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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肯用心仔细的回想,就心尖子全是颤的。
龙氏兄弟们就会兄弟争风,对家里的东西是能揽到手里就揽过来,余下的在他们算计之中,却不在他们考虑之内。
不是他们笨,是他们都太聪明了,聪明的只为自己,就把别的地方全忽略。
比如,家里有铺子,会兄弟姐妹姨娘们一起上去瓜分,至于家里的总帐房就无人去问。因为管总帐房的还是老国公夫人的人,辅国公说敬重父母,不能老国公夫妻不在,就把他们的人差使夺了,老人还在原地方一步没动过,该管的还是他们管着。
他们看得到的铺子是分了,总帐上出入他们以为全不重要,又碰的钉子不少,就不再过问。
反正再有铺子,大家再分就是。
这是帐房。
再来家里的库房,库房的东西是有册子的,册子自然是家里人人看过的。看过后要东要西,姨娘们争风为的就是东西,兄弟们争,为的是父亲的疼爱。郡王们后面怂恿,是希望国公府早早让瓜分。
那没上过册子,或者说他们没看过的册子呢?
这就无人知晓。
只有那几个老家人,可以说是国公府中的活化石,他们肚子里最有数。
龙怀城这一回办事,不是为自己要东西,不是为私心,是一片心思想为家里出口气,这就想到许多以前想不到的事。
帐房,库房,和余下的府兵,还全在父亲手里。
公子们只想着争宠爱,有自己的人马,余下的府兵不多,不多是多少,后来有没有扩增过,这就成了一个误区,他们没再过问过。
就像小偷才偷过的人家,他以为啥也没有了,就这心思。
龙怀城难免要再想想,袁家弟妹带人闯府那天,他让集合家人,结果一个也不来。当时还以为是父亲早早的吩咐下来,怕儿子们惊吓袁家弟妹,现在反过来一想,家里的根本,还全在父亲手里。
父亲不是他们兄弟眼中,受人左右,日子艰难,就快步钱国公后尘的国公。
包括龙怀城自己,以前都认为家中局势不出几年将乱。兄弟们你争我抢,不是想不到这样的纷争对家中不利。而正是因为想到这样的纷争对家里不利,都怕不抢就再也没有自己的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再就世子未立,乱劲儿中父亲必将选中一人为世子。当世子的人固然要为以后多做打算,而认为当不上世子的人,不更要为自己多做打算吗?
他们身后要是没有一干子郡王,要是哄抬粮价没有梁山王等人混水得利,辅国公也还能约束儿子。
几十年前钱国公府倒下,辅国公就看得清明。等他看清楚时,他的妻子已是项城郡王一族,这是因为他的母亲也是项城郡王一族,辅国公出于尊敬母亲才娶。
当夫妻生分后,辅国公还没有对郡王们起过多的疑心。但凌姨娘才有孕,小项城郡王的手就伸过来,辅国公觉得不妙,他反复分析过钱国公府倒的原因,后面的事情也算应变奇快。
几十年来,家成了战场,辅国公的心是最痛苦的。
他有陈留郡王为婿,果断的弃兵权,不给儿子们任何想头。让最能坐得下来看书的龙四龙五弃武从文,余下的儿子们继续在军中。
如果兄弟齐心,这就有文有武。
如果兄弟不齐心,辅国公也盼着学文的能出人头地,从军的能重振家风。这就全靠自己吧,家里是不用再指望。
他宠儿纵女,把表面上的家产一一分给他们,但背后他有几个忠心老家人,又有一个万大同不为人知,依然牢牢把握山西诸多银钱。
龙怀城本着为父亲的心,就把以前猜测能想出来。姨娘们进府都在龙八公子出生以前,但龙八公子根据知道的往前推,基本猜对辅国公的大半心思。
龙怀城独自哽咽,埋怨自己太笨。
家里世代在此居住,根本颇深。对父亲的了解,也是胸有才略一流的人物,不是轻易就倒下的人。
再来洪氏消失得不明不白,万大同来历出身成谜,却在山西生意行当中许多年,如果没有父亲插手,他们怎么能逍遥?
红花真的和辅国公没有关系,龙怀城也算在自己父亲头上。
好吧,龙怀城幽幽地想,父亲今年大获全胜,几乎收回家中百分百出去的东西。也是的,只能怕自己不聪明,龙怀城亲眼见到洪氏和万大同携带的珠宝,不是几代的世家,决计出不来那些东西。
好东西全是积累而来的,但当时他硬是晕乎在女人争风吃醋卷银子而走那古记儿里。
龙怀城一个人紧闭房门叹息,长一声短一声的,心中百般的不是滋味。要是没有人打断他,估计他能叹到晚上。
“公子,”名刀在外面唤他。
龙怀城在脸上胡乱擦几把,再道:“进来。”
名刀走进来,并没有注意到龙怀城刚才曾情绪波动,他只回道:“城外袁家表亲,打发顺将军来,请公子过去说话。”
“哦?”龙怀城镇静下来沉吟。表弟妹找我有什么事?
但是他没多停顿,即刻起身:“取我大衣裳,备马来。”
……
正月还没有出去,屋檐下面还挂着给念姐儿看的花灯。羊皮绣花灯是这里高人匠人做的,念姐儿每多看一眼,就念叨一句:“舅母舅母,把我的灯也带上吗?”
