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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宝珠也低低地回。
袁训陶醉在这混合的味道里,嗓音低而满足:“见到儿子的头一眼,知道我想什么吗?”
有脂粉味儿,有汗味儿,还有短暂从鼻尖一闪而过的血腥味儿。
慢慢的,不知何时,额头低下来,和宝珠的额头抵在一处。“真好,”袁训满意的微闭眼眸,嗅着宝珠身上的味道。
再鼓起腮对着。
宝珠鼓起腮。一脸的宝珠哭难道不重要吗?
思忖着。
袁训哈地一声,把宝珠再搂紧些,思忖着。一脸的宝珠哭很重要吗?
“那宝珠会哭的。”
故意摇头,袁训轻笑:“这没什么。”
“儿子会哭的。”宝珠扁着嘴儿。
袁训含笑,慢言轻语和宝珠互相调侃:“以后和宝珠作一处打,倒是省事。”
“人家有儿子了,再不能乱欺负宝珠哟。”宝珠在被子里也不忘记得瑟。
“哦…。。”宝珠长长地一声,拿脑袋在袁训手臂上滚滚。这样一弄,脖子后面又似要进风,袁训再用手握住,嘴里说着不许乱动,宝珠轻轻地又笑。
“外面全是客人,我机灵,让小二安排陪酒的,这不就来看你了。”袁训用桃花色绫被抱起宝珠,眸中温柔亲切:“来晚这一会儿,陪女儿陪儿子呢,你这边就敢掀醋坛子?”
嗅上一嗅,宝珠歪了歪头:“你又喝酒了?”
责备中,宝珠格格轻笑,又嘟起嘴抱怨:“儿子生下来,我就记得有人在外面要抱抱,宝珠呢,你总算来看宝珠了。”
让惊醒时,欣喜浮现上来。一段圆白手臂伸出来,宝珠娇滴滴:“人家也要抱抱。”把袁训吓个半死,抢上一步,锦被重新裹紧宝珠,一面恨声:“仔细受风。”一面在宝珠面上惩罚的亲上几口。
袁训轻手轻脚过来,见到的就是宝珠柔婉凝眸。
好几个……竟然不止三个,不止四个,不止……
英俊的丈夫,美貌的宝珠,温柔的母亲,老来依就健壮的祖母,还有活泼可爱伶俐奔跑的几个孩子。
里面似开天地,明亮中献出和气美满的一家子人。
那是烛芯吗?并不。
一点烛光,带出微弱明亮。宝珠凝视着,勾起嫣红嘴角。
宝贝儿加寿,她就是不嫁到皇家,也需要强有力的娘家。父母总会老去,兄弟们可以长长久久。
恩爱夫妻同心同德,袁训所想到的,就是宝珠也想过的。
喜滋滋,贯穿全身,也让疲累似雪花落在火炭旁般消失不见,更不曾留下点滴踪影。给表凶留下骨血,给母亲带去欣喜,给祖母带去更下一代的延续,让姑母安心,宝珠也就安心。
天下哪还能找得出比这一句更动听的话。
绝美而又动人心弦。
有儿子了!
刚才做的梦中有什么已经不记得,刚才的疼也不再留在脑海。
宝珠没睡半个时辰,让接连不断的梦搅和醒。见到窗纸贴上的喜花儿,油然生出喜悦。
……
对于总看不上柳明等人的柳至来说,这倒新鲜。
背后,他的父亲很是不解:“这孩子,不是总说待处人时且处人,这一回真的对柳明他们生出兄弟情意?”
柳至拔腿就跑,北风中只甩下两个字:“不去!”
“哎,都说中宫娘娘和太子皆在那里呢,”
衣衫飘动,柳至马也不要了,跳下来就要离开。
怕他走了,柳至的父亲走来握住马缰,觑着儿子表情,半吐半露:“丞相的意思,找一家没和袁训撕破脸的亲戚,去他家贺喜。我在他面前举荐了你。”
柳至仰面对天看看,像是自己没躲过这句话,全怪老天。“说袁家我不去。”
“至儿你去哪里,丞相让你过去说话。”
过来的这个人,从两家相通的角门里出来,穿一领玄色袍子,系一块青玉仙果佩,不是别人,是柳至的父亲。
柳至这一房住的地方,隔壁一带宽阔青砖院子,雪白的漆和黑色的瓦似上好水墨画,就是柳丞相住的地方。
柳至走到外面,从小子手中接过马就要上去。见一个人慌慌张张过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袁将军官复原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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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也到头了。
“官都做到头了吧!”丞相恶狠狠。说这话的同时,他的眼眉一跳,隐然觉得头上没戴的乌纱,也跳个不停。
因为写欠条的真实人现在倒在床上,找他们问也是个不承认,柳丞相就来找欠条上的“当事人”。
屋漏偏逢连阴雨,正保官职的时候,出来几个店伙计,青楼大茶壶,把柳丞相最想保的人给告上公堂。
把欠条往地上一摔:“就是平白无事,也足以毁掉你们的前程!”
柳丞相就差翻白眼儿:“你知不知道,这是关键时候,我托人在太子面前保你们,太子也说你们兢兢业业,并无大的过错,好了,这是什么,这些是什么!”
“这个不是我写的,这是我兄弟干的事情,他没出仕,怕用他的名字人家不认,就用我的名义而写……”
柳丞相气得坐回椅子上:“本朝不许官员狎妓,更别说你们狎完了还欠人家的钱,还敢给人家立字据!”
