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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英明,圣恩浩荡,派出你们来,是三军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
王千金吓得一哆嗦,以他曾跟过萧观的经验来说,他以为王爷这说的是反话,下意识地抬头,小心地看了看萧观的神色,萧观对他一咧嘴,旧日的主仆这才又有了一个视线交流。
萧观眼中的王千金,跟以前大不一样,不管是从神态还是面容。
王千金眼中的梁山王,也不再是世子时候的狂傲,他带出来的慎重居多。
都变了。
主仆心里都有这样的一句话出来,随即不管是萧观对旧事的恨,还是王千金对旧事的内疚,淡淡的在心里升起,忽然都有化去之感。
算了吧,唉,说到底,他并没有害过我。萧观在心里这样想着。心思一放下来,正事这就浮上心头。
“进来!”
在外面等候的葛通大步进来,萧观对他还是冷面庞一个:“你小子不是好东西!你出现在我身边,从来不会打好主意!但不管怎么样,你小子也算救了我,”
葛通翻个白眼儿:“我不是说了,是他是他!”
黑影子狠狠放大,是萧观翻身跳起,咆哮道:“你看他能出面吗,你看呢!”
怔上一怔,极不自然的问王千金:“你这算差使完成,还是暴露,你跟着我一起走吗?”
“回王爷,您横扫四国,就目前来说,高南国王已死,军师巫师全让抓获。达罗主将已死,就在您冲杀的时候,陈留世子抓获达罗国的王子。后面拿了谁我不能再知道,差使也算完成。”王千金恭敬地回道。
萧观松一口气,极为爽快地道:“那你跟我走。”
“但我还有人要接应,等他们一起离开敌军,我们要回京中复命。恕我不能再侍奉王爷。”最后一句,王千金说的声泪俱下,萧观也红了眼圈。
在两个人的心里同时起了涟漪,这句话应该是萧观袭王爵那一回离京,得知王千金不再跟随,王千金当着皇帝的面,不能尽兴告别的一句话。
以为自己调整好心情,才叫进葛通来重新商议的萧观,又把泪水咽了一口下去。
王千金也伏地直到脸要挨着地面,面前有一小堆快速成长的小水洼。
葛通撇撇嘴,你们就不能说完话再叫我进来吗?正要再说句话走出去,让个空子给这两个人叙旧,萧观拿出在大帐中的决断,大手一挥,似这样就把旧事全都斩断:“那你小心,我们走了!”
谁也不看,步子还带着伤痕的不利落,也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再在这里多呆一会儿,梁山王怕自己要哭出来。
葛通跟在后面,山洞外面有马,除了葛通自己的,还有几匹是葛通随后跟来,在半路上捡的无主马。
萧观不客气的上了一匹,就要走时,往山洞里面吼上一声:“等你到平静地方,打声招呼给我,皇上问起来,我也好回话。”
说过也不等回话,抽一马鞭子,再吼一声葛通:“跟上!”葛通哼哼唧唧:“我帮你听回话呢,你吼什么。”
和萧观打马出去数里路,才见到萧观的身子晃了晃,马速慢了下来。他似犹豫又不能拿定主意,看得葛通都想骂他磨磨蹭蹭,才身不由己的回身看了看。
见那最高的地方,灰衣如苍穹下一抹几看不到的流云,似乎拜了下来。
梁山王深叹一口气,话到嘴边却成了赞颂:“皇上厉害!”
葛通又撇撇嘴:“你真言不由衷,你想夸他你就夸就是。”
“要你管!”凶巴巴的一句丢过来,萧观打马前行。
葛通追上去:“哎,你说你是我救的,回去还算不算?”
“算什么!”萧观这就有赖账的面容。
葛通紧追不放:“不然你回去说谁救的你呢?难道你自己从死马下面爬出来,自己逃到这里来?”
“要你管!”萧观还是这一句。
葛通没好气:“行吧,你晕了也能自己爬三尺,我算服了你。不过在军中我听你的,等我回去见到小袁,我要实说。”
“实说什么!”萧观横眉怒目。
“实说你在军中天天说亲事定的不好,”葛通洋洋自得。
萧观狠狠瞪住他,半晌,忽然问道:“你看他比我老吧?”葛通这哪能转回来,从正得意到懵懂:“小袁吗?小袁比你年青多了。”
“我是说他!”
葛通回过神来,原来他说的是王千金。啼笑皆非的葛通取笑着王爷:“您不是见面拿他一刀子扎几个洞,也不是把他骂到从此不敢投胎,原来一直盘算这个!”
“他没有跟着本王,所以就比本王老得快。”王爷捏着大脸,刚才在葛通面上的洋洋自得,这就回到他的脸上。
王爷从来是不允许别人比自己自得,这就不费功夫顺利把自得要回来。又过片刻葛通才弄明白,葛通哪里能答应,追在萧观马后面:“把把话混开,你是我救的,你自己说的,难道回去就不算了!”
“算哈,算个屁!”萧观放声狂笑:“回去治你小子临阵脱逃之罪,你不跟着你家郡王,跟着老子捡便宜,没门!”
葛通气急败坏状,挥舞着拳头:“写信给小袁,回去我就告你一状!”
“写吧写吧,我家的小倌儿,只对我有情意。”萧观说到这里,语声缓了下来。
他数年间痛恨王千金没有兄弟情意,但今天给他另一份情意,这份情意来自于皇帝。他的远房堂兄。
皇上派出王千金,难道不知道自己跟他在战场上会遇到?细作是不要命的差使,而自己在今天见到王千金以后,真的是有以后不再为他发噩梦的心思。
这份儿从小就让监视而很不甘的旧心思,就此解开。
好吧,情意。萧观反复默念着,有了不多的笑容。
……
碧绿色的大瓷瓶,上面是古人的诗词,名家的手笔绘在上面。由两个宫女小心翼翼的摆放到檀木架子上面。
在外面雨帘的映衬之下,殿室里的烛光更为熠熠,把瓷瓶照射得灿灿不可方物。
太后问一直看着的太上皇:“这博古架上,是您说不能摆多东西,这一块儿本是空下来,给瑞庆和加寿偶然摆个花儿,这您占上了,孩子们摆什么?”
