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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过来了。
“袁表兄,给你拜年的来了。”宝珠雀跃如飞。
袁训面沉如水:“嗯。”
宝珠才不容他故态复萌,用一个字打发自己,扬着笑脸儿问:“嗯是怎么解?”袁训似笑非笑:“我看到了。”
这次四个字。
宝珠转转眼珠子,再展开笑容:“表兄看到我的红包?”
“看到装不下去,再装不仅是个贪心鬼,还会掉出来破点儿财。”袁训说的是实情。
“红花!”宝珠叫道。
红花喜滋滋上来:“姑娘我来了。”上前去扯起自己袄襟,宝珠把红包抽个底朝天,金钱落了红花满衣襟,映得红花脸都成了金色,宝珠再拿着空红包送到袁训眼睛下面,笑得乖巧可爱:“表兄,给你拜年。”
这下子总不能再不给吧。
袁训瞄瞄笑得如小狐狸的宝珠,再看看她空了的红包,耳边是其它人的哈哈笑声。
而这时候,梅英走出来:“四姑娘,老太太怕你没的装钱,让我送这个给你。”大家齐齐扭脸来看,“扑哧”,笑喷了好几个。
好大一个包袱皮,足可以装十几件皮衣,现在摊开来,软搭搭在梅英手上捧着。
宝珠眉开眼笑,索性把空红包也扔到红花衣襟上,双手接过琥珀色素面杭缎大包袱皮,再看袁训时,就难免有几分嬉皮笑脸,她占了上风,不无开心。
“表兄,给你拜年呢。”宝珠还又行了一个屈膝礼。
“这孩子淘气的,”安老太太这样的道。而钟氏兄弟则帮着起哄:“小袁,你没有备下?”阮梁明半开玩笑,把自己没给完的金钱抓几个在手心里,送到袁训手边:“我借给你,先说好,借一还百。”
宝珠就得了意,没有备下?那今天这风头出的,可是丢了人的。把脑袋歪过来,半侧着睨过来,这眸光如霞光初放,得意就如那放肆的随风蒲公英,到处乱舞。
“给了!”袁训沉声。
宝珠怔怔,再愣愣看手中空包袱皮。
袁训对房里安老太太一瞥,语气听上去没好气:“给过了!”安老太太猛然的迸出眸中神采,呵呵地笑了起来。
独宝珠不明白,呆呆捧着空包袱皮,感觉下不了台。
袁训没办法,从阮梁明手中取过一枚金钱,放入宝珠的包袱皮中,转身离去。他的意思已经明了,相信姑祖母和兄弟们全看得清楚,再加上年青,就没去考虑宝珠的心情。
宝珠备觉受冷遇,涨红脸,眼泪快在眼眶里打转转。一枚,这是什么意思?
“哗啦!”
一把金钱放下来,阮梁明尽出袖中的金钱,笑道:“四表妹乖乖,长一岁不能再哭。”就去追袁训,打算教训教训他,这样凉人可是不对。
“哗啦!”
“哗啦!”
好几把都投下来,是钟氏兄弟和董仲现也把余下的金钱都放进来,再安慰宝珠几句,也去追袁训二人,也有教训袁训的心。
让四表妹多难堪。
宝珠扁着嘴,本想把包袱皮交给红花,红花却又捧着衣襟,她就自己捧着进来,见到祖母和婶娘们都笑,颇有几分难以见人。
“四姑娘,我来帮你数钱。”幸有梅英善解人意的赶来,接过宝珠的包袱皮,又帮红花把金钱放下来。
老太太招手:“宝珠,到我这里来。”宝珠依言过去,贴着祖母坐下来,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她甚至嚅嗫着轻声这样道。
耳边却听祖母慈祥地道:“过年你们都用心,为哄我开心如此这般,我喜欢,你不许再小性子,不许和表兄闹别扭。”
最近安老太太时常是慈祥的,以前刻薄的那一个竟然像是别人家的。大家都已习惯,宝珠也有受宠爱之感,这就笑上一笑,又见邵氏张氏都含笑:“好丫头,过年就要这样的热闹,但生气可就不好。”
这样,才把宝珠劝好,让她带着丫头去数金钱,数了半天足有上千枚,才把四姑娘的开心重新买回来。
而这个时候,方姨妈走进来,垂首给老太太请安。安老太太待她依就,让邵氏张氏都诧异。那以前眼睛里不容沙子的老妇人,去了哪里?
