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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眼神儿放在该放的地上,两个小手互握着,走得一丝不苟,也不慌张。带路的太监停下来,示意这里就是见驾的地方,加寿跪下来行了三拜九叩大礼:“叩见皇上,”也没有一点儿怯嗓音。
这是太后让过来的,又是可爱的小加寿,皇帝微笑:“太后让你来说什么话?”
“回皇上,太后说前天有强盗抢我的马车,今天上朝一定有话说。太后让我来说,没有人对我不好,也没有人敢打我主意,有说三道四的人不必再说。”
小眉头颦起,好一副认真的模样。
皇帝若有所思,这是母后早就想到的。母后有心了,她担心两宫不和,群臣们要乱作文章,创造无数流言出来。
嗯,这是遮盖的意思。
他想到这里,对太后充满敬意。还是母后想的周到,还有她要是不及时地让小加寿过来,皇帝正准备表彰马浦,觉得马浦说的柳家咄咄逼人,袁家依仗太后大有道理。
小加寿又有话出来,她希冀的看着皇上。没有吩咐不能直视皇帝的话在加寿这会儿用不上,甜甜的笑着:“我也有话要说,请皇上准许。”
皇帝含笑:“你说。”
“从我到宫里,太上皇疼爱,太后疼我,皇上疼我,皇后娘娘也疼我,不许有人乱讲。娘娘和我好着呢,不许乱讲。不好的奴才全打死,不许乱讲。不许!”
加寿小脸儿憋得通红,说完小脸儿全无表情,还往左右官员身上看看。面上分明还带出来,不许!
太子头一个笑出来,有了一声笑以后,想到这算在君前失仪,但谁管它去呢?让这失仪远远的走开吧。太子走出来,和加寿并肩跪下,满面笑容往上道:“父皇,加寿说的多好,母后是这一年里伤心柳国丈,对人对事都有疏忽。其实母后满心里疼爱加寿,比我看得还要重。”
笑嘻嘻让加寿做证:“寿姐儿,我说的对不对?”
加寿用力点头:“对啊。”她是异常认真严肃,每一丝神情像都在说就是这样。
太子从容的再回:“是以,马丞相说太后不足慈爱,母后失了孝敬,这是诽谤的话。请父皇治罪。柳明柳初等说母后在宫中受尽委屈冤枉,这是诽谤的话,请父皇治罪。常御史上谏母后失德,这是诽谤,请父皇治罪。”
最后一句,太子眸光柔和:“太后真心慈爱,怕一波未平,又一波又起,让加寿来回父皇,请父亲赏她好东西。”
猝不及防的,太子原样打了回去。
常御史庄重表情,看不出他为自己说出的话懊恼。
柳明等可就心乱如麻,心惊胆战上来。
柳垣是说话的里面唯一的那个没让太子扫中的人,这会儿心情不错,暗想柳至聪明睿智,没有一件事情猜的不对,看看太子殿下心里有的是主意。说不好,今天袁姑娘上金殿,是太子背后求的太后也不好说。
柳明这起子人还敢和他不和,也罢,脸面前的这场羞辱是他们自己找出来的,自己乐得看个笑话。
马浦就心头格登格登,寒凉秋风扫落叶似的卷上来。太后厉害!她的人压根儿不用出来,把一个小姑娘使唤过来,把她的慈爱显露无遗也就罢了,这是往她自己脸上长光。还把袁加寿又一次捧成通情达理的孩子,看看皇后对她分明不好,她却上金殿为皇后求情?