“家里花尽心思保你们的官职,你们却在外面流连青楼借贷。这不是我出面,还不能知道御史们手中有这些,你们呐,你们……”
“丞相,快拿个主意出来吧。”幕僚亲戚子弟堆在面前,等着柳丞相拿主意。柳丞相心烦意乱,竟然怒了。一拍案几,上面有几张纸条,如果仔细看,全是欠条。
柳家的弹劾依就见涨。
袁训的官职又还回来。
无声无息死在暗街里,谣言传开说是袁训找人杀的,弄得柳家的人过年都不敢走远路亲戚,真的走远了,又夜里不敢回来。
又死了几个。
柳明等人又需要天天去看视,每看一回,柳丞相都想涕泪交加。以前生龙活虎,全是柳家得用的人。
柳家是步步往下。
袁家是步步登高。
袁家的动静,柳丞相件件知道。他还能稳住自己,却面相上骤然老上十几岁。他由一开始的对亲事恼羞成怒,认为袁家不配,到现在不得不正视。自己错了吗?
……
“和以前一样的好。”
“相信你什么?”
“相信我,我会有办法的,”
身边默然,只有一碗又一碗的酒下咽喉声。“咕吞,咕吞。”袁训给他添上酒,添上酒。
“所以我们不能了,勉强和以前那样的好,会更痛苦。”袁训甚至笑了笑,很平静的道:“何必自己骗自己。”
不是男女深情的生分,才是人间至痛。
“我也痛苦。”
袁训叹口气,所问非所答:“小柳,我痛苦你知道吗?”
犀利的眸子刀锋般过来,刮骨头似的一遍遍在袁训鼻子眼睛上。
“为什么不能?”
“不能了吧。”
“小袁,你说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好吗?”
…。
“记帐!”袁训很痛快,又给柳至一碗酒。
“没给钱就不能喝酒吗?”柳至拿醉眼瞍袁训:“了不起了,有儿子了,讨钱你这就厉害。”
袁训瞅瞅他:“你也没有给钱不是?”
“没喝到你家的酒,我难过。”柳至接过酒,没命的往嘴里一倒。
袁训走上来,就看到这一幕。真的下去,捧个半人多高的酒坛子上来,往屋瓦平稳地方磊住,抛一个酒碗给柳至,边舀酒边问他:“怎么敢过来的?”
黑衣风帽下面,半张面庞这才是真的醉了。
屋顶上,柳至支肘侧卧,摇着带来的酒葫芦喃喃:“没酒了。这家子主人真差劲儿,真想喊他送酒上来。”
嗅嗅,袁训四处去找,还真的有酒香。
滋味儿像餍足,沿身子各处伸展。淡薄处犹如浓情转薄,浓厚处如堆云砌雾。有点儿酒的醉,有点儿酒的香…。
这样说说,就都心中满足。带着满满,袁训披衣出来,在台阶上坐下,慢慢的回味着。浸润在心里数十年对父亲的思念,如今他自己也当上儿子的父亲,感触深浓得像繁星无数,凡是闪动都动他的心。
鬼话这东西,有人认可,这就成真话。
闻言,袁夫人笑了:“我知道,他对我说过。”
再大的红包,也就满了。
好在袁训把自己投入那红包。
大家身在客边,四表妹的红包若是装不满,回京里说表兄们真小气,这名声担待不起。
不然宝珠怎么会追在后面讨见面礼,那红包做得没把兄弟几个吓住。
袁训点着头,满面放心:“那就好。”像是父亲紧随在身边,跟的不是鬼,而是福运。他不但认可,还会附合:“我见宝珠那会儿,就是父亲告诉我该选她。”
等到将军长大,觉得神鬼之说不可信时,也还是相信父母亲能对话,是对母亲的安慰,也是对自己的安慰。
但袁训深信不疑。
这里面一部分是当母亲的对儿子的安慰,一部分是她的痴心,心生出来的对话。
袁夫人能和袁父对话,这是袁训小时候就知道的。
恍然过,她又走出来,把儿子认真盯上几眼,恍然过,又去看孙子们。祖孙四人的面容遂一在面前滑过,袁夫人含上幸福的泪水:“你父亲还说,他不错眼睛陪着你们,不敢让你们有丁点儿闪失。”
袁训能引起母亲相思丈夫,却不会真的让袁夫人认错。袁夫人看错时,面前已经只有病弱的丈夫。
一个是英武俊秀,一个是病弱清秀,气质上先就不同。
袁训生得像袁父,但和袁父是大不相同。
烛光下的眉眼儿,分分毫毫带出袁父的形容,袁夫人又迷醉了,她眼前出现的又不是儿子,而是她逝世已久的丈夫。
袁训喜笑连连,但觉得不满足,追问着母亲:“还有吗?”
真能干,这是袁训有了双子后,所有人对他的看法。关于这是宝珠生出来的,貌似提得不多。
袁夫人爱怜的抚抚儿子面庞:“他说你真能干!”
“那,还能是什么?”袁训轻笑。
“不是。”袁夫人笑意盎然。
“喜欢?”
袁夫人总是让打扰,也生出说话的心思:“背过身子也罢。”袁训依言背过去,袁夫人披衣下床,和儿子一起去看视孙子,低笑:“你猜你父亲怎么说?”
“您告诉父亲没有?”袁训眸光片刻不离的在孩子面上流连。
“双胞可不就这个样子,”袁夫人笑眯眯。
瞅着,自己就想笑:“怎么长得一模一样,这是怎么长出来的才是?”
“明天殿下让我办事,我把明天的份儿看完,明天也就不记挂。”袁训颇有孩子气。
袁夫人睡在床里,见儿子舍不得走,遂道:“去睡吧,白天有多少看不足够。”
袁训披着衣裳,他是半夜里又过来看一遍。古代襁褓全是用绳扎的,但袁训还是掖掖被角,做些这样的无用小动作。
晕红的烛光,不敢明,也不敢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