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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安老太太笑呵呵安慰她,就见宫门外转进袁训,拎着淋湿的油纸伞。
“爹爹!”
加寿快乐的嚷着,就要扑出台阶。袁训笑容满面:“别急,我就来抱你,看弄湿你的衣裳。”瑞庆殿下也适时的扯住加寿。
加寿迫不及待,踮起脚尖,瑞庆殿下心有灵犀蹲下来,加寿亲亲她的面庞:“别想着我。”又去挣她的手。
袁训赶到抱起女儿,加寿快快乐乐:“走吧。”袁训对安老太太堆笑,又对公主悄声:“我就不去了,”他进去怕让中宫给白眼儿。瑞庆殿下握住嘴笑不可仰,亦是悄声:“母亲也不想你进去,她怕你接走怀瑜怀璞。”
他们两个人嗓音本来就低,安老太太就听到也更装听不到。
加寿格格笑着让袁训抱走,瑞庆殿下进去告诉中宫和袁夫人:“坏蛋哥哥走了的。”中宫面无表情,对袁夫人道:“我知道他怕见我,可进来多见一面又怎么了?”袁夫人劝解:“明天才辞行,辞行他会来的。”
中宫这才无话。
没过多久,英敏殿下放学回来,进来寻找加寿:“回家去了?”中宫把给他留的好吃的给他,再道:“回去住一夜,明天就回来<;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英敏殿下悻悻然,小孩子表现不好空落落,半天没言语。
让他带的重要话,吃完才想到:“皇祖父说奏折多,今天睡御书房。”
中宫吃上一惊。
对袁夫人看去,颤声道:“那,你和孩子们就不用回去,今晚住在宫里。”再恼袁训,也疼爱他,让他把加寿接回家住一晚,但随即得个大彩头儿,皇上不往这里来,中宫头一个想到这一晚可以和袁怀瑜袁怀璞呆着。
“用什么理由?”袁夫人柔声。
中宫定定神,对窗外滴着雨珠的叶子看看。绿叶油油,上面挂的是才刚积蓄的雨滴。天色乌云半卷,中宫道:“等下,说不定还下雨,还有,你疲倦了,睡着了,我不忍心叫你,皇上又不回来,你们就留下过夜。”
这理由主要是给记录官员的。
随即,中宫嫣然:“去睡吧,不到宫门下钥就别醒来。”英敏殿下有吃的,又没有加寿在,没精神的走开,这里没有别人,袁夫人玩笑道:“皇上不回来,你还真放心。”真的把孙子丢下,依言去偏殿歇息。
睡不着,也假寐着。
这个时候,马车在袁家门外停下,宝珠候在大门上,见赶车的袁训推开斗笠露出面容,担心地问:“接回来没有?”
“母亲!”加寿欢快地叫着。
宝珠到车前,见女儿带着一个奶妈,车坐得四平八稳,这就喜出望外,唤一声宝贝儿,把加寿抱到怀里。
两只小手上到面颊,加寿湿热的小嘴唇凑过来,“吧嗒”一下,乐不可支。宝珠如掬宝贝,也知道离京后再想和女儿住上这样的一晚再也没有,小心翼翼抱她回房。
袁训随后进来,见宝珠盈盈笑着端点心,而加寿好奇的在房里走着。
这是她的家,可她进京当天就养在宫里,除去宝珠生产时来过,别的时候以宫为家,这里反成陌生地方。
没来由的就依恋起父母,见一手要母亲,一手要父亲,先从父亲看书的侧间看起,明明不懂,也认真的把书架上的书名看上一看,再把好看的镇纸要上来摸摸,并没有闹着继续玩,放下来,又去看父母亲睡房。
红木搭鲛绡的大床,铺着金丝竹簟,两个大人枕头中间,摆着加寿的小枕头。加寿欢欢喜喜,认得是自己的,小手挣脱父亲,指住道:“加寿睡这里。”
“一定睡这里。”宝珠笑眯眯:“可好不好?”