但这种改变人人喜欢,邵氏张氏打心里盼着到京里以后,也一直这样。她们也怕进京后,这侯府的姑奶奶仗势欺负人,两个媳妇可是再也接不下来。
她们各自有着心思,都没有看到方姨妈眸中的怨恨。
凭什么,宝珠宝珠的,日子过得那么开心,人人捧她如掬手上。而明珠,却大雪天里帮厨洗菜,还有些喜欢,悄悄儿地道:“母亲,在这里吃得饱。”
做错事的人,死不知道悔改,那生活中就会再出现别的事情,一模一样的,翻版而来。如方姨妈,无反省之心,也算可叹。
……。
垂花门下,阮梁明追上袁训,攀住他肩头皱眉:“小袁啊,你不能和表妹一般见识吧?”袁训才回身,见又跑来几个,钟引沛怕袁训生气,先在他脸上扫过,见袁训和平时一样,这才放心。
几个人七嘴八舌把袁训一通埋怨:“这不是也哄姑祖母开了心,姑祖母开心,南安侯爷(祖父)知道也是开心的。”
袁训无辜的道:“你们先别骂,我来问你们,我把自己给了她,这么大个儿的红包,难道不值钱?”
……。
门帘子微动,红花走出来。见天色明亮,日边云彩似泼洒了丝线,丝丝若染,有无穷颜色。今天真是难得的天气晴朗,在过年当中算是少见。
红花这样想着,对着姑娘睡房望去。昨夜她没有睡在宝珠房里,换成奶妈卫氏守夜。红花小脸儿上有了忧愁,自家姑娘从初一那天起,背着人就有些沉默,一反前几天唤红花做红包时的活泼。
起因,都在袁表公子身上。他不给姑娘预备过年的金钱,不但姑娘面上无光,就是红花最近和小丫头们争执,也有低人一等之感。
当着人,宝珠还是如常,但贴身主仆还是看出她的不悦,卫氏就亲自陪宝珠睡,劝了她半夜。
红花不用去听,也知道奶妈劝的是哪些话。
今天是元宵节,明天正月十六,是表公子们启程返京的日子,奶妈一定是说,再不喜欢也就这一天,忍耐就过去了。
房里,奶妈卫氏催着宝珠换衣服:“晚上送行,可要有点喜欢颜色。”宝珠点头,更衣出来,红花讨好的跟后面,主仆来见安老太太。
在门外,就听到安老太太房里笑声出来。掌珠姐姐格格声若一群灵巧的鸽子飞出,宝珠就纳闷,阮表兄就要离开,大姐为什么还喜欢?
难道真的把亲事定下来?
想祖母的手段,这是极有可能的事。
宝珠想这猜测如果成真,她很为大姐高兴,但袁表兄……想到这个名字,宝珠眼前又晃动那一枚金钱,噘噘小嘴,和红花走进去。
见家里人都在这里,表兄们当然也在。宝珠抿抿唇,生怕别人看出她刚才暗自的娇气,先对长辈们行过礼,再一一见过姐姐和表兄。
好在表兄全坐在一起,统一行个礼就行,不然单独对袁训见礼,宝珠又可以怄得不行。她已经打算,以后永远不对他拜年,就是进京后能遇到,宝珠决定过年过节全躲着他。
“四妹,”玉珠也是洋溢着快乐的嗓音:“我们晚上出去走百病,你紧跟着我们,不要走丢了。”
张氏嗔她:“大过年胡说,你们都大了,难道还能遇上拐子?”
