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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老爷话锋一转,又继续给自己找台阶:“这不是你这桌子,你看看,你这主事的人,桌子都剥了漆,我想给你换张新的,”
韩世拓几乎没气晕过去,又打断:“我这桌子不错,这表示我清廉。”三老爷抱着帐本子牙快要笑出来:“别开玩笑了,清廉,哈…。”
“明儿一早,回京去!”韩世拓腾地站起来,带着烦恼样子就要回房。三老爷跟后面火了:“侄子!三叔对你好解释你不给面子怎么的?”
“不就几把破刀剑,你至于吗?”
猛地一回身,几步走到三老爷面前,韩世拓揪住他衣领,咬牙狠狠道:“三叔!死——了——人!”他狰狞得像地狱里才出来的恶鬼,话也让人一哆嗦。韩三老爷瑟瑟道:“死了人与我们有什么相干,这刀呀剑的,不就是为了杀人。”
见他还不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其实韩世拓自己也不明白具体出了什么事,他能清楚的就是出了大事。
对着三老爷还想装懵懂的脸,韩世拓痛心地道:“三叔你老公事!别对我装你不懂!这刀剑现在还没有到梁山王手上,他还没有分派,就杀了人!刀自己杀的,剑自己宰的?三叔,这要吃人命官司的!”
“可,这是杀人的那人吃官司,再不然,也是卖刀剑的人吃官司,我们这是损耗……”三老爷正要说与我们无干,见韩世拓面上抽搐几下,显然恨铁不成钢。三老爷又火上来!
凭谁的脸上可以有这样的正经表情,就是你小子不能有。你小子没披几天官皮就当自己从此洗白,东施变西施了吗?
三老爷冷笑,你的底能瞒过自家人?
推开韩世拓,三老爷气呼呼找椅子坐下。他喝过酒回来的人,难免是疲倦的,先坐下再说不迟。
坐下就开骂:“别装相!你是看我在这里存下几个,你想算账你就算吧!我等着你呢。从我到的那一天,你给我二十两银子,我就想坏了,你小子是想放长线钓大鱼。你要多少,你直说,别装腔作势的跟个爷似的,你就是祖宗,我也是你祖宗的叔叔!”
横眉怒目把桌子一拍,喝道:“出个数儿来我听听!”韩世拓眼前一阵发黑,果然盗泉水和清溪水不一样,对四妹和对自家的人,也不能相同。
他干站着僵住,而三老爷还在气着骂:“当你是人吗?你小子几岁上就知道女人屁股摸着舒服,没皮没脸的活到现在,你对着我装人模样……”
……。
四月的一天,萧瞻峻从书房里出来,后面跟着他的小厮,道:“郡王妃等不及二爷和人说话,套车先去码头。丢下话,让二爷会完人快着来。”
两边花开如锦,天气舒适宜人,萧瞻峻觉得心情依然不能愉快,但也对即将到来的客人们表示欢喜。
他想到大嫂两天前收到的信,信中说大嫂的母亲和袁家弟妹的祖母,外加上她的舅祖父南安侯就要到来。
大嫂和安氏喜欢自不用说,就是二爷也是一样的略解愁眉。南安侯以前在山西历任多年,这里的官员们大多是他以前用过的,就是那惹人厌的巡按庄大人,也是南安侯的门生,由他举荐而来。
萧瞻峻暗道,莫不是老天也助我们家,才把南安侯爷送来。有他在,那最近虽然不屡屡上门,但屡屡有动作背后勘查自己的庄大人,他总要收敛点儿吧?
一眼就能看穿庄若宰动机的萧瞻峻放在平时,恨不能一脚踢死他。可现在是多事之秋,他顾不上对付他,在京中回信到来以前,只能是个先应付他。
出门上马,打马如飞往城外码头去时,萧瞻峻心神还没有放松,又把朝中他所知道的官员猜测过来,还是不得章法时,心中叹气,素有经验,又老辣手段的钦差,你到底是哪一位啊?