太上皇把手中握卷的纸笺给太后,大有满意之色:“你看看这个,这是寿姐儿前几天去太子府的时候,辞行时呈给我的,我看了两天。”
太后就接在手上打开,见到开头第一句话,太后由不得就是一乐。
“今大雨成灾,难免有疫病之害……”
太后也出来一段自得,带着不相信,含笑问太上皇:“这是您让她写的?”
“咦?我还怀疑是你让她写的。”太上皇反问。
随即,两个老人相视而笑,太后也亲自吩咐宫女:“好好的摆那瓶子,把光彩摆出来。”
宫女们陪笑应声过,把已摆放好的瓶子变换着角度,让在这殿里的人能一眼就看出它的不凡。
直到太上皇和太后说声好,宫女们才屏气退了下去。
太后再来看手中的纸笺,加寿这个阶段的字迹跟她的人一样,圆润中看,内容更是有赏心悦目之感,看得太后翘起嘴角。
“疫病之害民者,非宫中独自承受。今预估赈灾银两如下若干两,可由宫中情愿者自行捐出。六宫尚且如此,京中岂独袖手?可于街道处设高木箱,由人照看。凡富庶人家,认识到疫病非一人之灾者,允许匿名捐出。求名之人家,允许实名捐出,由顺天府接纳。”
下面还有三个数字,开得清清楚楚。一笔是太子所出,一笔是加寿的私房银子,还有一笔是太子府名义所出。
“寿姐儿是越发的学出来了,雨没结束就先想到这个。她先递上来,疫病的事情后出来。我让送给皇帝看了看,皇帝也说好,把这事交给镇南王和顺天府。太子府上准备办个聚会,请全京里的女眷都到场,由加寿把这话说上一遍,这里有一点好的就是,匿名并不强迫,随便他们出几个吧,也免得一个一个穿金戴银,出几个赈灾银子就叫苦连天。”太上皇在最后几句话上,神色冷淡下来。
太后完全的明白他,在太上皇执政几十年里,也有过大大小小的灾情,也曾动员过官员们出钱,但没有一回是容易的,是不背后有怨言的。
老夫妻时常相对,太上皇不高兴,太后也跟着不悦。就哄着太上皇喜欢,把个纸笺送还他的面前:“看看,自从你上心,就教出这样一个想得周到的孩子来,算不算把你以前受臣子的气出了一回,你快给个笑脸吧。”
太上皇一笑,接过纸笺放到一旁,倒不居功,看向他吩咐摆上的绿釉瓷瓶:“这是阮英明的功劳,他教的不错。”
太后笑容可掬:“所以您把有诗词的东西拿出来,跟以前一样,准备奖励给他。”
绿釉瓷瓶上的字迹,不管勾、撇、连、点,都是上品。
“加寿有四个师傅呢,我冷眼看着,你也盯着不是,阮英明确有独到之处。但怕他年青,总是单独的赏他,他要骄傲,别人也嫉妒于他。这不,阮英明的心思我摸的明白,前几回忠毅侯管你要东西,竟然都是给了他。”
太后哈哈大笑一声:“您呐,还是好眼神儿,总算看出来了。您说的不错,阮英明鬼着呢,他给寿姐儿上课的时候,先来拜见你我,抽个空儿就把咱们摆的好东西,只要与书画有关的,他看在眼睛里。”
“然后就去磨忠毅侯,忠毅侯就依着他,往你面前讨不是。”太上皇故意的是埋怨声。
太后为阮英明说了个情:“我也跟您一样,早就看出来,他对寿姐儿用功在别人之上,”
说到这里,太后踌躇一下,阮家小二尽心尽力的,因为他是亲戚,这样评价难免把别的师傅给辜负……正想着,太上皇接上话:“是亲戚也不一定就尽心啊,别的人我明赏过了,就阮英明爱拐弯儿,咱们就看着他拐。”
太后扑哧一乐:“这要让忠毅侯好好的来谢恩,这人情是您给他做的。”太上皇呵呵一笑,见到外面进来一个宫女,笑盈盈回话:“忠毅侯求见。”
太后心里一惊,下雨的缘故,袁夫人劝她少出宫门,至少为太上皇想想,太后一出宫,太上皇就要跟上,天气不好,陪着太上皇静养才是。太后隔上几天才去看宝珠一回。
袁训又是闭门思过,虽然不是阻止他出门,但以他最近的风头来说,他少出门是好事情。
忽然前来求见,太后只能想到宝珠身上去。当下面色就变了,嗓音也有些不稳:“让他进来。”
太上皇听出太后的心事,安慰她道:“你放心,你家那宝珠还能当二爷,生下六个孩子,又在你面前,没有什么能妨碍她。”
听出话里的抚慰之意浓而又浓,但太后还是勉强地笑着:“您说的有理,”还是急切地往外面看着。
天是在午后的光景,连日里来雨水打得枝叶儿翠绿,在皇宫内院里来看,是清新的天与地。
太后本来就因为大雨不止而嫌这清新没意味儿,这会儿更看出无数火星子,在眼前乱迸着不停。
她自语道:“这雨分明是燎原之星火,说一声出事情,这就出来了不是。”
借着说疫病,也没把心情之慌乱下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