玉珠还是欢畅无比:“遇到拐子也不怕,有表兄们在呢。”
宝珠吃了一惊,先在祖母面上看她神情,见老太太笑眉笑眼,正和钟氏表兄在说话:“给你祖父带去的这一件子……”
再看掌珠,她娇笑着问阮梁明:“晚上带我们走遍城墙吧,多少年没有出去走过。”阮梁明自然说好。
而玉珠,磨着董仲现:“请吃汤圆,”
这样一一的看下去,难免和袁训偶然对视。袁训面有笑容,但宝珠心有芥蒂,硬是从他笑容下面看出他对自己的冷淡。
这冷淡,只对宝珠自己,宝珠气结。
正气着,红花凑过来:“姑娘,晚上我给你多带厚衣服,”宝珠不语。红花又小心起来,悄悄问:“难道不喜欢?”
“喜欢。”宝珠不好对红花摆脸色,就如实告诉她。
怎么会不喜欢呢?
现坐在祖母房中,面前无处不是过年的摆设,让宝珠的心飞到很小很小的时候。记不得四岁还是五岁,也是过年,宝珠溜回房找卫氏:“奶妈,余家哥哥要带我走百病去。快给我多备点心,免得我在外面饿。”
卫氏就一脸的好笑,宝珠看着奇怪:“不许么?别人家里都走百病呢。”
“不是不许,是姑娘你没有亲哥哥,可不能去。”
“那余家哥哥……”
“外面看花灯的人多,把姑娘你挤到,我没法交待。不然姑娘去问老太太,看她答不答应?”卫氏就推到老太太身上。
宝珠记得当天哭了半天,又把掌珠和玉珠一起惹哭。安老太太异常恼怒,把她们教训一通:“没有祖父没有父亲,出去走百病谁护着你们?过年不许哭!”
又和余伯南单独说了几句,余伯南以后再没有提过走百病的事,只在过上几天后,来见掌珠三姐妹,把花灯下面的热闹告诉她们,让她们解馋。
然而,今年要去走百病了。
宝珠面色阴晴不定,又有喜欢又有对过去没走成的遗憾。
相对这种情绪下,宝珠对袁训的不悦减少很多。很快,她也能笑容满面和姐姐们讨论着晚上出去的事,心里的不满也减少很多。
很快到晚上,安府大门灯火通明,孔青带着几个壮实家人在大门外下马石旁,身边是三顶小轿,正在让人:“再看看轿杆子,那上面是竹子花纹还是裂痕,”
“表公子出来了。”一个壮汉小声提醒他。
孔青忙直起身子,带着家人躬身行礼。袁训衣裳飘飘,头一个走下台阶,见到小轿后道:“不用轿子,这城并不大,走走吧。”
不就是为走才出来。
“可姑娘们从没走过这么远,”孔青陪笑,在家里走动那是例外,随时可以歇息。
“那你们跟在后面,累了再上轿。但今夜人最多,轿子未必能挤上大街。”袁训皱起眉。
他在京里看过很多年花灯,哪一年不把董仲现的父亲给忙到晕头。
孔青也为难起来:“这怎么是好?”
很快,袁训有了主意:“我们走长街,到城墙上逛一圈,轿子走背街,停在离城墙最近的小街上,你安排定了,让人知会我。姑娘们回来时,我让人告诉你。”
“这法子好,”孔青也就笑了:“回表公子,那我们就不等姑娘们动身,我们现在先把轿子挪去找安置的地方。不然等掌过灯,只怕小街上也动不了。”
袁训点头:“去吧。”看着孔青带三顶轿子离开,才自语道:“不想这小城里,人还真的不少。”而带人抬轿子离开的孔青,则暗想,袁表公子安排妥当,一看他就是在家主持惯事情的人。听说他没有父亲,因没见过他父亲,也看不出他像父亲,但这安稳劲儿,倒像那家的小姐。
袁训的亲戚关系明朗后,孔青都还记得安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