先知道是谁,也和早做准备。
在不知道是谁的情况下,又按庄大人的话来说,钦差只怕已潜入太原,郡王府在明,他在暗,萧瞻峻打心里郁郁。
他一路愁眉,直到码头在即,才重新换上见客的笑容。
见一带江水如环翠,绿柳清丽典雅,桃杏花飘落,水面上泛起一片锦丝绦。离码头数几里,已经驱赶行人,威武府兵两边列队,目不斜视的盯着可能会出现的警情。萧瞻峻带马过去,去见下轿候在水边的郡王妃。
他虽然不安,也没有明说。
是郡王妃自己笑吟吟道:“二弟,你看这个码头是最大的,每天货船商船停留不息,我撵了人不让他们驻足接货接人,你看这事儿办得怎么样?”
“大嫂这样处置,自有道理。”萧二爷回道。
郡王妃挑起眉头:“道理?自然的。我要让本城所有随姓庄的昏了头的人瞧瞧,我们家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威风,以后还是这样!”
目视江水滔滔,郡王妃乌眸似能盛得住所有风云事,缓缓却有力地道:“再说来的不是别人,还有南安侯爷钟大人。”她微微一笑:“如今,已经是内亲了。”
叔嫂都明白这句话的分量,南安侯以前在山西时,执政谨慎,又雷厉风行,可不是吹出来的政绩。
“钟老大人一生为官,见过无数风雨,有他能在家中做客,有什么也可以方便请教。”萧瞻峻微微而笑,负手在江边,任由江风吹过衣角,也任由江风带走许多忧虑。
当下没有再交谈,郡王妃和他放眼江上,见天地辽阔,苍穹若洗,远处水鸟若黑点,不管怎么飞也有无限天地容纳,都是精神一爽。
两艘小小快艇在水面滑飞过来,郡王妃更精神一振,道:“来了!”见小船在自己面前的水边停下,一个是自己派去打探母亲几时到的,另一个上面有几个军人,她却不认得。
她的人先回话:“回郡王妃,老夫人和钟老侯爷,安家老太太并两位奶奶的船已过槐花湾,不到半个时辰就要过来。”
郡王妃含笑颔首,再就对另一个小船客气问道:“这几位是谁?”她差点儿以为是自己派人管辖住码头,附近驻军派来交涉的。
省内驻军,并不都在陈留郡王属下。
船上几个人一起下跪行礼:“回郡王妃,我等奉齐良恭将军、罗家骥将军、任杰将军、余守振将军之命,先行一步前来叩见。将军们说,一路护送袁老夫人、钟老侯爷、安家老太太并奶奶们到此,并不敢先行来见,特命我们呈上敬意,稍后船只一起到来,再来叩见不迟。”
郡王妃和萧瞻峻一起愣住。
“什么?”萧二爷先回的话,春风满面地道:“列位请起,这是什么一回事,细细地再说一遍。”
几天收的信萧瞻峻也看过,那信中只说钟老侯爷带着女眷们到来,只字没提有护送的事。郡王妃也是惊喜交集,脱口而出:“姑母表兄竟然如此有情。”
随即,面上多出两道疑惑的目光,是萧瞻峻的。郡王妃忙嫣然一笑,把失言的这句话掩饰过去。
当兵的也不再多说,只回身一看,手指柱天边一长串黑点笑道:“郡王妃和二老爷请看!”陈留郡王妃和萧瞻峻这才信以为真。两个人同时发自内心的欢喜,又不动声色的相互使了个眼色。
郡王妃的母亲有兵护送前来,说明圣眷还好。这真是大喜的事情一件。两个人带着随行的人,皆目不转睛盯住水面。
今天顺风,不到一刻钟,几十只大船已入眼帘。船头上各有大旗飘扬,除去一般的旗帜以外,四面大旗:齐罗任余,在江风中烈烈展开,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萧瞻峻徐徐道:“大嫂,看来小弟深得太子殿下信任。”
