珠推他:“来了,还不去见见?”
“凡亲戚们都知道我今天接寿姐儿,怎么还来打扰我?”袁训对加寿告假:“父亲去去就来,”加寿居高临下,她站着,父母亲坐着,神气活现发话:“好吧。”
袁训再“警告”宝珠:“我不在,不许偷听女儿说故事。”宝珠眨眨眼睛:“好吧。”等袁训一出门,抱住女儿就讨好:“下面是什么,先来告诉母亲。”加寿格格的笑,有人听,说得来劲儿,绘声绘色说起来。
母女笑盈盈时,袁训在客厅上也吃下惊。
烛光下,柳老大人?
他站到自家客厅上,袁训怎么想怎么不和契。就像牛什么插到鲜花上一样。
门房里,三个人又喝上了,顺伯半带醉眼,用老于世事的口吻道:“总是想说些什么,才会来。”万大同低低地道:“一会儿打起来,都别争,我先!”三个人嘿嘿都笑。
柳老大人和袁字放到一起,都本能认为结果是打。
客厅上,袁训很快从震惊中走出。官体作主,也不由袁将军继续惊愕。
官体这东西,有说官腔官架官派,也有说没有明确解释。但居移气养移体,镇定上面好许多。那边有人夜袭,当将军说声厉害,撒丫子跑了,这是笑话。
将军本是士兵出,士兵中也有人比将军镇定的。但大将军临危不乱是他的本份,更何况面对一个老丞相。
“请坐。”袁训还是以礼相待。
柳丞相也不客气,方步亦趋,仿佛还是他盛兴之时。
宾主分出,香茶敬上,除月色外,就只有两个外戚相对而坐。柳丞相的话,也由外戚开始,而且言简意骇。
“老夫特来送行,又因你年幼,有几个故事怕你忘记,所以告诉。”老丞相,还是“老”字辈当家。
袁训勾勾嘴角,权当一笑。
“昔年霍光,独受尊享。”
袁训犀利的挑挑眼神。
有名的外戚中,霍光算是显赫的人。他辅佐头一任皇帝时,皇帝八岁。霍光一生荣耀,在汉昭帝去世以后,还曾有迎皇帝,又废除皇帝的事情,后来皇帝也对他信任有加。霍光去世以后,陵墓显赫,去世没多久,霍家谋反,平叛后,霍光陵墓依然显赫,后立麒麟阁,霍光依然是第一人。
面对斗败的老大人,也会有人勃然大怒,骂声:“老匹夫,你有何面目来指点我!”但袁训没有。
他以前总是“和稀泥”的那个,能听进别人听不进去的话。
黑浓眼神与柳丞相因年老而略显混沌的眼神相撞,充满询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凡事镇定,并不是坏事情。
此时镇定,让柳丞相心中得色上来<;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老前辈的骄傲,让他信心大增。他来见袁训,来前并不是底气充足。
见袁训能听进去,至少他没有拍案起。柳丞相再道:“昔年有大司马大将军卫青,卫青的姐妹卫子夫,是汉武帝的第二任皇后,生下太子。大将军在世,太子皇后安于宫中,大将军辞世,太子受巫盅案被逼身亡,卫皇后自缢身亡。”
袁训动上一动,沉声:“还有?”他心想这个老东西总不会只来说说古人这么简单。不想柳丞相接下来道:“唐长孙无忌,”
袁训听不下去,抬手止住。
长孙无忌,唐太宗长孙皇后的兄弟,一生也显赫,死于长孙皇后去世后,让人陷害被逼自尽。
柳丞相来说的三个人,霍光卫青是生有权势,死后不能庇护。霍光是家人骄傲自大,谋反遭株。卫青是死后不能庇护太子和皇后。最后长孙无忌,更是死于老年失权,当时皇后早就辞世。
柳丞相的些许解释之心,就在这里。但他的骄傲指点也在这里。
不管他是为不蹈史上外戚之灾,而解释自己所以要霸住英敏殿下亲事。还是来题点袁训此时荣光须要防范,袁训都觉得已能领会。
权当他是解释吧。
权当他又来倚老卖老。
袁将军有受教的心,却不能完全忘却。
“多谢丞相美言,不过我若没有打架的心,也不能如今还在这里静听丞相说话。”旧事,袁训犹有怨恨,能不怒,已是努力克制。
“我与丞相不同。”
柳丞相哦上一声:“听听你这不同。”
见对面的年青人眸中似有火花碰撞,没表现在面上的怒气,全在这里。“我只想女儿喜欢,并不想争权夺利。十年苦读,求官职是我的事情,不是童稚幼子的事情!”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也把柳丞相内心揭得一跳,椅子响动,他直接也跳了起来:“袁训!你我全是一样的!老夫特来提醒你,装腔作势又为何来!”
袁训侧过面庞,不想再正眼看他,就成这模样。刀雕斧刻似的面容,在烛光下更见英俊,但也更冷。
“你不懂的!”
永远不懂,孩子们快快乐乐的,才是我所要的。而不是把女儿送去伴君,为你自己谋求前程。
这分明是自私,就不要说为了家人为了孩子,为的是自己振兴家族的脸面。振兴家族,一定主意打在孩子身上?
袁训端起茶碗,古人端茶是送客的,这和敬茶是两回事。那红釉黄花的茶碗,因釉质好,闪动着宝石似光泽,这是宫中出来的,是姑母让送来的。
在京里袁家的东西,几乎全是姑母和太子送来,极少才是袁训母子后来添置。袁训微起笑意,他虽为女儿进京,对亲事反抗过,有个不得不依从亲事的心,但在他的内心里,还是为姑母,为她才把寿姐儿留下。
柳丞相拂袖离去,在他有生之年,别人端茶送他几十年里都少见,不走还能呆得住?他的话已说完,他的情分也留完<;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指点这东西,如果是经验且能实用,是个情分。
但对袁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