皇后娘娘的失德这辈子抹不干净。
以皇后几十岁的人,不如袁加寿七岁孩子的度量,娘娘还要脸面的话,一头撞死最好,不要把太子连累。
再看太子抓住袁加寿的话反手就是一击,他是不再关心皇后娘娘的失德,只关心皇后是不是坐稳中宫。
太后保皇后,袁加寿也保皇后的话,皇后娘娘的位子是不用担心。但袁加寿越是帮她说话,就越显得她不是人,这真是一箭几雕,太后娘娘心思非一般人可比。
本来正要就太后和皇后的行事讨论一番,小小程咬金杀出来,一句“不许”,引来太子全盘反击。
金殿上一片沉默,有的人是震惊,应该是没想到加寿会出来说话;有的人是欣喜扬眉,这是袁训的亲戚好友,阮梁明等人。加寿又出彩了,看似为皇后说话,其实把皇后撵到墙角里呆着,阮梁明高兴之余,对弟弟阮英明使个眼色。
小二也正打算出来,见兄长赞同,迈着方步出来。
“回皇上,加寿上金殿,先是太后的言语,这正是太后慈爱之举。再说的是寿姐儿自己的话,按民间论亲,寿姐儿和皇后娘娘是婆婆与儿媳。寿姐儿为娘娘进言,这正是娘娘疼爱她之举。寿姐儿小小孩子,娘娘不疼爱于她,她怎么会为娘娘尽肺腑之言。娘娘有何德之失?就是太子殿下为皇后娘娘进言,说臣子们诽谤,也是对娘娘疼爱寿姐儿尽知,才有这样的气话出来。以臣来看,常御史梗直进言,并无过错。柳埂明识时务,是为明理。柳明柳初二位大人苦苦诉说娘娘受尽委屈,这是糊涂不明真相,胡言乱语。马丞相指责太后,对太后不敬;指责皇后娘娘,对娘娘不敬,挑动袁柳旧事,还是意指两宫,臣赞同太子殿下,请皇上治柳明柳初马浦之罪。”
小二说完,阮梁明董仲现南安侯钟恒沛常御史父子等一起跪下,阮梁明为首,朗朗清声:“两宫不和,四海不宁。今太后有话在此,寿姐儿孝敬在此。枉议两宫者不安好心,请皇上治罪。”
后面大家复述:“枉议两宫者不安好心,请皇上治罪。”
这几家子人不少,还有一些中立的臣子们认为阮梁明的话有道理,也一起跪下来,一起说着这句话,金殿上像起了一片嗡嗡声。
马浦着了急,他的权臣正在过瘾,一头撞上石头。
什么是权臣?
依附于太后,依附于皇后,有权也许有权,但那是佞臣。
权臣是有和别人不同的见解,总是能提出别人想不到的见解,不管东西南北风,我的意见不动摇以外,假以时日,别的人还要跟着我转,这是马浦眼里的权臣。
他想的本来没有错,真正的权臣也就是这样。上能指出天子之错,下能挑拣百官弊端。但他遇上策划已久的太后,这个好处不让他拿。
见一堆的人说着治罪,马浦还能镇定。这当口儿他得辩解几句不是,不然倒霉的成了他。
还没有出班列,一个声音抢在他前面。柳明又嫉又恨,从听完加寿的话就怒火中烧。
小贱丫头,她倒成了个大好人。她不许别人说娘娘?她和娘娘很好?既然很好,娘娘不许出宫,你干什么去了?
不是从符纸到下毒,件件有你的身影。
柳明大声分辨:“皇上太子请不要听袁加寿一派胡言,娘娘次次受难,处处和她有关……”
“不许!”加寿愤怒地把他打断。想了想,扯下自己的荷包,她的荷包里从来鼓囊囊,不是装金钱,就是装吃的,扔起来保准趁手。对着柳明就掷:“坏人!天天说我和娘娘不好,不许说。好着呢!”
“啪!”落到柳明脸上,柳明哎哟一声,眼睛上一疼,吓得他以为眼睛坏了,捂着脸大叫:“皇上救命,袁加寿当殿行凶!”
阮梁明提起中气,把柳明这病弱数年的人嗓音盖住。
“回皇上,寿姐儿自从去太子府上管家,早起五更从不怠慢。每日汤水除侍候太子以外,敬奉太上皇太后皇上皇后,从不敢不用心。太子殿下都曾夸过科举有寿姐儿之功。又往皇后娘娘面前问安,也从来不少。她不过七岁,七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孝敬,和别人家的孩子相比,已经算是难能。柳明大人再次诽谤,请皇上重重治罪。”
太子也恼了:“太后有话不许再说,你乱说,眼里还有太后吗?父皇在这里呢,你这么大的人说加寿不好,她恼了她才多大,拿东西打你一下,她有能耐对你行凶?这里许多人看着呢,你还敢诬陷!你眼里还有父皇!”