袁训母子那一年莫明失踪,萧二爷还帮着在全省找了半天。后来确认在京里,他也知道。袁训的消息,萧瞻峻比龙家兄弟们知道得早几年。后来在太子府上当差,郡王妃也没有瞒他。
去年入军中,他也知道。
韩世拓不就是拜托给了他。
家中出事后,郡王妃往太子府上呈密折,就萧瞻峻来说,他是谨慎的提醒,不要因一件看似严重,却还莫须有的事情去打扰殿下,毕竟小弟已经离开太子殿下。
为什么小弟中探花后还从军,萧瞻峻老成持重的没有过问,却也担心袁训是在京中呆得不开心,这才从军。
如果是这个原因,那就虽然是去年名动全国的太子府上三近臣之一,但也不排除受人排挤,或忽然失宠。
而今天看来,一只船上数百人,这船何其之大。几十只船数千人,这兵何其之多。萧瞻峻不是脓包,自然有数凭南安侯钟老大人的体面,他不能有这样的排场。
再说老大人京中卸任,已把侯爵之位交付给长孙,已经不是官了。他的妹妹安老太太,更不用说与这不沾边。唯一的,只能是为袁亲家太太而发兵护送,这体面是小弟挣的才是。
萧二爷难免有上一问。
郡王妃更是欣喜,姑母和表兄拿小弟如珠似宝,那侄女儿也不能差到哪里。她在出事后的这些天里,笑容头一回完全舒展,用只有小叔子能听到的嗓音道:“二弟,看来我们不用太担心。”
“我本来就不担心。”萧瞻峻心头一宽,说话就跟他的长兄郡王一样,开了句玩笑。郡王妃和他一起笑了出来,齐齐往水边又走上一步。
在这笑的功夫,船头上人都已经看清。
几十只大船沿江而停,江面虽宽,也浩浩荡荡把江面拦住一半。把来往商船小船尽皆吓了一跳。看守码头的小官吏们吐一吐舌头,到底是郡王府上,来客人也与别家的气派不同。有个机灵的脑子转得快,他傻住眼:“这么多兵马到来,怎么没有公文先行知会?”
他多了个心眼,悄悄的出来,打发一个人往城里衙门里报信。这么气派的场面,本地官员等大人们也该来出个场面,露个脸面才是道理。
他这是买了个大人们的好儿。
而码头上,足以供十几人同时上下的跳板搭好,这是兵船,这跳板是可以跑马的跳板。先下来的,是这条船上的齐良恭。
见礼过,郡王妃对他道声辛苦,见第二个人走下来。这个人穿一件深青色道袍,头发白胡须白,仔细看才见到少许的黑色。道袍在一定的朝代里,不是只有道士穿,穷儒生着它最多,士大夫们风雅之人,也弄件来穿穿。
萧瞻峻就哈哈大笑,握住他的手打趣:“钟大人,您这一身仙风道骨,险些我就认不出来。”南安老侯欣然得意,把个长袖子给他看:“二老爷,看我这花色,还是说来的时候,库房里搬出旧年赏赐的,现做,我来这里做客,不是这御赐的衣物,怕丢你的人啊。”
那一段儿青色无花,就让萧瞻峻素然起敬。他为敬上,也要恭敬。为南安老侯到来,也要恭敬。恭恭敬敬地看上一眼后,萧瞻峻满面笑容,与南安老侯见礼,口称侯爷。
“哎,我现在是老侯爷了,再不是侯爷。老了老了,二老爷再不要用以前的称呼对我,让老夫好不感叹韶华易逝,人易老呐。”
南安侯正装模作样感叹,船头上有人跟他后面道:“老了老了,啰嗦上来!这老侯爷就是为挡道儿才出来的吧,劝你走两步吧,我和亲家太太还要下船呢。”
一个白发苍苍,但精神不错的老太太,旁边走的是袁夫人,后面跟着两个遍体行装的中年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