“好。”加寿说完,喜不自胜,笑得小脸蛋子颤着,瞄瞄父亲,又瞄瞄母亲:“都睡这里。”
小嗓音说出来的话,宝珠是个女眷还没有心酸,袁训却心酸了。
小小的胖身子,伶俐的小语气,袁训不能说加寿养在宫里不好,但他总觉得皇家亲事不能把握,对女儿心生遗憾。
这是他的长女,长子女都占有父母亲大半的感情,因是头一个来的。
袁训没有生父的爱,舅父虽然好,不能代替父亲<;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他在没有成亲前,无事乱想自己的孩子,一定是多多的陪伴,多多的玩耍,多多的……就在眼前。
心想,并不事成。
心想,也许多出来。
对加寿来说,她的父母亲都觉得是疼爱多出来,就生出不能驾驭之感。就像有人求两个苹果,结果给了一堆,本来两个苹果一手握一个,舒服的回家。但一堆就汗流浃背抱回家,路上掉了一个,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也心生出难过。
得而失,都会这样。
加寿是得太多,是这种遗憾在袁训和宝珠心中。
抱起加寿坐到大床上,袁训坐到她一侧,宝珠在另一侧坐下,给女儿摇着扇子。加寿喜欢的小面容都因笑而扭曲,碰碰父亲手臂,又去钻钻母亲怀里,钻进去就不想出来。
宝珠慢慢红了眼圈。
如果加寿只是随袁夫人住在京里,宝珠也会红眼圈的。但那种红,和现在这种红不一样。
这对夫妻男的刚毅女的柔婉,其实都不是轻易服输的人。
宝珠如果是服输的人,就不会先开始不愿进京,后来定亲后又瞒着丈夫有铺子。一个人想把握好自己的日子,先立不败之地,唯有自立自强。
让宝珠说她担心女儿的皇后路,她才不会答应。但把幼女丢下在宫里,而不是单纯在母亲身边,宝珠的心头,还是微微的扯痛着,好似红线一头在女儿身上,一头在她心上,女儿轻动一动,宝珠就痛上一痛。
一只手摇着扇子,总是夏天易出汗。一只手把钻着的加寿护住,免她摔下。随着女儿的格格笑声,宝珠的泪也蓄积欲出。一个帕子过来,加寿正钻在母亲怀里没看到,袁训为妻子拭去泪珠,无言无声,把母女抱到怀里。
花香随风而来,把他们萦绕。袁训揽住妻子肩头,把女儿后背藏在怀里。宝珠倚到丈夫手上,把女儿小身子藏在怀里。加寿坐中间,前面是母亲,后面是父亲,惯常的大笑也没有了,一个人笑得偷吃什么似的,笑弯大眼睛。
汗水,“唰”地下来。
这姿势最涨汗水。
但一家人还是抱上一抱,宝珠重打笑颜,才推开丈夫:“看热到寿姐儿。”袁训忙松开,去看女儿时,见她嘻嘻,嘻嘻,抱住宝珠身子在无声嘻嘻。
小小的笑容,足以慰藉父母亲。
这一夜凉风习习,加寿对着一桌子菜,照例有她的小碗小勺子,捧起小碗,舀起一勺子饭,出人意料的送到父亲嘴边,认真地盯住:“吃!”
袁训愣住。
宝珠也愣住。
加寿看了看,觉得是没有菜。抓起一块排骨,不会分,也有主意,就嘴里咬下一块,放到勺子上面,这平衡可就有难度,哆哆嗦嗦对父亲送过去,袁训回过神忙用嘴接住。加寿收回勺子,又咬下一块排骨送给母亲。
宝珠吃了,就看袁训。袁训就看宝珠。本来寂寂的难过爆发出大笑。袁训嘀咕上一句:“舅祖父都教的什么,乌鸦反哺?”