宝珠疼爱她,自然说好。
念姐儿想母亲了,也想哥哥。她早几天就问过舅母:“我们几时才走呢?”宝珠当时就明白一件事,姐姐留下念姐儿不但是陪着自己过年,怕自己独自住着,过年没有亲人会冷清,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这小小的孩子呆不了几天就要想家,这几天更是天天催着宝珠备车:“我们回去吧,小房子明年再来住。”
为了想母亲,还哭过两回鼻子。
这么个小小催促的人儿,起的效果比谁的说服都强。
宝珠就又看过一回小贺医生,小贺医生说可以走,山路反正是坐轿,现在只等雪融化,就和念姐儿回太原府。
临走以前,宝珠有件事放心不下,得赶紧的办了。
红花在房外出现:“八表公子到了。”
宝珠忙道:“请,”
龙怀城很快出现,满面笑容和念姐儿说了两句,看着奶妈抱着她走,宝珠请他分宾主坐下,让红花送上茶来。
龙怀城看一看,弟妹的身子更明显。他是知道宝珠估计会回太原,但这不妨碍他拿出彬彬有礼:“有事情只管去见母亲去说,要东西只管要。”
宝珠谢过他,从来该爽快的时候爽快,又是特意请他过来,宝珠抬手让红花退出,打起笑容:“出了正月,表兄就要走了吧?”
“是,定的是二月初二日子,我启程。正要打发人问弟妹要给小弟带什么,可巧我就来了,正好问问,要带东西只管交给我。”龙怀城客气地回答。
宝珠就笑:“那就有劳表兄,有几件衣裳,帮我带去。”说着就让红花取出来,亲手点给龙怀城,龙怀城让跟来的名刀收下,先放到马上去。
宝珠又说送行的话,龙怀城说不必。宝珠含笑:“那我就不送了,不是我不方便,是我也要收拾东西动身,前往太原府。”
龙怀城对此并不奇怪,才一笑,听宝珠认认真真地道:“所以请表兄来,有几句话恕我冒昧,不得不说。”
她在龙怀城心中,甚至在龙氏兄弟心中都占有一席之地。闯府也好,教训也好,都表露出宝珠不是一般的庸俗脂粉。
龙怀城就更不奇怪,你叫我来应该不是道别,而是另有话说才是。
“舅父不在,表兄就要离去,府中的事情可曾交待妥当?”宝珠款款而问。
龙怀城抿一抿唇,他一旦镇静下来,心思是相当的聪明。就在刚才,他的父亲不在家中,就给他重重的一击,龙八公子算是相当的清醒到了宝珠面前,这就听出宝珠话中有话,反问道:“弟妹的意思是?”
“迎来送往,进项分派,各房使用,关门闭户,八表兄走以前,都不交待吗?”宝珠眸子微凝。
龙怀城望向她,吃吃的话全涌在嗓子眼里,他百感交集。
龙怀城已经习惯宝珠给他的惊奇,可宝珠再给了一次惊奇,龙怀城还是出乎意料。
他睁大眼睛,似要把宝珠安胎养出来的微胖面容看得清楚,又像要把宝珠的聪慧看穿。
他的眸子无礼地在宝珠面上打了几个转后,龙怀城才意识过来,原来是这样!
原来在所有人的眼中,自己的身份和位置永远不会改变!
这一刻,龙八公子醍醐灌顶。这一刻,他心思骤然洞明。
他和哥哥们明争暗斗,他嫉妒袁训,他背后埋怨陈留郡王……他总以为别人拿他不当回事儿,他总恼恨别人不看重他,忘记他才是嫡出的儿子。
在今天听过宝珠的交待,龙怀城明白了。
你原本是什么人,你还是什么人,谁也不能更改。
不是的人,再改也改不过来。
龙怀城吃惊的对着宝珠,他都要抓破脑袋的去想,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些浅显易明白的话,最近总是由表弟妹口中说出。
而她表达的相当淋漓。
宝珠随便给龙怀城一个眼神,就把他的心思看出七七八八。不是宝珠太聪明,是龙怀城面上的表情太精彩,太尽致的表达出来他在想的。
宝珠笑容不改,我不是提醒你嫡子的责任。事实上就冲着你们对我丈夫不好,原本一个字也不想说。
可世上的事情,有些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你不好别人就跟着不好。宝珠为舅父为母亲为表凶为姐姐,只能请龙怀城过来聊聊。
宝珠也无语,谁叫你是……舅母的儿子呢?
换成龙四公子龙五公子,从他们母亲那里就开始错,宝珠是不和他们来往的。换成龙大公子,吓!宝珠想,他不是我亲戚,表凶回来,他认我就认。现在他不是不在吗?宝珠不认,只认文大奶奶。
闲来无事,宝珠反复想过,国公府若再延续上年的无头绪和乱哄哄,舅父的日子就多一年的不好过。
宝珠要是不离开这里,叫龙怀城来说像是多管闲事。
但她就要离开大同,作一个走前的叮咛,这样就能说得过去。
宝珠首先说服的主要是自己内心,冲着舅父,要说。冲着府中诸人,不想说。
而要说,还偏偏没有选择,只能和龙怀城交谈。
宝珠不请龙怀城来,总不能去和那凶恶成性的龙大公子说,也不能去和那管姨娘叫母亲的龙四龙五去说。
宝珠凝眸对着龙怀城面上的心思不定,心想你寻思完了没有?我们说正经的话要紧。
好半天,龙怀城醒过神,对宝珠不好意思:“让弟妹久等,你说的话太要紧,我这就想进去了。弟妹说的好,弟妹要交待的,一总儿全告诉我吧,我回去慢慢的想,离家前全办了。”
“就是表兄你走了以后,家里有客人来,总是有名有姓的,总是可以交往的。”
龙怀城道:“是。”
“往来账目,总是有可靠人看着的。”
“是。”
“家中舅父在时原有的东西,总是不无故丢失,就丢失也有处可寻的。”
“是。”
宝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