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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睡不着,她在温暖的房里双颊如赤,最后选择出来吹吹秋风,让自己得到清醒。
天上有乌云,明月不时的掩映其中。但等上一会儿,明月回到大地上,群星璀璨堆积出无数明亮,像极念姐儿心情。
她和自己的未婚夫,相识、回避。回避,再相识。每一回新的交集,是一次新的相识。跟这乌云捧月一样,最后总是明悦动人。
那原本以为一成不变的亲事,就在这总是……总是……中,生出新的天地。
念姐儿转动乌黑的眼眸,神情中保持以前的郑重,和新到的欣然。
……
秋风在不同的地方,是不同的意味。在民间小院里,是入睡后的寂静。在念姐儿面前,是飘芳流芬的情夜,在这样一处地方,两进的宅院中一间房内,闪动冰寒的刀锋。
刀在一个人手指上,舞动如娴熟的丝带。烛光的原因,刀光会从窗缝内泄露出来,和秋风交融在一起。刹那间,像是北风降临到这里,明月也暗下来,有了退却之意。
也或许,怕的是那墙上露出白牙狞笑的影子。
有影子就有人。握刀的人舒服的坐在绣大红牡丹花的垫子上,神色中养尊处优和狰狞隐戾一起出现,让头一回见到他的人难以分辨,这到底是个富人呢?还是个狂徒?
坐在他对面的,大名鼎鼎的林教主正这样想。对面这位据说有汉人血统,五官看上去柔和,但眸子一张嗜血苍鹰似的,足可以让人心生惴惴。
这些人全叫掌柜,这一位用了母姓,林允文对他的称呼是:“宋掌柜的。”
“你收到消息了吗?今天齐王在狮子林里说的话?”这是林允文的全句问话。
宋掌柜的不屑一顾:“收到了,我的消息不会比你慢。但又怎么样呢?难道你不知道凡是各国的商人们都自成一帮,出门在外,当然是本国的人更加亲近。”
他露出嘲讽,问的戏谑:“你不是神算吗?就是没有神算,到铺子里看一看也就知道。如我国的人,当然只帮着我国的兄弟。”
林允文还以他讽刺:“岂止是各国的商人都成一帮,三、五帮,七、八,甚至十个帮都有。”
舞动刀光的手指停下来,刀光如碎冰后的宁静,露出尖锐的刀锋。跟刀锋一样凌厉的,是宋掌柜的眼神。定定的瞪过来:“你管我们有多少帮?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现在就不止是你们的事情!一位皇子殿下发话,你以为是小事情!跟你们各个部落占山为王不同。这里是中原!皇权统一,皇帝说了算!”林允文展露出满面的“好心”来提醒。
宋掌柜的隐隐有了怒气,看上去面庞有慑人之感:“说话的这位他是皇帝?”
“嗤!”林允文难掩自己的轻蔑一笑,在宋掌柜的强横面容下冷冷道:“说起来你比图门掌柜,阿赤将军的身份高,但对中原的事情懂的不如他们多。”
宋掌柜动了动身子,有那么一刻带出鹰博兔子似的随时而起,但明显的带出他没把林教主看成是敌人,忍了下来,嗓音有了不悦的嘶哑:“那你告诉我。”
“中原是皇帝说了算!皇子是仅次于他和太子最尊贵的人。皇子出巡在外面,就相当于你们的将军奉了你们国王的命令一样。如今是齐王说什么,下面会有一堆人拍马,争着奉承他。他让起商社,就是对你们自己组织的这帮那帮不能见容。你也知道,他不惜抛出梁山王来杜绝商社里有奸细。这商社真的让他弄起来,安几个老经济为首,以后你派来任何奸细,都由你们自己的人当内奸通服给官府,然后,你的奸细脑袋落地。你倒好,还不着急!”
宋掌柜的有了沉思:“那我要怎么办?”