泪水涌出,对着皇帝叩头泣道:“父皇容禀,刚太平没有多久,可恨这些狼子野心,总想挑起事端。这样他们就能当忠臣好人,皇家就全是负恩之辈。请父皇重重治罪,不治他的罪只怕还有后来之人。”
皇帝缓缓开口,没有人看得到他眸中深邃。
对着请命的太子和官员们,对着让加寿打了的柳明,对着惊慌上来的马浦,他淡淡道:“太后有旨,后宫本清平,卿等要生事。来人,革去柳明柳初等的官职,撵出金殿,不许进宫。马浦妄言两宫,罚俸三月,以为警诫。袁加寿,”
眸光落到加寿小胖身子身上,已经没有笑意。也不是生气就是,带着意味深长:“回去见太后复命吧,说朕是这样处置。”
加寿开开心心的谢恩,笑眯眯地又道:“皇上不生气了是不是?那请皇上允许皇后娘娘出宫吧,御花园里的荷花开了,还有我生日就要到了,要请娘娘呢。”
皇帝慢慢腾腾:“啊,这事情再议,你下去吧。”加寿笑盈盈转身,阮梁明等跪在她后面,都和她含笑相望,一个太监过去捡起她的荷包,悄悄一咧嘴,这沉的里面装的有什么?
嬷嬷走过来陪笑接过,也不给加寿当殿佩上,就握在自己手里,太监女官嬷嬷们陪着加寿出去,不管是谁来看,也是得意而出。
到了殿外面,加寿坐上宫车,听听进到内宫门上,活泼起来,对嬷嬷道:“快丢了吧。”
嬷嬷取出荷包,打开来里面全是碎石子,装得满满的,用足力气打人,跟个小型暗器差不远。
嬷嬷把碎石子送出去给任保,任保顺手抛到花下泥地上。车里新换一个藕荷浅黄水红的水鸟荷包给加寿佩好。打开来,里面是蜜饯,加寿吃一个在小嘴里,对着旧荷包惋惜:“可惜了,这是我喜欢的。”
砸过坏人的,加寿就不再要。
……
太后静静坐着,目光不时看向窗下坐着,独自打棋谱的太上皇。太上皇知道她在看自己,却一个眸光不回,也不说话。
太后有些没趣,就往外面看,等着加寿回来。很快加寿欢快的进来,太后瞄瞄太上皇,见他也不像以前抬起头,面有笑容的等待加寿和他说话,又有些悻悻。
好在有加寿,加寿凑到她耳朵下面,嘻嘻着喜欢:“我打了人了。”太后心中的闷闷一扫而空。
最近落个不慈爱的名声,太后也暗暗生气。拉着加寿的小手悄悄问她:“怎么打的?”
加寿看看太上皇,像是能猜出太后和太上皇这两天不对劲儿,也是低声说话,把殿上的事情说过,得意的不行,耸起小肩头笑出小豁牙:“嘻,我装的石子儿。”
太后扑哧的乐了,刚乐出来,就悄悄去看太上皇。见他没注意到似的,和加寿眨眨眼睛,有几分解气。心想一个孩子打了人,难道你们敢打孩子不成?
这是太后的主意。见事情办完,轻推加寿:“去吧,今儿晚上还是回家去住,好好让你母亲疼几天。”
加寿答应着:“我会帮您看看小六的。”太后眉开眼笑,说了一个好字,加寿又去太上皇说声我去了,太上皇给她一个微微笑容。
加寿出去以后,太上皇和太后还是一个坐在榻上,一个坐在窗前,都没有主动和对方说话。
……
“加寿,”太子飞奔着回来,满面的欢笑:“