“是司马缸砸缸<;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加寿听到一个“教”字,兴致勃勃。
袁训大笑:“好!砸得好。”想那司马缸一定没砸缸,砸的是菜才是。不然寿姐儿怎么会砸到父母亲嘴巴里。
榻上生动起来,宝珠张大嘴:“宝贝儿,母亲还要一口饭。”袁训没抢过她,直接白眼:“你就直说你要饭不就行了。”
加寿两只小手甩开,忙得不停。小嘴儿还会安抚:“爹爹,等下给你。”袁训立即转为笑容:“宝贝儿,我等着你。”
加寿挥汗如雨。在地上的影子里,小脑袋瓜子不住摇晃,一会儿是看菜,一会儿是看着弄饭……
……
皇帝从案几后直起身子,揉揉酸重眼眸,自语道:“到底上了年纪,”踱步散着到窗前,见月色柔和,静静是个伴儿,遂把中宫想起来。
随着昭勇将军携子离京,中宫愈发的不安。夜半醒来,她睡着的面容上都带着焦虑,这是一个要强的人。
她没有要到手孩子,满腔火气无处发泄,全闷在自己心里。只有静夜无人,才在面上表露出来。
今夜不回后宫,皇帝都可以想到中宫知道后,必然有喜色。以她的聪明,她会想个理由出来告诉记录官,把袁夫人祖孙留下。
但,她会来看看自己吗?
史上也温馨过的帝后,不离不弃,始终如一,他们不但曾有过短暂的激烈爱情,更多的还是你陪我伴。
皇家无亲情,皇帝却也是人。亲情会让绞杀在宫闱萧墙里,但他的本质还是人,他还需要亲情。
皇家无亲情,但他们和普通人一样,经过短暂的激烈爱情,最后维持一直如一的,还是自律和陪伴。
有人说我很随意,人不主动自律,天会帮你自律。
是个伴儿,所以体谅到中宫很想昭勇将军的儿子陪伴。但不能留,对中宫又有歉疚,就此夜不回,今晚由她随意。明天,昭勇将军进宫辞行以后,她就只能留下加寿,把两个双生子送出去。
是点儿补偿,所以皇帝不回后宫,又希冀中宫能来看看他。
“这真是矛盾,”皇帝嘟囔着,愈发觉得脑袋酸重。手指揉着额头,哑然又失笑。今夜不回去,就孤单起来。
他的年纪,已过了寻花柳的劲头儿。他的身体,每个骨节在久阅奏折后,都争先恐后的嘎嘎作响,宣告要休息了,离罢工不远。
莺燕丛中过,只怕命玩完。
再有长久以来,他已经只纳嫔妃,却不去临幸。更有近日,接过加寿和英敏,还有原本就闹腾的瑞庆,三个孩子,一个二岁,一个七岁,一个少年,那叫三个闹腾加起来,一个大闹腾。
如果此时回宫,加寿又要集合起英敏和瑞庆,她要讲故事。现学现卖,她白天听南安老侯说的故事。
“司马光,司马缸,司马咣当,”加寿能记住司马会咣当已经不错。
英敏殿下大笑:“到底是司马光砸光,还是司马缸砸缸,还是司马砸咣当?”
万事难不到加寿,她憋上一会儿,溜圆原本就黑又亮的大眼睛,迸话:“都砸<;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然后开心了,小手挥舞:“全砸咣当!”
“哈哈哈哈,”
孩子们笑声中,中宫常忍俊不禁,总情不自禁把面庞埋在皇帝大手中,笑得肩头颤抖,而外面“咣当咣当”,跑出去还真的砸过缸。
热闹久了,偶然一晚,这就冷静上来。
皇帝寂寥浮出,觉得自己这补偿过了。就听到随身的太监惊喜回话:“娘娘来了!”皇帝也惊喜:“在哪里?”
急步到廊下,见白石径上面,中宫冉冉行来。上年纪的痕迹让月色隐去,好似那年初见她时,荷露雨润,桃李难争。
皇帝畅快地笑了,见中宫走近,打趣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