“杀人,你敢吗?”林允文不怕他看出来,是激将的口吻。
宋掌柜的还真没放在心上,林教主肯当奸细,为的就是回到中原杀人,他没有多想。但是他想杀人,对林教主如实的说,他却警惕的不肯。
皱一皱眉,故作轻松的语气:“我有什么不敢的?不过在苏州又不是我们的人,等到明天看看别人怎么回复再说吧。”
林允文也没有指望他今天就答应,摊一摊手起身:“好吧,你要多想想,我就没有什么忙可以帮。天也晚了,不耽误你睡觉,我走了。”
宋掌柜的送到他门外,由另外的人送林允文出去,他回到房里,沉着脸说了几句本国话。
很快,五、六个大汉推门进来,都有狂彪似的山野气势。
宋掌柜的阴森森:“齐王的新主张会让我们自相残杀,只想挣汉人钱,甚至在汉人地方安下家的人,会因为一点儿银子把我们出卖给汉人。不杀齐王,就不能吓到他们!”
“杀了他就是!”大汉们七嘴八舌,大多都是这一个意思。只有最后一句不一样:“为图门掌柜报仇!”
说话的人红着眼圈,虚无中都能感受到有股仇恨环绕在他身上。
宋掌柜的面无表情:“图门小掌柜,为父报仇,你得听我的,不能再自己出去乱问汉人皇子住在哪里,什么时候出门!”
“将军,只要您能让我杀了他!一切我听你的!”图门小掌柜单膝跪下来,咬住牙时,又迸出来一句:“还有大天教主,我怀疑他串通汉人杀了我们的人,伊掌柜的也好,阿赤将军也好,舍布也好,不是认得他以后都死了。跟他没有关系,他也要死!”
宋掌柜的眼皮子跳了跳,暴露出他也有疑心。但是他沉声道:“只要我们还在汉人的地方一天,就不能动他。如果查出来跟他有关,如你所说,不是他杀的,我也把他交给你,由你亲手处置。但,得出了边城才行。”
图门小掌柜恨恨的摇了摇头,起身回到班列中。这个时候,林允文走进魏行在苏州的下处。
魏行正在等他,见到他露出欢迎的笑容:“你来了,快坐快坐。”亲手倒上一碗香茶,送到林允文手中就追问:“说动他们没有?你可要想好,只要我在苏州再拿住奸细,丞相的位置莫不就是我有份?等我当上丞相,对你只有好处。”
林允文懒洋洋:“哪能吹口气就做到。扬州死那么些人,据他说附近几个省的人都死光了。他现在用的人全是现从边城外调来的。”
魏行认真的掐指推算:“一来一回有这么快吗?扬州是夏天,至少两个月前……”
“你信这话吗?还用得着算!我是不信,不过原话学给你听就是。”林允文把他手按下去。
魏行高兴的道:“是是,咱们不信他。反正他出奸细给我呈报给殿下就行了,到时候我当丞相,对你只有好处。”
“你当得上吗?”林允文斜睨了他。
魏行一团欢喜下去,浮现出当官那种稳重,声调也官腔打得足:“我要是当不上,你也跟着倒霉!”
林允文搔头,好似服软:“好吧,看来我为了自己,非依着你不可。换成前两年…。”
魏行把他的话打断:“前两年的官员,只要跟你可能仿佛有关连的,拿的拿,黜的黜,你要去找他们,我不会有二话。”
林允文叹气:“难呐,万一把我当贼拿了,岂不是得不偿失?我就跟着你吧。你好,我就好。”
看着他垂头丧气,魏行露出笑容,加重语气重复道:“是啊,我好,你就好!”
这一处居所,为了方便林允文往来掩人眼目,两边有铺子还有民宅。这也方便冷捕头和田光大模大样的翻到这院子里近窗的树上坐着,真的让发现,说一声是贼也很正常。
他们坐的地主,能透过窗纸看到两个人影交头接耳。田光又一次悄悄道:“我猜这一次还是顺风顺水,你咋还不信呢?你看姓林的出来进去的,一定是转了性子要把自己洗干净,又出卖奸细给这魏行好升官。”
“说过几回,你小子别用脚想事情行吗?你怎么不想想姓林的他自己算一算,出卖几个奸细他能干净吗?再说他死性能改吗?”冷捕头冷言冷语,又给田光一盆当头凉水。
田光大为不满:“你拿了一辈子贼,疑心太大。我不信他改了心性,但他四处遭抓捕,就不能装一装改了心性?”
“哼哼,这话跟你家二爷家大爷说去。在扬州杀人太顺手,他的疑心比我大。”冷捕头哼叽着。
田光纳闷道:“是啊?我们家二爷家大爷当过大将军,想来没打过顺溜的仗。这一顺了,他倒不信了。”一怔,手臂捅一记冷捕头:“什么是我家二爷家大爷,你倒不嫌绕舌头。”
窗户上黑影动了动,冷捕头准备还击的手停下来:“别闹,姓林的要出来了!”
“你跟!”田光也一动不动,但飞快回了话。
“你跟!”冷捕头动动嘴皮子,字不多,也回的快。
“姓林的是回去睡觉,他近来不乱走,你!”田光力争。
“老子也要睡,你!”冷捕头歪歪嘴角,示意田光看自己的手势。大拇指高翘着对准他自己,这个暗示田光懂得,田光沮丧:“老公事又欺负人。”
看着林允文走出去,两人溜下树,冷捕头带着扬长的姿势,赢一记田光的憎恨就要回住处时,忽然一阵轰闹声起来,把已经平宁的深夜寂静打碎。
田光来了精神:“我去看难的,这好看的人,您老请。”
“我呸!我是上官,你是上官?我去看,看完热闹我还是回去睡觉。你给我看紧姓林的,哪怕他睡觉不出来,你还是跟昨夜一样,睁大眼睛盯着他!”冷捕头说完,一阵风的去了。
走出一条街,冷捕头喃喃:“这小子还是不开窍,也不想想,齐王殿下立下新规矩,有风吹草动的动静,也要小心才行。还是我自己去看更好。”
认认乱的地方,一路不停的过去。遇到有巡逻的,有验明身份的东西亮一亮,畅通无阻。
到了地方一问,冷捕头皱眉:“这事情得赶紧回殿下才行。”出现在这里的衙役不认得他,只认得他手中的东西。抹把汗陪笑:“是啊,王三哥已经去了,不过大半夜的,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殿下?”
……
齐王却还没有睡下,他跟念姐儿一样,为两个人之间难得的新滋味儿走了困。
情意,齐王从来不缺,而且以前有不止一位姬妾的他,可以说多得泛滥。
面对洪水决堤似扑来的莺语燕啭,齐王虽然知道这不是真情意,情意应该是大汗淋漓后寻觅而得的甘甜泉水,但他已经过量的多,哪还有去寻觅的心,哪怕那泉水再甘甜。
这就像一个人每天有山珍海味送到嘴边,再有人对他说锄禾日当午后的茶饭香,他也不会去锄禾日当午。
本来他对大婚后的夫妻日子,跟念姐儿想的如对大宾一样。当时他绝对没有想到一把子姬妾会让太子深夜闯府带走,也没有想到在他怨愤满腔时,未婚妻子会出现在身边。
现在回想,齐王也承认那个时候没有再纳姬妾,是梁家和母妃商议后决定。
他的姬妾通大天教,又是太子作主抓捕。怕皇帝迁怒,怕跟太子正面碰撞,齐王捏着鼻子忍下这气。
以后的事情顺流而下,他和念姐儿一里一里的忽然就走近,直到今天,他当众说出“县主喜欢,本王就喜欢”,对未婚妻子百般维护,不但动了念姐儿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